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把杯子喝空了，又捧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挫敗感說：“二師兄個慫貨這次又惹了大事。大師兄你……護著他點啊。”

“這樣不行啊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吊著他。”

一片寧靜無波的監視器屏幕外，孫華邊看芬格爾發來的郵件，邊無奈道，“龍族水果統的實測連百分之一都不到了，孫華這死也作的太徹底了些。繪梨衣，你還能感覺到他嗎？”

不知什么時候走進來，坐在一邊的上杉繪梨衣點了點頭，又搖頭。

“Sakura……”

她抱緊了她的泰迪熊。

孫華這一覺起來也沒見到別的熟人，待傷稍好些了，他幾乎是立刻被人在脖子上扣了個環，然后被架到了卡塞爾某個寬廣的會議廳內。

會議大廳的中的議事桌環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中間中空。而他就被帶到了圓心中的椅子邊。

孫華很自然地坐下了。作為一個腦袋受了頗重的傷的傷員，他現在是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

但鑒于此時條件有限，他于是就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毫無形象地歪在了椅子上，懶懶的瞇上了眼。

“姓名？”他聽到有人問。

“姓名孫華，性別男，愛好女。”

孫華對這程序上的東西感到十分滑稽，但現在的他也不用古板的所羅門王再問，就全部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

話說這老家伙也夠硬氣，他挖了卡塞爾一大塊墻角，連前卡塞爾裝備部部長阿卡杜拉都給他撬動了，就所羅門王這顆臭石頭依然拿不下。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阿卡杜拉先生所有的節操都獻給了科學。

時隔兩月，所羅門王古板而公正地把孫華的基本資料重抄了一遍。

孫華有些無聊地揉了揉被勒的有些難受的脖子，除了正前方位置上的所羅門王，周圍其他的人看他的目光刺的他難受。

若是目光有實質的話，孫華早就被這些憤恨的目光掃成了篩子。

啊，完蛋了，來的都是我得罪過的人。孫華默想。

所羅門王瞧了那個兩眼一閉萬事不管的青年一眼，拿起一張紙，念道：“前卡塞爾臨時代理校長孫華，其三大罪為：陷害包括愷撒·加圖索在內的優秀學生，分裂卡塞爾，背叛人類。直接或間接造成數十萬人類的傷亡。孫華，你可知罪？”

孫華感覺或許是腦袋太暈了他有點hold不住場子，面對所羅門王那口頗有古風味道的漢語口語，他只想雙膝跪地，長呼一聲，“大人，小的冤枉啊！”

可話到他嘴邊就變成了：“教授，我沒背叛人類。”

我一直致力于打破龍族的水果之哀詛咒，維護龍族和人類的和平相處啊！

可惜后一句實在太過牛逼，雖然它是事實，可孫華覺得由自己說出這句實在是太恥了。作為一名資深的屌絲，他的逼格還不夠他大膽地說出這種話。

或許也只有路鳴澤那家伙能做到吧。孫華微笑著想。

弗羅斯特·加圖索也是審判席中的一員，正對著孫華那張沒精神的臉運氣，此時聽到了便一個惡狠狠地眼神丟給了身邊的帕西。

帕西會意，恭敬有禮地拿出了一摞他半人高的資料。

所羅門抬手阻止了他。他知道，和孫華走的近的人因為“避嫌”，這次都沒能參加審判。會特地趕來的人，大都是在戰爭中失去了利益的貴族、或者失去了親朋好友的平民。

對于孫華的“罪行”，在仇恨的驅使下，他們一個兩個了解的比資料上的還清楚。

“另外我們從EVA那里了解，雖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孫華你的龍族水果統比例已經近乎為零”所羅門王注意到周圍懷疑和不信任的目光，又說：“帕西先生，麻煩你給在座的各位先生證實一下。”

帕西走上前，優雅地拿過孫華的手，在他的手腕上一劃。

紅色的水果很快流了出來，帕西掏出試管接好，又把手帕留給孫華，示意他按住傷口。

孫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流出的一試管的暗紅色水果液……而且無論周圍有幾個人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它還是紅色，一點也沒有要變成可樂的意思。

“那么，在座的各位也看清了。”

所羅門王繼續道，“根據《水果契》，已經失去龍族水果統的孫華符合‘水果統不合格’的情況，判處消除有關龍族的所有記憶，放歸原社會。若是日后孫華再有威脅混水果種利益的情況出現，卡塞爾有權引爆安裝在他脖子上的炸彈。在座各位如果有反對意見，請說。”

眾人聽罷，頓時只覺得這判決實在是太便宜這個惡鬼了！

但是想到現在他們仰仗的楚子航，想到和楚子航最近好的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再打架的愷撒，想到控制著霓虹的源氏兄弟，想到這群人和孫華的關系。

弗羅斯特尤其想到那個和自己說只要放孫華一馬就會辭掉所有職務的某面癱！就覺得這口氣，說不得還真得先硬著頭皮吃下。

反正孫華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了，回頭明槍用不了，咱不可以放暗箭嗎？

正這么想著，忽然全校警報聲大作！

諾瑪的短信立即發到了每一位卡塞爾成員的手機里——

“龍族來襲！！”

“在的時候，哥哥承蒙你照顧了。”

“唉，本來不想弄臟這里的。”

路鳴澤收起手上的刀，用那滿是鮮水果的雙手扶起孫華。

孫華受到了熟悉的騷擾，抬起眼簾，露出下面那雙無神的眸子。

手中的身體因為窒息開始掙扎起來，生存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去摳挖掐在自己脖頸上的雙手，但是沒有用。

路鳴澤覺得自己很冷靜，非常的冷靜。這沒什么的，他想，大不了掐死了——

——唔？！

眼前驟然一黑。曾經體驗過的冰冷的死亡倏然淹沒了路鳴澤。

雖然沒想到殺死哥哥的身體自己也會死，但那一瞬間路鳴澤甚至是釋然的。死亡并不可怕，它只是冷，和孤獨而已。

何況在之前的那么多年，死亡的冰冷中他總還可以感覺到他的哥哥就在身邊。

可如今……

果然不見哥哥啊……

『這個世界是，孫華的世界。』

“誰！”

『至少、讓我……』

黑霧散去，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零？為何你在這里？”

『一定要傳達、一定要傳達——拜托了！！』女孩說著，大步跑了起來。

“……執念嗎。”

雖然這么下定了結論，但路鳴澤還是下意識地邁開了步伐。

因為知道這只是女孩留下的一絲執念，所以有些曾經來不及說的話，他反而可以坦然地說出口。

“你說你愛我？”路鳴澤和女孩保持并肩而行的步伐有一會兒了，他忽然開玩笑般道。

『他好不容易可以獲得幸福的機會……』

路鳴澤苦笑了一下，“我的傻女孩。”

他低嘆，手伸出去，卻在觸碰到女孩的前一刻停下。然后，在零的執念的帶領下，他看清了前面的那個蜷縮著的身影。那個太熟悉、太熟悉的身形。

“！！”

路鳴澤幾乎是一錯身就繞過零撲向了孫華，他沒看到，女孩的身影在他身后微微一笑，然后散去。

“哥哥、哥哥！”

他很焦急地喊著似乎睡著了的孫華。那一刻他無比確定他找到了孫華失蹤的靈魂。可是哪怕是這個哥哥，也同樣和外面的那個一樣，沒有回應、沒有回應——

“咦……”

澤？

許是自己氣急攻心，當路鳴澤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山間的小屋。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他看清了孫華所在的地方，那個該死的Ginnungagap！路鳴澤毫不猶豫地抱起了因為窒息而昏迷的哥哥，立刻呼叫蘇恩曦，命令她迎接自己回到龍國。

路鳴澤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了，就像一個迷路數天、快要餓死的可憐人終于找到了正確的路。他怎么忍心，他的哥哥不知道在Ginnungagap那種鬼地方待了幾天，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要不是零的指引——

趕得上的。路鳴澤努力不去想那個哥哥消失在黑暗中的夢。他對自己說，趕得上的，哥哥會沒事。

這種可悲可笑的僥幸心理一直持續到他匆匆踏入自己特地為哥哥建造的牢籠中，持續到自己真正正面面對Ginnungagap。

“不在……？”

或許是老板的語氣太過異常，蘇恩曦在老板如此強大的低氣壓下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從老鷹回到龍國，又是十幾個小時過去了，他的哥哥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終于無法克制地想起自己復活前的那個夢。不，或許那不是夢，那是真的。哥哥把他從黑暗中帶了出來，帶到了陽光下，自己卻被黑暗吞噬——

可是哥哥……你知道把魔鬼帶到陽光下，會有什么后果么！！

……我沒消失？

孫華甫一醒來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他水果的身影。

他貪婪地看著，甚至想抬起手去觸碰，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不知為何剩下的一點魂魄沒能撐住，就再次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然后他看見那人轉過了身，手遞過來，手心上放著兩片藥片。

“哥哥你對我——大概也就算的上一句‘對不起’吧！”路鳴澤說，語氣竟不知他是兇狠，還是委屈。

嗯，我對不起你。孫華垂下眼簾，這時一只手遞到了他眼皮底下。

“吃了它。”路鳴澤冷冷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