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話,凌玉龍怎么可能聽不見,老房子隔音的效果也實在是太差了。
凌玉龍偷偷的流了一夜淚,天還沒亮,他就一個人出去了。
泉河村棗樹林,凌玉龍一個人坐在那塊青石板上面,目不轉睛地望著遠方池東煤礦的煤塔,看的很專注,很出神。
“凌總,原來您在這兒啊,卓礦長讓我來找您,說是有要事商量。”項目部的小劉著著急急地跑來找凌玉龍。
“哦?是嗎。”凌玉龍一抬手,“哎喲,都快八點了,上班快遲到了!”他撇下小劉,扭頭就跑了。
在礦長辦公室,卓向明兩只眼睛盯著凌玉龍問道:
“小凌,南丹煤礦二號斜井用地遇到的問題我已經知道了。向書記他們說你爹還是那個牧場的名譽會長和投資入股人。這個情況屬實,是吧。為了你爹,弄的向書記他們幾個都不好和人家動粗,更不想和人家翻臉。我現在想問你的是,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
“卓礦長,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嚴子昂一個人暗箱操作造成的,我爹他根本不知情。我爹就任這個南丹畜牧場名譽會長這個虛職,我和向華美書記都是親眼目睹過的,沒錯。
關鍵是,投資入股牧場這個事,我爹壓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嚴子昂他們就是暗箱操作的。他們利用我爹沒文化的缺點,引誘他畫押簽了字的。卓礦長,我知道我爹愛他那八百只羊勝過愛自己的生命,他怎么會拿自己奮斗了一輩子才換來的八百只羊,去牧場投資入股呢?可能嗎?”
凌玉龍說道這里,淚水止不住的就流下來了。
“哦,原來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這件事看起來真的很棘手,關鍵是你爹已經給人家簽字畫押了,鐵板釘釘的事情了,你爹那八百只羊看來是保不住了,你還能怎么的?”
卓向明為了考驗凌玉龍,他先是安慰了凌玉龍一番,接著他起身拍了拍凌玉龍的肩膀,神色有些凝重地說:
“小凌,嚴子昂他其實已經來過了,那個嚴泰嚴副礦長也過來和我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嚴子昂希望能和咱們南丹煤礦合作,利益共享,共同開發這片煤炭資源。所以,他提出了要承包二號井的所有基建工程,包括井下的掘進開拓巷道。”
“卓礦長,你答應他們了?他們父子這不是明擺著的巧取豪奪嗎?”凌玉龍一聽,氣憤地站了起來。
“之后呢,嚴子昂他一定會窺視我們南丹的地下煤炭資源!”凌玉龍氣憤極了。
“我暫時還沒有答應他們呢。不過,從眼下咱們煤炭系統管理上這一塊來說,還是可以的。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和誰合作不合作的問題,而是咱們現在的煤炭資源啊。它一定要得到合理的開發和利用,必須利用到國家建設中去。否則,從咱們手里決不能浪費一點一滴的煤炭財富!”
卓向明把最后一句話說的很有力,目的就是要深深地烙印在凌玉龍的心里。
“我明白!礦長!”
凌玉龍聽到這里,眼含熱淚,禁不住肅然起敬。眼前這個半白頭發的老人,不僅是他的上司,更是他的良師益友。
下班回到家,凌玉龍躺在床上,仔細地回味卓向明說過的話。
要知道,煤礦承包的合同必須要經過磐寧縣煤礦監督管理部門同意,之后再逐級上報至長甘省煤礦監督管理部門簽批才能生效。
老礦長的意思很明白,合作不合作,關鍵取決于凌玉龍一個人了。老礦長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處理,可見凌玉龍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也足以證明卓向明對凌玉龍的愛護至深。
是啊,八百只羊被無情奪走,對于一個一輩子櫛風沐雨在東山上的農民羊倌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八百只羊,是多少老農民們操勞一輩子,拿一輩子的心血都換不來的。
卓向明更明白凌玉龍此刻的心思,要一個羊倌放棄自己辛辛苦苦發展起來的群羊,這和拿一把刀來剜他的心,割他的肉,有什么兩樣呢?
所以,卓向明把決定權交給了凌玉龍。其一,倘若不合作,凌玉龍就必須先付出老爹東山那八百只羊的代價,然后再通過法律程序解決南丹煤礦二號井用地問題;其二,倘若合作的話,凌玉龍就必須向卓向明保證,要時刻盯守在南丹這塊土地上,決不能浪費一點一滴的煤炭財富!
想到這里,凌玉龍渾身都是力量,就像是有一股堅不可摧的信仰在支撐著他一樣,要他一定要堅強地面對。
他悄悄的起身,來到媽媽的房間。看著母親慈祥入睡了的面孔,凌玉龍轉身又輕輕地關上門,走出了院子。
天蒙蒙亮的時候,凌玉龍來到東山上,他躡手躡腳的找到老爹休息的地方。
凌玉龍不敢驚動他老人家,便悄悄地坐在草棚外的一塊石頭上等待。不料,這時候,遠處看羊的大黃狗發現了他,一路咆哮著向他直沖過來。
凌大成聽到外面有動靜,翻身起來,手里直接提了一把羊鏟子,一個箭步跨出草棚,卻馬上就愣住了。
“大凌子,你怎么來了?”
在草棚黑暗的影子里,凌大成瞇著惺忪的眼睛,一下子就能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去,去!到那邊看著點去!”凌大成揮揮手,趕走了撲過來準備撕咬的大黃狗。
“爹,我……我想你了,所以我……來看看你……”
凌玉龍乍一見到老爹,滿肚子的話頓時就說不出來了。他憋了好大一陣子,來時想對老爹說的話,這時候還是被噎了回去,說不下去了。
“兒子,是你媽有事?”凌大成眼睛都瞪直了,快要著急死了。
“不,不是的,我媽她好著呢!爹,你別多想,我就是來看看你老的。”
“哦?爹明白了。大凌子,是不是爹糊里糊涂地給你惹麻煩了?別怕,爹明天就找他們去,把那個什么狗屁會長給退了!”
凌大成頓時覺的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兒子黑天半夜的跑山上來,若不是老伴出身體問題了,就是兒子有麻煩了。而這個麻煩,肯定就是自己給惹回來的。
“外邊冷,咱們到里面說。”凌大成說著,拽著凌玉龍的手回到草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