槍轉回到了瓦列里拉的面前。

他抬起頭，看向了眼前這個病懨懨的男人。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注視林楠。

嬉皮笑臉，毫不正經。

“那家精神療養中心是瓦基姆留下的唯一東西，當初他還在的時候，那片地方就是他個人的研究中心，而如今你也想要那個地方。”瓦列里拉輕笑了一聲，“你想要哪里做什么？”

“當然是做我最擅長的事情。”林楠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右手一揮，名片輕飄飄地落到了瓦列里拉面前。

瓦列里拉撿起名片一看。

這是一封用蠟筆隨意書寫的名片，歪歪扭扭的筆跡顯示出制作者的漫不經心。

“瓦力收容所。”瓦列里拉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小子，你要用那地方開收容所？”

“對，屬于下城區的收容所，承接各類怪奇生物的調查與處理。”林楠笑得露出了自己的兩顆小虎牙，“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有意思，你知道在旭之城建立收容所的成功率嗎？”瓦列里拉舉起左輪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砰——”

又是一發空槍，他拿起一旁的伏特加瓶蓋，隨手將它捏成了碎片。

“至今為止，旭之城的上城區，中城區都建立了三四十所收容所，然而除了哨塔那幾座監獄外，至今民間的收容所無一例外全部成了怪奇之物的集中地。”

左輪在桌上劃過，發出一陣清脆的滑行聲。

林楠接住了傳來的左輪，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槍口。

“我知道啊，下城區所積累的怪談是最多的，并且從來就沒有人在下城區里建設過收容所，所以我是第一個。”

瓦列里拉被這輕佻的語氣所感染了，他看向林楠，神色凝重。

“你真的清楚你建設收容所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我將承受來自各個分區、哨塔以及那潛藏在旭之城暗中的惡意。”

或許是因為伏特加的后勁太大，林楠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微弱的紅暈。

喉嚨里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時刻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本就脆弱的身軀變得更加敏感。

“可是我不在乎。”

他笑了，在眾人的注視下扣動了扳機。

“砰——”

還是空槍。

一旁的安東看著林楠，不知為何，在看到林楠的腦袋沒有開花的時候，他的心里隱約感到一絲輕松。

在旭之城建立收容所，真敢想啊。

旭之城從來就不是一座和平的城市，因為地域的特殊性，這片面積幾乎等同于一個小國家的城市幾乎沒有法律，作為周圍諸國的緩沖地帶，這里唯一的法律便是那個名為“哨塔”的機構。

在此之下，旭之城上中下的城區勢力林立，槍聲與死亡伴隨著城市里的每一個人。

因此，能在這種地方上存活的怪談、詭異組織以及神秘生物，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眼前這個命都快要沒有的人，居然要建立收容所？

安東不敢想象，但每當與林楠眼神對視的時候，他又突然很相信林楠。

“你知道嗎？我其實并不是非常喜歡這種能確定結果的對決方式，因為它只有你死亡兩種結局。”林楠并沒有將左輪甩給瓦列里拉，而是用食指穿過扳機口，像轉陀螺一樣轉動它。

“我們這些作家，最喜歡的就是給讀者出其不意，怎么能讓讀者提前知曉舉劇情的走向吶。”

他突然握緊了手中的左輪，再次將他指向自己的腦袋。

“這兩發子彈，就算我請了，嘻嘻。”

說完，還沒等眾人反應，他直接連開了兩槍。

“砰——”

“砰——”

火藥的味道被他的鼻尖吸入，干癟的子彈落到了地上，發出微弱的叮當響。

在他槍口與腦袋的中間，暗灰色的機械手擋住了子彈的去向。

他抬頭一看，只見安東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中殘留的火藥，然后默默退到了一邊。

林楠他看向安東，對他溫柔一笑。

在現實的接二連三打擊之下，他早已失去了害怕的感覺，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覺得一切的刺激都無法再激起他情緒。

若非心中僅存的善念還在阻止他肆意妄為，否則他早已變成新聞里的變態殺人犯。

剛剛的間隔時間，最多也就零點幾秒，而在這短短的零點幾秒里，安東完成了沖刺、擋子彈一整套動作。

“謝謝。”林楠放下槍，轉頭看向瓦列里拉。

在剛剛子彈沖出槍口的一瞬間，他難得感覺自己還活著。

真不愧是游戲里最難打的NPC之一，旭之城的暗影螳螂安東。

這個瞬移可比游戲里要厲害多了。

“你做得很不錯，孩子，這也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沉默的瓦列里拉開口了，對著一旁的下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下人立即心領神會地離開了。

不一會，一個身材曼妙的金發女郎端著一個小木盤走了上來。

木盤里，一把精致的匕首默默地躺在中央。

“請你記住第一點，無論何時，家人不得互相傷害，家人需要互相幫助。”瓦列里拉笑了。

林楠拿起匕首，只見純銀的刀柄上被人用三國的語言都刻上了“林楠”。

在他拿起匕首的那一刻，他的耳畔也想起了系統的聲音。

“任務完成，你獲得了擎鋒幫的信任，根據判定，擎鋒幫的信任直接到達最高級別，不可再度提升。”

“豐收即奉獻，獲得即失去，死亡即永生，家族即火種。”

他小聲念出這四句話，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真實了起來。

這里不是什么游戲，這里是真實的世界。

前世在孤兒院中長大的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他渴求依舊但又從未有過的東西。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將他定義為了“家人”。

不過那種感覺又不像是家人，更像是族群一般。

“嘻嘻嘻。”

他笑了，笑得有些癲狂。

“你說得很對，家人需要互相幫助，這才是家人的意義。”他注視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

瓦列里拉臉上的胡須刮得并不干凈，他沒有去做毛囊微縮手術，而是堅持每日去清理它，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是個人，而不是個全身百分之八十都機械化的生命體。

也正因如此，他還保留著人類最本初的情感，并將其視為珍寶。

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林楠都是通過這個游戲中的虛擬人物來感受什么叫“家人”。

在他走出孤兒院走向大學，在他用打工的錢買了第一臺電腦后，他便有了一位虛擬的“家人”。

雖然在劇情里，瓦列里拉注定是要死的，擎鋒幫也是注定要被原野幫淘汰的。

“那么瓦列里拉，我也將獻出我為家族的第一份禮物。”林楠緩緩開口。

這里并非游戲，他無需接受這種條條框框。

他完全可以在自保的時候解決自己心中的夙愿，即便那只是個游戲。

“我能制作黑核病的體質穩定劑。”

“你說什么？”瓦列里拉大驚失色。

同樣驚訝的還有屋里的其他人，他們紛紛看向林楠，神色充滿了震撼。

“是的，”林楠笑嘻嘻地說到，“我能制作黑核病的體質穩定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