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印落下,黃光瑩瑩,帶著一股無比沉重的法意,砸向謝羿頭頂。
唐沖懸在空中,眼睛注視著謝羿,神念卻環(huán)繞周身,時刻準備逃走。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絲毫不敢放松警惕。
謝羿被困住之后,沒有做出任何反抗,街上那個女子也沒有來幫忙,他就一直警惕著。
他是惡人,多年作惡還能活著,因為他不光惡,還擅長逃命,這是在無數次追殺中練出來的。
他選在空中施法,一來是讓撼山印自上擊下,能發(fā)揮最大威力。
二來是居高臨下,視野開闊,遠離人群,可以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別人的偷襲。
從這場戰(zhàn)斗開始,他就感應到下方至少有七八雙眼睛一直盯著他,眼神帶著惡意貪婪。
他和謝羿斗法,下方的看客聚集,可不都是為了看熱鬧,還有想趁亂撿便宜的。
“待會一有意外我就遁走,至于那個小娘皮,以后有的是機會。”
唐沖心中早已做好決定,手中捏著一張乾坤挪移符,靈光閃爍,他的法力已注入符中,隨時可以引動。
剛才催動法印消耗了很多法力,但是引動此符,還是能瞬息遁出二十里外,足夠他遠離所有麻煩了。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撼山印就要砸到謝羿天靈時,他臉上紅光一閃,開山儺面直接出現(xiàn)。
唐沖看到那兇惡恐怖的面具,心中大駭,“他娘的,這人竟是開山將軍的馬腳。”
作為一個老江湖,他早就聽說過儺教開山將軍的大名,也知道開山儺面的樣子。
只是之前謝羿隱藏儺神氣息,他根本沒有察覺到,否則木蘭再漂亮,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挑釁。
開山將軍的兇名如雷貫耳,此時謝羿請出儺面,他就知道形勢不妙了。
他顧不得收回撼山印,心念一動,瞬間引動乾坤挪移符。
剎那之間,撼山印所化的小山擊中謝羿頭頂。
重山符所化的球形結界中,撼山印瞬間消失,黃光斂去,紅光大放,如一朵猩紅的火焰燃起,將昏暗的天地照亮。
所有抬頭看的人,眼前一片血紅,耳邊響起一聲巨吼,似山崩,如驚雷,仿佛遠古巨人發(fā)出的咆哮,無邊兇意,直逼心靈。
很多人大腦瞬間空白,面露迷茫,意識陷入混亂,身體卻在到處亂跑,連滾帶爬的,好像在恐懼著什么,除此之外,沒受到什么傷害。
那些躲在陰暗中的人,卻要凄慘的多,有人瞬間倒地,七孔流血,很快沒了氣息。
還有的人眼珠直接爆掉,眼窩淌血,神魂刺痛,捂著腦袋疼得滿地打滾。
有幾個藏幽修士眼蘊靈光,看到了一點模糊的畫面,卻不清晰,只看到一道模糊的紅影,接著一片血霧炸開。
紅葉集中,唯有那苗疆老人看清了一切。
就在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唐胖子引動手中乾坤挪移符,靈光一閃,瞬間消失。
謝羿身處一片紅光之中,手一伸,一抓,周身紅光化成一只紅色巨手虛影,抓向唐胖子消失的位置。
那血紅巨手快如閃電,一下就沒入虛空之中,又閃電般縮回,手里抓著一個大胖子。
唐胖子小山般的身子和那血紅巨手相比,就像一只小雞仔,接著血紅巨手一握,一片血霧炸開。
天上站著一個人,身材高大,被一片血光籠罩,看不清面容。
只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冷漠高絕,居高臨下,俯瞰著下方的紅葉集。
老人知道那人就是謝羿,此刻已經戴上了儺面,向神靈借了法力。
雖然沒有請神上身,但是身上已有了一絲神靈意志。
他收回目光,沒有去看那雙眼睛,神靈威嚴不可直視,即便只是一絲意志,也如山岳般沉重。
他貴為南云蠱仙教的大長老,這具分身也有藏幽圓滿的修為,但他也不敢對開山將軍不敬。
盞茶之后,街上已有人漸漸清醒了,他們頭昏昏沉沉的,正在交頭接耳,討論剛才發(fā)生的事。
他們只記得那黃色小山砸下,接著看到一片紅光,聽到一聲巨吼,然后就記不清了,當自己清醒過來,已不在原來的地方。
原本斗法唐沖穩(wěn)占上風,就在決生死的時候,卻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故。
兩人究竟誰勝誰負,大家都不知道,因為兩個人都消失了。
陶貢站在二樓窗戶邊,悠閑地嘬著煙桿子,看著漆黑的夜色,喃喃道:“唉,儺師借法果然厲害,化氣境修士借法之后,竟然有了藏幽境的修為,這小子一下能借來這么多法力,真是個厲害角色,我得讓花兒離他遠一點。”
他的孫女陶花就在對面坐著,渾身煙氣繚繞,正在熟睡。
楓林渡口,夜風濕冷,漫天楓葉飛舞。
木蘭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在紅葉集內,而是到了渡口,正坐在河邊一顆楓樹下。
她腦袋昏昏的,像是宿醉剛醒一樣,用力揉了揉眉心,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是她和街上那些人一樣,只記得那黃色小山砸下,然后紅光一閃,就什么都記不得了。
“你醒了。”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沉悶如雷,一個清朗如風,語氣話語一樣,仿佛是一個人說的。
木蘭聽到謝羿的聲音,心中一驚,她親眼看到謝羿被那小山砸中了。
“謝大哥,你在哪兒,你還好嗎?”她立刻起身,焦急地問道,她還沒有完全清醒,感知有些模糊。
“我沒事。”那兩個聲音又同時響起。
木蘭循著那聲音,終于看到了謝羿,表情卻一下變了,驚疑不定,眼神中帶著一絲恐懼。
現(xiàn)在謝羿的樣子實在有些詭異。
他站在前方一顆楓樹上,居高臨下看著木蘭,腰間掛著飛星劍,一身白袍已變成了紅衣。
他臉上戴著開山儺面,暗紅如血,眉如火焰,雙目淡紅,口中獠牙外露,閃著寒光,頭上一對尖角如牛角,紋理清晰。
面具不再是那種木刻的質感,像是皮膚血肉一樣,多了一些生氣,緊緊貼著他的臉,仿佛已和他的皮膚長在了一起。
他的頭發(fā)披散著,比他的身體還長,隨風而動,泛著紅光,如一條紅色的綢帶。
那飄動的長發(fā)上,血光朦朧,竟是有一張張扭曲的臉若隱若現(xiàn)。
鮮紅如血,張揚如火,沉重如山,詭異如魔,兇邪如鬼,威嚴如神。
木蘭剛才看到謝羿,就是這種感覺,非常復雜,難以言說。
她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小聲問道:“你真的沒事?”
“沒事,借法之后就會這樣,過一會兒,神力消退就好了。”謝羿笑道。
木蘭不再說話了,她生怕說錯了話,惹謝羿生氣。
畢竟謝羿現(xiàn)在完全不是一個正常修行人的樣子,一身氣息詭異,倒像是被什么兇神厲鬼附身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