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各地有這么一個傳統,將本地發生的奇聞異事記錄下來,編制成書,供后人閱覽,書名為民間異聞錄。
汰州民間異聞錄最后幾頁有這樣一段話,具體日期已不可考。
清晨,漁者歸家,遇百年難得一見之魚王,十數米高重千斤,此乃當日第一奇。
第二奇,魚王肚中有一人,良久無水,經久日曬,酷而不死,奇哉,妙哉。
第三奇,眾漁者毆打船員時撿到一令牌,年老漁者觀之,言此乃秘術師令牌,活就見,活久見也。
第四奇,漁者予以魚肚之人水飲之,良久,轉危為安,隨言出驚世之語,沚州淪陷,眾人恐,快快與之朝廷,再尋魚肚之人,已不見其蹤。
…………
汰州通往君州的某一條河道上,正飄著一葉小舟,舟上有兩個人,一個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釣魚佬,正是漁港上那個特殊的釣魚佬。
另一個是個少年,正翹著二郎腿躺在甲板上哼著小調,這少年正是從魚肚中出來的秘術師。
當秘術師少年說出沚州淪陷時,現場瞬間亂成一團,有不信的,有開始馬后炮的,還有破口大罵說他造謠的,就是沒有一個信他說的。
直到少年丟出秘術師的令牌,現場短暫的安靜之后,再次亂成一團,有收著魚竿往家跑的,有呆坐在地的,還有幾個冷靜點的,想到帶著秘術師前去匯報,可找了一圈,發現秘術師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一直在遠處默默關注的一個釣魚佬。
少年趁亂跑出,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沒去湊熱鬧的釣魚佬,同時也是個船夫,少年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肯定靠譜。少年給船夫說了條水道,問船夫去不去,船夫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然后說了句上船。
烏云漫漫,咸咸的海風帶來了微微的細雨,少年沒有回到船艙避雨,而是躺在船頭,細雨輕觸它的臉龐,在他坑坑洼洼的臉上來回跳躍,他喜歡這樣的小雨,涼涼的,像霧又像雨,很舒服。
可他不喜歡這個船夫,本以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不愛湊熱鬧的船夫,可以快點離開汰州,到達他的目的地。可萬萬沒想到啊,這船夫是個慢性子,不愛湊熱鬧是真,做事不急也是真,仿佛他對任何事都不上心,可能唯一上心的就是釣魚了。
兩人上路已有兩天,少年也吃了兩天的魚,路程才走了不過兩百里。少年心里著急,再三催促,釣魚佬才答應等釣上了魚,吃了飯就加速,少年這才安心一點。
躺在甲板上,回想起了這幾個月的漂泊,太艱辛了,不過再多的艱辛也比不上前幾個月的大戰,那場大戰讓他見識到了神的威力,人類的戰士,在他們面前簡直如同螻蟻。
沚州失守前夕,他的師傅讓他帶著消息回來,并請夏白帝早早的在汰州布防,現在消息帶到了,他的任務完成了,一個秘書師說的話沒有人會懷疑,想必汰州此時已經開始布防,帝國有七位上將軍,除了在與妖族作戰中隕落的五位,剩下兩位都在汰州,以他們兩位的實力,應該能撐到援軍趕到。
而現在,少年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搬救兵。身為秘書師,天下河道走勢,他了如指掌,現在這條路,既可以到達救兵處,也可以回到君州。在沚州發生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了,只有回到君州才能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一陣邪風吹來,吹散了漫天烏云,雨停了,釣魚佬的魚也上鉤了。
釣魚佬看著這條從淡水中釣上來的深水魚,陷入了沉思。
少年聞訊而來,提著桶,將魚取下,手腳麻利得刮起了魚鱗,邊干邊說:“吃完魚咱就加速吧。”
釣魚佬幽怨的看著少年,說道:“你剛剛是不是用秘術了?”對于這個少年的身份,他從其他釣魚佬那里聽到了一點。
“沒有啊。”少年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到,手里刮魚鱗的動作絲毫沒有當誤。
釣魚佬很氣,但他沒有證據,只好狠狠地丟下魚竿,兩只手快速的打了個結,抱在胸前,背對著少年。用秘術釣上來的魚是沒有靈魂的,這魚他是不會吃的。
釣魚佬舔了舔手里的碗,看著一干二凈的鍋,意猶未盡。似乎是想要緩解一下尷尬,釣魚佬說道:“你這魚湯的水哪里來?怎的如此甘甜?”
少年拿著魚刺剔了剔牙,一臉滿足地說道:“想學啊,我教你呀。
“啪”的一聲,釣魚佬把船槳一丟,兩只手臂快速的打了個結,抱在胸前,背對著少年,把少年嚇的一愣,還以為要挨揍了。
少年嘴角一抽,解釋道:“這是剛剛下雨,我接的水,俗稱無根之水,當然甜了。”
釣魚佬回頭一瞪,顯然是怒氣燒干了腦汁,說道:“我像小孩嗎?你這么忽悠我?我要是有兒子,現在都有你這么大了。”
少年上下打量了釣魚佬,心里默默算了一卦,然后笑著說:“不可能,你這面相生一百個也是女孩。”
釣魚佬再次抱著手,背過身去。
少年無奈,想著還是趕緊轉移話題,于是,問道:“你就不好奇為什么我不用河水嗎?”
見釣魚佬沒有反應,少年自問自答:“沚州的那場戰爭你應該知道吧,那次戰爭破壞了沚州附近一大片海的生態,海里的生物已經無法在那兒生存,那片海的妖王就帶著魚群來到了內陸。
同時帶來的還有海水,這也導致了海水倒灌,近海的這些河道都被影響了,這也是為啥你能釣到海魚,這同樣也是為啥他們能釣到這么大的魚,那魚是從深海被趕過來的。
少年說完,瞄了眼釣魚佬,只見釣魚佬渾身抖動,嘴角還不停的小聲嘀咕。
少年以為中邪了,拿起船槳就要拍下來,沒想到走近了,少年才聽到他在嘀咕什么。
釣魚佬說:“會有的,必須有的。”
少年滿臉問號,不明白釣魚佬在說什么,八成是魔怔了,趕忙問道:“你沒事吧?”
釣魚佬回頭既興奮又瘋狂的喊道:“這么大的魚我也會有的。”
這一嗓子給少年吼的一愣一愣的。“好好好,會有的,會有的。”少年敷衍道。
少年心里更加確定了,這釣魚佬就是釣魚釣魔怔了。
釣魚佬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略微收拾了表情,問道:“客官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好家伙,少年心里直呼好家伙,這轉變也太快了,不過表面還是禮貌性的回答道:“我叫鐘星辰,船夫大哥,你呢?”
釣魚佬抬眼眺望遠方,說道:“我忘了,不過,我給自己取名叫江湖海。”
鐘星辰跟著江湖海的眼神眺望遠方,許久之后,鐘星辰問道:“前輩,我們在看什么?”
江湖海說:“我不知道。”
海邊的風吹的更狂了,雨一刻也沒有停止,釣魚佬們被迫回家,出海的漁船也紛紛趕回來,然后漁船就被征用,各種軍隊從四面八方調至汰州的岸邊。消息被封鎖了,幾乎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有幾個釣魚佬在說,快要打仗了,第二天,釣魚佬和聽到消息的人都消失了。
咸黃的海水不斷的涌入河道,海里的生物拼命的往前游,期待著能夠找到下一片能夠棲息的海。
一切仿佛都亂了套,沒有人知道,沚州方向,有一座小島正緩緩向著岸邊靠近,它周圍的海水都是血紅色,小島上有一個人,身著素衣長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冷漠,神,將再一次降臨到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