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發生在我的老家,一個離縣城很偏遠的山村,偏遠的,只要翻過了一個嶺子,就進入了另一個縣城偏遠的邊界。那時的我也就七八歲光景,老家在我的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呼呼的刺骨的寒風。我總是對春,夏,秋三個季節印象不那么深刻,感覺這三個季節太快了,還沒容我來得及珍惜著過活,他們就一掠而過了,我想可能是自己太怕冷的緣故吧,才對難挨的冬天,那么印象深刻。
我們那時的童年,連個電視也沒有,七八歲的孩子都是聚在一起,打打鬧鬧,捉迷藏,打木球,丟沙包,玩火柴槍,雖然那時過著貧窮的苦日子,仿佛這些都跟我們這些孩子沒一丁點關系,快樂依舊是那么的快樂。而捉迷藏是我們最喜歡玩的游戲,山村里少不了溝溝坎坎,柴火垛,樹棵子,灌木叢,這些都是絕好的藏身地,我們三五一群,七八個一伙,經常玩的忘記了回家吃晚飯。
這一天下午,我們又聚在一起玩捉迷藏。一共六個娃子。村支書的兒子大猛子,自然是俺們的頭。村支書在村里跋扈的很,人家已經吃上大白饅頭了,這可不是一般的讓人羨慕。吃饅頭就大肉的孩子,自然長得威猛健壯,而且還繼承了他老爹霸道的基因,雖然都是七八歲的光景,那俺們也不敢招惹,他老爹很護犢子的,兇著呢。
小寶子應道,“是,服從命令。然后撒開丫子就往嶺子上跑,邊跑邊喊,”不許提前過來啊,得等俺信號才行。”
大猛子喊,“沒問題,藏好了你喊開始,俺們再上。”
瞎子嶺其實就是一個小土山丘,高度也就十七八米,坡長不足百米,為啥叫瞎子嶺,俺們就不知道了,反正村里人說從來沒在那里也沒見著過熊瞎子。只是大人經常拿瞎子嶺嚇唬俺們小孩子,“不聽話就把你扔到瞎子嶺,喂了熊瞎子。”
小寶子順著坡上的小道,飛快的上了坡頂,又翻過了坡頂,沒了身影。俺們站成一排,等著小寶子信號,大猛子的命令。過了沒一會,就聽坡后邊的小包子,傳來了一聲“啊”的慘叫,俺不由得嚇了一激靈,一股莫名恐懼襲來。大猛子卻不以為然,打趣道,“這小子不會摔了個狗搶屎吧?”
眾娃子哈哈大笑,俺也笑了起來,那絲恐懼也稍瞬即逝了。又過了一會,還是沒有小寶子的動靜,俺就鼓起勇氣喊“報告連長,俺去偵察下吧”?
大猛子說道,“好,同意,你和小江子一起去偵察下敵情,立即回來報告。”
俺倆立即應了聲,“是”,就撒腿往坡上跑,到了坡頂,俺們放慢速度,隱藏身形,悄悄的躲在灌木叢后,往坡下面觀看。
這一看可不打緊,俺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那一刻,直感覺頭皮發麻,頭發跟發炸,感覺頭發都豎了起來。借著夜色,看到在坡道的一旁草叢里,兩個黑黝黝的,像大狼狗那么大的黑影,兩只眼睛放著藍幽幽的光,正在撕咬一個孩子的身體,那肯定是小寶子啊,他這時已經沒有了聲息。過了好一會,一陣強烈的恐懼襲來,嚇得俺轉身就跑,那時的小江子嚇得癱在俺身上,叫喊也不會了,俺一把拉住他,連滾帶爬的往坡下跑,邊跑邊喊,“狼來了,狼吃了小寶子了。”
恐懼讓俺們倆沒有了意識,只知道跑,下面大猛子見俺倆如此狀況,也嚇傻了,一聽到喊狼來了,也就跟著往村子里跑,其他的娃子嚇得也是一窩蜂的往各自家里跑去,都喊著,“狼來了,狼吃了小寶子啦。”
恐懼讓我一直處于混沌狀態,跑進來村子也找不到了自己的家了,躲到村子里的一個柴火垛后面瑟瑟發抖,上下牙控制不住的嘚嘚打顫。過了不知多久,村子里一陣騷亂,嘈雜,有人敲著銅鑼扯著喉嚨喊,“瞎子嶺有狼吃小孩啦,大家伙抄家伙去村西頭集合,瞎子嶺有狼吃小孩了,大家伙抄家伙去村西頭集合啦。”一遍遍在村里各條巷子里喊著。
這時我逐漸恢復了意識,懵懵懂懂的從柴火垛后面出來,隨著奔跑的鄉親朝著村西頭跑去。村西頭我們玩捉迷藏的地方,已經聚集了很多的叔叔大爺們,他們手里抄著各種家伙,锨鐮鋤镢俱全,村主任龐大爺大手一揮,喊道“敲起銅鑼,大家伙一起隨俺去瞎子嶺后坡救人。”
眾鄉親便敲著銅鑼,一路奔瞎子嶺而去,我怕叔叔大爺們訓斥,悄沒聲息的在不顯眼處跟著。轉眼眾鄉親翻過瞎子嶺,我就在瞎子嶺坡頂一顆大樹后看著。這時坡下面已經早不見了那兩只閃著藍光眼的狼的身影,下面一陣嘈雜,一陣陣咒罵聲,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聲。
過了好一會,有人陸陸續續的爬上了坡,我大瞪著眼睛瞅著,依稀看到村主任龐大爺兩手托著小寶子的身體,那身體,軟軟塌塌,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甚是嚇人。我也也只是看了一眼,看得真不真切,清不清晰,當時也不記得了,因為再次強烈的恐懼和驚嚇,又讓我再次意識模糊起來,我“哇”的大叫了一聲,就發瘋似地跑回了村子,村子里已經到處都是人了,尤其那些嬸子大娘們,在那里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這讓我稍微的恢復了點清醒的意識,急匆匆的趕回了家。
到了家里,首先迎接我的就是父母的喝斥和追問,他們是擔心自己的崽崽。但是,此時的我,依然被恐懼和極度不適所充斥,他們大聲的喊叫,并沒有讓我清醒多少,自己說了些啥也不知道,我只是迷迷糊糊的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一會就在恐懼中昏昏睡去。
次日醒來,頭疼的厲害,發起了高燒,腦子更加迷迷糊糊了。爹和娘也就不再追問了,只顧著給我找醫生看病抓藥了。我連著發燒,病了六七天,等病慢慢好了,回想起小寶子被狼吃了這件事,雖然依然感到很是恐懼害怕,但是總覺得像是發燒時做的一場噩夢,又不那么真實了。而讓人趕到蹊蹺的是,瞎子嶺附近,一直就沒有聽村里人說過有狼在這出現過,小寶子慘死后,村子里和其他人,組織了很多人搜山,也沒有發現狼的蹤跡,這讓當時的我很是困惑。
父母也對我再沒有提起過這事,但是管的我更緊了,尤其囑咐,天黑前必須回家,不許走瞎子嶺,其實瞎子嶺平時很少有人走那里的,那里又不是路,只是個土嶺子,后面是廢棄的河道,又臟又臭。但是這又讓我感覺小寶子的事,又是那么可怕而又真實的發生了。
再后來,人們逐漸把這事漸漸淡忘了,但是,小寶子卻真的在這個村子里消失了。隨著我開始在東邊的鄰村里上小學,就更遠離了我們捉迷藏的地方,遠離了瞎子嶺。
隨著我小學結束,去到鎮子上讀初中,我已經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了,初中這三年基本都是住在學校的宿舍里,每個星期回一次家,學校里的時光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間,村子里的事就知道的漸漸少了,小寶子的一切也逐漸模糊了。這個小山村也在一點點的發生著變化,生活也逐漸有了好的起色。這一年的夏天暑假,天氣炎熱,閑著沒事的我,在村里的大樹下乘涼,兩位嬸子的對話,再次喚起了瞎子嶺的記憶,后來,詢問我的父母,我的父母知道我也大了,也就沒了顧忌,和我說起了小寶子慘死后的一些事情。
原來,當年小寶子在瞎子嶺慘死后,小寶子的爺爺悲痛欲絕,哭得死去活來。小寶子的爺爺康大墩,在小寶的父親康叔十幾歲時,媳婦就去世了,年輕時是個獵手,經常扛著獵槍去到山里打些野兔,野雞什么的,在解放前那個年代,這些東西確實是極度奢侈的東西,自己家不僅能改善伙食,收獲多的時候也能賣倆錢,聽村里老人講,他還殺過鬼子,當民兵參加過抗戰。除了辛苦勞作,養大了康叔,給兒子娶了媳婦,了去心事的他,打獵是唯一的嗜好。后來,大猛子的父親做了村官,也時不常的有野味吃。隨著小寶子的出生,那個年代能打的獵物幾乎很少了,因為到處開荒種田搞建設,小動物們的藏身之地也越來越少,附近沒得打了。
既然不打獵了,照看孫子小寶子就成了康大墩爺爺的最大喜好。聽村里人說,婚后的兒子,兒媳,對小寶子的爺爺并不好,小寶子的爹,老實懦弱,小寶子的媽媽,倒是蠻好看的,但是很蠻橫,霸道,在家里什么事都由著她,小寶子的爹,只是不吭一聲的忍受著。小寶子是一直喜歡爺爺的,晚上經常在爺爺那間低矮的西屋里和爺爺玩鬧,困了在爺爺床上睡。開始小寶媽媽很反對這樣,無奈管不了,也就由著孩子了。小寶子的慘死,成了康大墩爺爺最大的悲痛,在一番死去活來的掙扎之后,本就少言寡語的他,更是一言不發。白天他依然辛苦的干著農活,到了晚上,村子里有很多人多次發現,小寶子的爺爺,一個人孤單的背著他的獵槍,趕到瞎子嶺的后坡,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一聲不吭。不管嚴寒酷暑,還是雨雪紛飛,多少年來,都有人見到那個夜色中扛著獵槍的孤單身影,趕往瞎子嶺的后坡。
當我聽到這些的時候,莫名的一股酸楚和悲凄在我的心底翻騰,是對兒時玩伴的悲慘離去傷心嗎?是對小寶子爺爺的悲憫嗎?好像都不是,但是這種酸楚和悲傷就一直在我的心里翻騰著。
轉眼又是一年的暑假,一個悶熱的深夜,剛下過雨的濕熱,讓人難受。在屋子里實在待不住了,感覺風扇吹出的風都燙人。我關掉風扇,穿著短褲背心,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屋門,生怕一點動靜,吵醒辛苦了一天的爹娘,輕輕地走出院門,沿著胡同里的石板路走到街口乘涼。十一點多的深夜,辛苦了一天勞作的人們早已經疲憊的休息了,我坐在在街口大樹下石頭上,吹著一絲絲的風,感覺舒服了些。
過了半個來小時,準備回家早點休息的我,站起身準備離去,在走到胡同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伴隨著男女嬉笑聲由遠漸近,我停下腳步回頭觀望。夜色里見到一對男女的身影,嘻笑著往我相反方向的胡同里走去。我當然記得,那條胡同的盡頭,就是慘死的兒時伙伴,小寶子的家,一時好奇心起,我悄悄的跟了過去,隱身在胡同口的墻后偷窺。離著近了,就聽得出是誰的聲音了,不過這更讓我吃驚不小。這兩人,竟然是村支書,也就是大猛子的爹,而那婦女,竟然是死去的小寶子的媽媽。兩人在胡同里依然膩膩歪歪,互相打情罵俏,那小寶子的媽媽忽然停下摟摟抱抱的舉動,正色說道,“張仲林,你什么時候離婚?什么時候娶我?”
村支書意興闌珊,嘻笑著說,“小聲點,你想讓全村人聽著啊?”
小寶子媽媽說道,“俺就是要讓全村人聽見,不然你光想著老娘的身子,沒一點實際行動。”
村支書繼續嬉皮笑臉的說道,“小乖乖,很快了,馬上談妥了,俺一直在收拾著家里那老娘們呢,她也快服氣了,沉住氣,俺們一離婚,馬上就娶你。”
小寶子媽媽說,“你別光耍嘴皮子啊。”
村支書嘻嘻笑道,“俺也有行動啊,你看,給你剛買的,足金的大金戒指。'說著從兜里摳摳索索了半天,摸出個戒指,遞到小寶子的媽媽手里。
小寶子媽媽捏著戒指,臉上有了喜色,嘴上卻說,“還大金戒指,這么小,盡糊弄俺。”
村支書說,“欸,不小啊,花了俺快一千呢。”
小寶媽媽說,“真的假的?”
村支書忙說,“真的哩,真的哩。”
此時躲在胡同口院墻后偷窺的我,腦子里忽然閃過小寶子慘死的情景,還有他的爺爺,扛著獵槍趕奔瞎子嶺那孤單的背影,一陣莫名的酸楚和悲凄再次在我心底翻騰著,攪動著,這滋味很難受,很讓人痛苦。我無力偷窺下去,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一個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屋頂,任由那股酸楚和悲凄,在我的心里不停的攪動著。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年過去了,冬天放了寒假,農閑的人們在冬天無所事事,喜歡在街頭靠著墻根兒曬太陽,三五成群,嘰嘰喳喳,議論著誰誰誰家的家長里短。這就是山村里的一道特殊風景。而他們最近熱議的,竟然是村支書和小寶子媽媽的風流韻事和令人咂舌的結局。
原來,村支書和小寶子媽媽的風流事,被村支書的老婆,大猛子的媽媽知道后,發了瘋似的和村支書大鬧,村支書打罵恐嚇,都摁不住她,依然越鬧越厲害。此時的大猛子已然通過他老爹的關系,去縣城讀書了,半年才來一次,自然不太了解家里的事。他老爹這幾年利用自己的關系,承包果園,開采荒山,發了財,又會上下打點,各路關系都吃得開,才會行事更加肆無忌彈。不過,對于他的老婆,卻是越來越難以把控了。
終于事情越鬧越大,后來村支書的老婆,為了捉奸,竟然率領自己的倆娘家哥哥,一直鬧到小寶子的家里,這對野鴛鴦嚇得早一起跑到了鎮子上躲了起來,可憐小寶子那老實巴交的爹,被堵到家里,遭到一番難聽的辱罵,什么怕婆子,管不住自己媳婦,綠帽子,烏龜,什么難聽罵什么,在一通打砸之后,才悻悻離去。小寶子的爹,打不過,罵又開不了口,一口悶氣淤塞胸口,就喝起了悶酒。
半夜時分,感到絕望憤怒的小寶爹,一手擎著菜刀,一手抓著農藥瓶,就去了村支書家。這時的村支書家。村支書的老婆剛剛送走兩個娘家哥哥不久,回到屋里正準備睡覺,小寶子的爹就一身酒氣,怒沖沖的殺到了,失去理智的他,不由分說,一刀就砍了村長老婆的脖子,村長老婆慘叫一聲,倒在血泊里。小寶爹瘋一樣的找遍了所有屋子,哪有那對男女的影子。小寶的爹看著躺在血泊里村長的老婆,知道自己殺人了,自己已經沒有活路了,就喝光了手里的農藥,死在了村支書的家里。聽村里人說,那幾天的夜里,風特別的大,一直不停的刮,風聲嗚咽,像有人一直在哭,嚇得村里人晚上沒有人出門。從那以后,村支書和小寶子的媽媽,再也沒敢回來過。
當我知道這些事的時候,也許十八歲的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吧,除了對感嘆小寶爹悲慘命運的結局,感到唏噓不已,卻沒有那種酸楚和悲凄,再次在我的心底攪動翻騰。
腦子里忽然閃現出小寶子的爺爺,那個夜色里扛著獵槍走向瞎子嶺的孤單的背影。他怎么樣了?一個好好的家,竟剩了他鰥身一人,真是可憐啊。幾天下來。滿腦子竟然都是他那夜色里扛著獵槍孤獨的身影。
放了寒假回到家里,晚飯后沒事和我爹娘閑聊,我就問起了小寶子爺爺的近況。
父親幽幽的說,”他能咋樣啊?還不是和小寶子死了后一個樣子,一天不說一句話,晚上就扛著獵槍去瞎子嶺打狼,為他孫子報仇。有時在瞎子嶺一待就是一宿。他兒子死,他都沒掉一滴淚,兒媳婦和以前的村支書私奔,他都不聞不問,就是每天去瞎子嶺,那個人啊,傻啦。”
我聽后大吃一驚,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躺在床上發呆。十年啊,小寶子慘死瞎子嶺,被狼咬死,聽說是他爺爺執意把孫子小寶子葬在了瞎子嶺,整整過去了十年多,他的爺爺依然每天去瞎子嶺打狼,為他的孫子報仇,他每晚都去瞎子嶺,十年如一日,真是匪夷所思。想到這里,我內心再也不能平靜,他那夜色里扛著獵槍孤獨的背影,驅使著我,走出了家門。沿著村里街道的石板路,從我家村東頭往村西頭趕去。
四九頭的天氣,著實的寒冷,北風凜冽的吹著,我裹緊了棉衣不緊不慢的走出了村西口,身后是村里寥落的燈光,眼前就是兒時玩捉迷藏的地方。十年了,我再沒有來過這里,雖然在記憶里,或者夢境里,它經常出現。關于狼,自從小寶子死后,任何人也沒有發現狼的蹤跡,除了死去的小寶子,我,還有小江子,任何人沒有再見過狼。聽說小江子事后也像我一樣大病了一場,然后就舉家搬去了省城,再也沒有了消息。而我,還在這個村子里,兒時那段回憶,依然時不時的糾纏著我,尤其經常出現在夢里,很是恐懼害怕,驚醒后,又感覺這恐懼害怕,離我那么遙遠,那么不清晰。
當我迎著寒風,抬起頭看那夜色中的瞎子嶺,我又看到了那個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的身影,那個扛著獵槍走向瞎子嶺的背影。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個扛著獵槍孤獨的身影,是真實的發生在我的眼前,比起我腦海里閃現的那個身影,蒼老了很多,滿頭的白發,步履蹣跚,卻又那么堅定有力,一步步的走向瞎子嶺。
我有意和他保持著一段不太遠的距離,即能在黑夜里看的真切,又害怕我的出現打擾到他十年來的悲痛。那個扛著獵槍孤獨的身影,來到了瞎子嶺的坡頂,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堆前停下,那應該就是小寶子的墳吧。他久久的凝視著那個小土堆,土堆上荒草叢生,那些干枯了的荒草在凜冽的北風里起舞,像極了纏著爺爺嬉鬧的小寶子。那個身影慢慢蹲了下來,顫抖的手從懷里摸索出一個酒瓶,迎著西北風,喝了一口,那長長的白胡子抖動著,然后就在那自言自語,絮絮叨叨。我側著耳朵仔細的聽,竟然一個字也聽不清楚,雖然他的話音也不太小。從他的語氣里,感覺有時在咒罵,有時又在說笑,有時又在搖頭嘆息。那張蒼老的滿是皺紋的臉上,布滿了歲月侵蝕的滄桑,隨著他說話的語氣的變化,表情麻木,卻又有時透著喜悅,有時感覺到極度悲傷,混濁的雙眼里,分明閃動著淚光。
我就這樣在不遠處注視著他,時間仿佛凝固,定格在那樣一個瞬間里,很久很久,感覺漫長的好像深山一日,世上一年。直到北風里飄起了雪花,隨著雪越下越大,漫天都是飄舞的雪花,飄到臉上冰涼透骨,我才在這一刻逐漸清醒,而此時小寶子的爺爺,依然在那里喝一口酒,絮絮叨叨一會,喝一口酒,絮絮叨叨一會,好像風雪嚴寒,與他無關,更無視于我的存在與否,任何人的存在也是與他毫無干系。
我慢慢靠近那個身影,那個孤獨的身影,在靠近他的身后,我對他說,“爺爺,下雪了,和俺回家吧?”
他充耳不聞,仿佛沒聽到,依舊在絮叨著,我大聲一些的說,“爺爺,下雪啦,隨俺回家吧?“他竟依然沒有任何反應,自顧自的喝酒絮叨著。
過了好一會,我幾乎是用喊,大聲說,”爺爺,下大雪啦,和俺回家吧?”
他停頓了下,不再絮叨,忽然起身,一把將我推倒在地,臉上卻沒有怒色,表情麻木。
我躺在地上,呆呆的看著他,他默默的轉過身子,對著小寶子的墳,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冰涼的地上,依然絮絮叨叨。
過了一會,我從地上爬起來,恍恍惚惚的往村子里走去。
回到家走進自己的屋子,和衣躺在床上,感覺身子雖然回到了家,魂兒卻留在了瞎子嶺,依然在瞎子嶺,注視著小寶子爺爺在孫子的墳前絮絮叨叨。
正恍惚間,那熟悉的酸楚和悲凄就在我心底涌現了,而且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強烈,說不出的難受,我的意識一會清醒一會模糊,一會仿佛是在夢中,一會卻睜著眼睛那么清醒,在恍惚與清醒之間,在酸楚與悲凄的煎熬中,不知身在何處,不知時間的流逝......
正在半夢半醒間,突然“嘭”一聲把我驚醒,渾身一激靈,分明感覺那就是獵槍開火的聲音,我終于躺不住了,掙扎著起身,慢慢地走出屋門來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我走出院門,順著街上的石板路,往村西頭走去。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的,潛意識里的一種說不出的東西控制著我的思維。后來我也曾回憶那一刻時,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魔怔了。反正我又在那一刻走向了瞎子嶺。
天上依然時不時飄著雪花,夜色已經逐漸褪去,黎明前夕,黑暗也朦朦朧朧的。當我走到村西口時,一路走來,身前雪地上沒有一個腳印,身后是我走過的清晰的腳印。我慢慢的走上瞎子嶺。黑暗已經完全褪去,天色漸漸亮起來了,小寶子的墳,那個不顯眼的小土堆清晰的就在眼前,只是上面的荒草上積滿了雪,不再隨風起舞,我走上坡頂,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再度震撼了我......
瞎子嶺后坡的雪地上,腳印凌亂,一灘灘的血跡,一直延伸到坡下邊的草叢里,那里是小寶子被狼咬死的地方,此刻在小寶子的葬身之處卻是另一番恐怖的景象。一只野兔倒在那里,血肉模糊,更可怕的是,在它旁邊,一只碩大的狼倒在血泊里一動不動,在狼的脖頸處,還有血在不斷的滲出,強烈的恐懼再次向我襲來,不過卻沒有了十年前那種驚嚇到失去理智的程度。我稍稍穩定了下恐懼的情緒,注視著那頭嚇人的狼,確信是一動不動死透了的情況下,四處巡視張望,害怕危險在向我靠近。
我沿著著另一處血跡往前走,雖然天色已明,仍然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好奇和魔怔,戰勝了恐懼。我順著血跡走進了坡后面的小樹林。這個林子很小,就那么幾棵樹,但是灌木叢很多,遮擋著視線。我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循著血跡走進去。不看則已,一看更嚇了我一跳,幾乎大聲驚呼.....
在一處灌木叢下,一只狼倒在血泊里,頭就沖著我的方向,肚子被劃開了挺長的一道口子,露出的腸子清晰可見,肚子下面一大攤的血跡,脖子處也是鮮血汩汩的淌.....看得出狼的氣息已經微弱了,只有它的肚子在越來越緩慢的起伏,狼的頭就朝著我,眼光散亂,一絲絲絕望的,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沒有了昔日兇狠畢露的光芒。
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下,我發現了小寶子的爺爺,他就癱坐在樹下,背靠著高大的白楊樹,渾身是血,一動不動,蒼老的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沒有一絲生息,一動不動。他的右手一直舉著,緊緊的握著破碎了的酒瓶,破碎的酒瓶扎進了他的肉里,鮮血順著酒瓶往下滴,滴落在雪地上,綻放著鮮艷的梅花......
留給我最刻骨銘心的記憶里的,是他的獵槍,那把陪伴了他一生的獵槍,是那么锃亮如新的,靠在他死去的那棵高大的白楊樹上......
天空陰霾,大雪紛飛,白茫茫的積雪籠罩著孤寂的小山樹,三四天的暴雪過后,就是大幅的降溫,天寒地凍,路面結結冰難行。又過了三天,一輛靈車艱難的駛入村里,從車上下來的人是前任村支書的兒子大猛子,死者竟然是他的父親,前任樹支書張仲林。聽說他在前天開車去縣城出了車禍,和他同行的,還有小寶子的媽媽……
幾十年過去了,那個孤獨的蒼老的身影,依然偶爾出現在我的記憶里,睡夢里,尤其他扛著的那把獵槍,在我記憶里揮之不去,伴隨著的,還有那酸楚和悲凄依舊在我心底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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