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是“有心人”多的地方，各大世家的消息自然靈通。

在回到京城的第二天下午，孔織就收到了三張請?zhí)]想到出去幾個月，回來后自己倒是開始享受成人待遇，她有些覺得好笑。

韓寄書邀請她明日會客八方樓的這張，孔織并不意外，雖然這兩年他們不過見了三、四面，但畢竟算是生意伙伴，合作得也不錯，對她的消息格外關(guān)注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韓遙這個名字倒是也不陌生，九門提督的二孫女，韓寄書的外甥女。只是她怎么想起約見自己，還是明日午時城北三里亭，孔織感到有些困惑，不記得自己認(rèn)識這個人。這也不能怪她，兩人雖然在兩年前見過一面，但當(dāng)時楚箏沒有特意介紹，孔織也沒有主動打聽人姓名的習(xí)慣。

另外一張，是沈家二小姐沈溪的。沈溪沒有提出時間，只是語態(tài)真誠地請孔織定時間，想要與她一會。

孔織看著幾張請?zhí)α诵ΓS手扔在一旁，既然已經(jīng)厭了京城的渾水，還有什么理由勉強自己去應(yīng)付她們？

阿子回來了，帶來了南川的詳細(xì)消息。官府那邊打點了一下，把任府遇難眾人的遺骸都收殮了，兩名地衛(wèi)也在其中。孔織沒有說什么，只是叫鷗舟拿了一些銀票出來，吩咐阿子將兩人好好安葬。孔府地衛(wèi)們都是孤兒出身，倒也沒有其他家人需要撫恤。孔織雖然有些感慨，但并不算太難過，是不是自己生性太涼薄，她不禁自嘲。

喝著鷗舟送來的糖水，孔織想起中午去椿成院請安時見到楚氏的情形。

楚氏精神很不好，臉色很憔悴，見到孔織那刻，臉上雖然笑著，眼中卻已經(jīng)是毫不掩飾的憎惡。

孔織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只是平靜地望著楚氏，照常地給老太君與他行了請安禮。

老太君的態(tài)度有些不自在，隨便敷衍了兩句，也不如過去熱絡(luò)。

孔織看出他的應(yīng)付，便告辭離開了，走到窗外時，她聽到老太君的嘆氣聲：“織兒只是個孩子，這些事都是咱們沒考慮周全，又與她有什么相干，你也不要遷怒與她……”

楚氏冷冷地道：“若沒有她，我的孩子……”后面卻竟是哽咽。

孔織滿心郁悶，這府里真真是不能呆了。明明是楚氏惡毒害人，這聽起來倒像是有天大的苦衷一樣，孔織雖然不愿意張揚，但更不愿意一再縱容，發(fā)生的事情總要有個說法。

孔竹回京次日去了國丈府，也不知說服了沒有打算安排梁雨表妹出仕的梁霞，只知道是被她家的長孫小姐畢恭畢敬地護送回來的。孔織聽了還有些怪梁雨，既然已經(jīng)到了孔府大門，為什么不到她這里轉(zhuǎn)轉(zhuǎn)，但想到兩人二日后就相見，也就無所謂。

孔織想起隱宗的路蒙與西琳，原本是打算過去看望得，想想還是沒去，還是好好養(yǎng)自己的“病”好了，可以不用去學(xué)院多好，只是讓她喝府中大夫開的藥是不可能的，悄悄安排鷗舟換成冰糖梨汁，也改好好潤潤肺，省得為不必要的事生氣。

鷗舟最是清楚她的身體情況的，知道沒什么大礙了，倒也沒有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勉強她喝苦藥。

*

次日酉時，沈府，公子沈幼淮臥房。

沈幼淮神色不安地走來走去，時而羞澀，時而焦慮；停下來的時候，他就望望窗外的天色，已進十一月，天黑的早了。

“公子不要著急，帖子才送過去一天半，遲些回話也是有的。”一個綠衣侍兒點上燈，開口勸道。

“小金魚，你真的對前門的幾個都打了招呼了嗎？有沒有可能她們把回帖送到二姐那邊？畢竟上面寫的是二姐的名字。”沈幼淮忐忑不安。

那個叫小金魚的侍兒有些不滿地：“奴兒跟著公子也近十年，這點事若還辦不好還配侍候公子！早交代清楚了，公子你就安心吧！”

沈幼淮還是很不放心，昨日早上無意中聽到母親與大姐提到孔家四夫人帶外甥女回京，他就大著膽子，以二姐的名義安排小金魚出門向孔府遞了帖子，想要與那人見上一面。他知道這樣做不符合閨訓(xùn)，說不定還會惹那人輕視，可是他還是想見她一面，哪怕只有一面。

“二小姐好！”小金魚的請安聲打斷沈幼淮的沉思，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是二姐沈溪進來。

沈溪望著面容明顯消瘦的小弟，實在不愿意他再為沈織受相思之苦，雖然知道殘忍，還是忍不住說道：“不要再惦記孔織，她如今可是香餑餑，過不了多久皇上就要將三皇子指婚給她，這已經(jīng)是不容更改的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三皇子!”沈幼淮被這消息弄得措手不及，神色有些慌張，隨后又沉靜下來，臉上帶著一種似悲似喜的神態(tài)，喃喃道：“我就知道她是真英雌，總會有人賞識的。”

“傻子，你倒為她高興！”沈溪看著小弟，多少有些心疼，想起兩年前見過的那個言語犀利、手段兇狠的少女有些浮躁。

沈幼淮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當(dāng)然要為她高興，二姐前幾日不是還說她庶女出身不易出人頭地嗎？如今既然得了皇家青睞，三小姐定能建功立業(yè)，有所建樹。”

沈溪見小弟神態(tài)不像作偽，皺眉問道：“你還不死心嗎？難不成你還想給她作側(cè)作侍不成？”

沈幼淮低下眼：“她是真英雌，當(dāng)然不會只有一位夫君，都是虛名有什么可計較的？只要她愿意要我，作側(cè)作侍又有什么？”

沈溪想到那人的桀驁不馴，又想到儀態(tài)高雅的三公主，再看看眼前固執(zhí)的小弟，覺得有些頭疼，小弟的脾氣她是最知道的，雖然平日柔順，但最有主意不過，若是一門心思作什么誰又?jǐn)r得住？若是不讓小弟早點對孔織死心，以后恐怕真要出大問題，想到這些，她一本正經(jīng)地問：“若她不要你，不答應(yīng)娶你，你就會死心是不是？”

沈幼淮聽了二姐的話，眼圈慢慢紅了，輕輕地點了點頭。那人又有什么理由會要他呢？只見過一面，還是在他最狼狽的時候，或許她根本就不記得有自己這個人。可是，即使這樣，他仍是喜歡她，想嫁給她，有一句他沒有對二姐說，那就是即使那人不要他，他也不會嫁給別人。

沈溪無奈地看了小弟一眼，說：“明日國丈府有詩會，你隨我一起去，應(yīng)該能看到她，你也不是孩子，也該知道分寸，早日問個清楚也好！”說完，不再看他，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