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舀了一大勺新鮮熱乎的豬食，倒給兩只小粉豬，又問道：“大寶，你覺得，我是真的愛梁君復的嗎？”

這個問題，宋君君的心里早已有答案。

可最近越來越活躍的系統，卻如同懸在宋君君頭頂的一把刀，時時刻刻在提醒她：不可以的，沒結果的。

如果面對著的是一段明知沒有結果的感情，誰又能勇敢地踏出堅定的那一步呢？

梁君復停步屏息，宋君君的話一字不落，已全然落在他的耳中。

他沒有上前。他在等，他想聽到宋君君口中肯定的答復。

這個時候梁君復才猛然回想起，他從未在宋君君的口中聽到任何剖白心跡的話。似乎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愿。

宋君君沒有拒絕過，但也沒有明確接受過，她從不主動。

她似乎，只在乎他那十萬兩黃金的承諾能否兌現。甚至為此，每月要跑多次錢莊查賬。

難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嗎？

宋君君背對著梁君復的方向，不再說話，專心喂豬。

她自己也在糾結。

如果愛，那何巧巧嫁入東宮已成既定，她為什么沒感覺到威脅？甚至內心還有些平靜與喜悅。

系統都告訴她了，任務的完成度已經接近百分之百了。喜悅，是因為任務吧？

那平靜呢？又是因為什么呢？

梁君復會愛上何巧巧嗎？

當這個問題從宋君君腦海中蹦出來的一刻，她就給了否定的答案，給得很堅定。

宋君君心里亂得很，她一時也想不明白，短時間內也說服不了自己真的做到“珍惜此時，不問來日”。喂了豬，她站起身，嘆道：“唉——算了。”

有時間再想吧。

一轉身，宋君君就見到了廊下的太子。

四目相對時，她卻被太子那帶著些許驚訝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

“君復……”

“你的心中……可有我？”太子注視著宋君君，心中慌亂，他居然有些害怕，害怕從宋君君口中說出否定的答案。

“我……”宋君君一時語塞，還沒組織好語言，慎孤趕了過來，說是大理寺卿在東宮等候多時了，有要事。

太子收起了方才踏出去一步的腳，看了看宋君君，旋身離去了。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啊？”宋君君不知道太子什么時候到的她身后，但心下隱隱不安，剛才她問豬的話，若是太子聽了去，保不齊真的會想多啊。

宋君君有些心慌。

太子離去后，宋君君的心神便亂了。

她怕太子誤會，在宋家吃過飯，回到東宮還總是不能心安。

文鑫見小姐心神不定，給宋君君出主意，教她去正殿找太子。

兩夫妻吵架，有什么話是不能說開的呢？文鑫笑言。

宋君君只好苦笑以對。尋常的兩夫妻吵架，是可以把話說開，可她的這種“特殊情況”，說開，怎么說開？和太子說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她有任務在身，讓他把何巧巧娶進門就是任務之一嗎？

這話說出來，恐怕太子都要覺得她是失心瘋了。

嘴上不愿意，但宋君君還是去了正殿。

然而，她等了半個時辰，都沒有見到太子。

太子一直和方知忠在說話，沒有功夫見她。

沒有功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太子還憋著些氣呢。

什么沒有功夫？宋君君翻了個白眼，從前她要進來，那都是直接闖進去的。今天的她遵守禮數，結果卻還見不到人。

宋君君越想越生氣，都沒等慎孤把話說完，便扭頭就走。

生氣歸生氣，晚膳時分，她還是吩咐下去做好飯菜，送到泠竹殿。

泠竹殿是太子的寢殿，宋君君是太子正妃，于是也和太子一同住在這里。

然而，等到太子終于忙完過來的時候，宋君君已經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了。桌上擺著一桌豐盛的飯菜，都是梁君復愛吃的，只是早就已經涼了。

這下，輪到太子內疚了。他可以早些過來的，他可以早些打發方知忠離開的。

在他的手心觸及宋君君臉頰的那一瞬，她倏然睜眼。

“忙完了？”宋君君起身，搓了搓臉頰，看著太子。

太子點點頭，有些愧疚，并不答話。

“飯都涼了……”宋君君嘟囔著。

“抱歉……我來遲了……”太子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都沒吃晚飯？”

然而，宋君君的回復卻出乎太子的意料。

“沒啊。”宋君君一臉疑惑，這么晚了，等他吃飯，那她不得餓出胃病來？

“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忙完，我已經吃過了……這些是給你的。我特意問了慎獨你愛吃什么。”

說著，宋君君打了個呵欠。她實在有些困了。

“你要么喊人給你熱一熱，要么就自己冷著吃。我太困了……有什么事兒都明天再說吧……”

宋君君抱著小薄毯就起身往床榻走去，卻被太子一伸手，摟進了懷里。

“……我不說了有什么事兒明天說嘛？”宋君君瞇著眼，有些無奈。

“宋君君，我白日里在宋家問你的話，你還未答復我。”太子垂眸，看著懷中的宋君君。

“噢，那個啊……”宋君君掙開太子的手，坐直了身子。

“就是……有沒有你？”

就知道他要追問這件事。可是，有沒有的，反正都不會有結果呀。

宋君君支支吾吾的，沒個準話。

見宋君君為難，太子也不知該如何追問下去。宋君君的脾氣他也是清楚的，若是真的不想說，他再怎么逼迫，恐怕也問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于是，太子換了一種“問法”：

“我問你，十萬兩黃金，和我，哪一個更重要？”

這個問題要是放在宋君君剛進系統之時，那她但凡是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黃金的不尊重。

可是，現在這十萬兩黃金的任務是和太子綁定的，那宋君君就沒辦法說出“黃金更重要”的話來了。

因為，這十萬兩黃金，系統要求的，是要從太子身上取得。這個錢，是太子“欠”她的。她要的向來都是理直氣壯。

某種程度上來說，哄好太子，是這個終極任務的其中一個環節。

于是，宋君君無比堅定地回答道：

“十萬兩，你，都重要。”

再配上她堅定真誠且不容置疑的眼神，這任誰看了不信啊？

顯然，太子不滿意這個答案。不過，他知道宋君君愛黃金，能說出同樣重要的答案來，想必也已經是宋君君的極限了。

“既然同樣重要，那你為何會同意何貴妃的請求，替我納妾？你可曾想過，問問我的意愿？”

得！七拐八拐，還是拐到這個問題上來了。

宋君君無語凝噎。她只好用“格局打開”的話試圖給太子洗腦，甚至連“安撫何家讓他們得意以至于掉以輕心”的話都說出來了。

幸虧她對賣官鬻爵之事額外留了個心眼兒，之前還特地跑去大理寺向方知忠了解過情況。也算是知道了何家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為著將何太傅的勢力一網打盡的目的，你都能做出犧牲納何巧巧做妾了，那么我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末了，宋君君做了一個總結。

“……再說了，前幾天我見到何巧巧，她對你，也算是傾慕已久了。還很堅定呢。”

“牽制何家，有千百種方法。君君……”太子無法理解宋君君的選擇，“你為何非要選擇這么一種？難道，我只是一個物件，是可以被讓出去的？”

太子的哽咽讓宋君君無所適從。太子會想到這個層面，是宋君君沒有預料到的。

原來，他一直在意的，是她的態度啊。

宋君君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么，可太子拂袖而去，她卻沒有勇氣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