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則不然。
郡主對洛云商心生疑慮,趕忙派遣人手去深挖她的底細。郡主派出去的人去詢問了那日跟她一同在城南王宮表演的方葵,這一番折騰之后,方才得知洛云商暫時居住在安平,原本是商隊里的成員。然而,里里外外查問了一大圈,卻始終沒有在商隊里打聽到有哪個女子叫洛洛的。
這不,鉑然郡主滿心狐疑,覺得她接近韓休璟準是懷揣著別樣的心思。郡主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說她就是在勾引自家主子,根本就沒安著什么好心思!
想到這里,洛云商忽地覺得有些好笑,什么時候女子活著只為勾引諂媚了。
她現如今心里頭就揣著這么一個念想:只盼著能熬過這接下來的兩年,然后回到洛府去。守在自己阿父阿母的身旁,開上那么一個小小的商鋪,干點輕輕松松簡簡單單的營生。
洛云商心里清楚得很,要是自己一直賴在臨風居不走,那肯定會成天招人矚目。今天碰到的是鉑然郡主,誰知道明天又會蹦出個啥人物來呢。
“韓休璟,我可不可以跟您提一個冒昧的請求呀?”洛云商緩緩抬起頭,眼神中透著小心翼翼,聲音也輕得好似怕驚擾了什么似的問道。
她那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好似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滿是迷茫無助,看起來既無辜又惹人憐惜。
“你說。”
“韓休璟,我想離開這里。”
她想了幾日,還是決定開這個口。
“你說什么,你要走?”他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聲音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變得顫抖起來。
“我原本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真不情愿待在這陌生地界。既要跟那么多有權有勢的人打交道,還得小心翼翼地偽裝著自己,成天戴著這副面具,真是累得慌。你先前講答應了沈跡達要照顧我,既然如此,那就意味著不僅得照顧我的生活起居,還得關照我的情緒好壞。然而,你壓根就沒做到你當初說的那些,現今我有了要求,你就該滿足我才對,要不然就算你違背了對他的承諾。再者說了,你跟我講會給我一個全新的身份,難不成你說的這個身份,就是當個女使?”
他僵著身子坐在原地,連手中的書冊都不得動彈。
洛云商這個腦子,她也不想想,他怎會因為一句承諾就堅持留下她?若不是在乎她,誰會大費周章地將她留下來。
“你還不能走!”韓休璟連忙回應道,“明日你得隨我進宮。”
“嗯?”洛云商也沒再多問。
韓休璟替她張羅好了一切。
他托人尋遍了京城,總歸找到了一戶人家,家中走失一女。
都城楊家楊老爺膝下三子一女,可偏偏這獨女在五歲時便走丟,后找到在自家院子的水井里,但為了維護自家臉面,便謊說至今還未找到。
韓休璟花了些錢財,妄圖讓洛云商以楊家人的名義重新出現在所有人眼前,便花了些時間上下打點關系。
如今,也是時候還她自由了。
這天夜里韓休璟才同她說這件事,可洛云商反質問道:“可這是騙人。”
“你還想不想回洛家了。”
韓休璟僅是說道:“你可真是夠圣潔的,啥事兒都把自己框在世俗的條條框框里頭。你明明想要盡情盡興,可偏偏就不肯讓自己如愿。我這人可沒那么多彎彎繞繞,話既然已經說出去了,就算現在圣上去查,楊家人也會跟我口徑一致。”
“……可我天天住在這臨風居,終歸不是長久之計,遲早會被人瞧出破綻來的。要是有心之人稍微一查,肯定會好奇我咋住在臨風居,而不是您口中所說的楊家。”洛云商滿心疑惑地說道。
望著她那如水般溫柔的眼睛,韓休璟的心跳瞬間亂了節奏。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有一天會這般忸怩作態,窘得難以啟齒。
“……所以,我定會向圣上請求賜婚。你要是嫁給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地住在我這府上了。我跟洛家有些交情,哪怕你天天往洛府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起疑的!”
“什么?”
“等等……”
“韓休璟,你該不會又喝酒了吧?”洛云商猛地瞪大了眼睛,那眼睛瞪得溜圓,好似銅鈴一般。緊接著,他快速伸手摸了摸韓休璟的額頭,滿臉詫異,嚷嚷道:“也沒發燒呀!咋就開始說起胡話來了!”
“所以這才是你的目的,帶我回來的目的?韓休璟,我本可以好好待在江南的——”
韓休璟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眉峰擰成了一個大疙瘩,聲音壓得極低,開口說道:“洛云商,我到底哪點兒不好?為什么你就是不愿留下來?”
洛云商愣了愣。
原本在她心里頭設想的良配,應當是如同阿父那般慈眉善目的人,一輩子只鐘情于阿母一個,哪兒能想到韓休璟真心要娶她。沒錯,她確實對韓休璟動了心,可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嫁給他,跟他共結琴瑟之好。
況且,韓休璟說要請旨成婚,卻從未跟她商量過,也未問過她的意見。
“韓休璟,能不能再給我一些時間,別在明日。”
脫身的方法有很多,她不愿意為了一時間的自由跳進韓休璟的陷阱里。
他的目光倏地微微一凝,緊抿著嘴唇說道:“明日,我定會進宮去請旨。”
“韓休璟,我喜歡溫柔體貼的人,便如聶如意那般。我其實對你……”
洛云商還未說完,便被韓休璟打斷了,他似乎在盡力地做到她口中的溫柔體貼,開口道:“即日起,你不必干活兒了,那些活兒都交給下人去干吧。”
他又誠懇地道:“洛洛,我從小就沒爹沒娘在身邊,孤孤單單的。后來還在軍中混了兩年,整天舞刀弄槍的,真不知道怎么表現得溫柔似水。可我在這兒跟你發誓,往后定會一直對你好!”
身為將軍的他,雖說在戰場上威風凜凜,但于感情之事,卻是一竅不通,滿心防備,就像一只刺猬,想要靠近溫暖,卻又怕被刺傷。
聽到這番話,望著他一眼便能到底的眼神,洛云商的所有顧慮都在頃刻化為虛無。她自詡是個普通的人,那這樣普通的她都能被他喜歡上,韓休璟該是喜歡她這個人吧。
“我信你。”洛云商道。
聽到洛云商的話,他笑了,唇角牽起,悠然清淺。
韓休璟剛要說什么,便被門外忽然跑進來的吳果打斷了,只聽得他叫道:“主上,找你半天了,原來在這里!宮里出事了,圣上宣咱進宮呢!”
只見韓休璟臉上方才漾開的表情忽地又消散了,連忙跟了出去。
洛云商拿了面具也跟了上去。
吳果問:“你跟著干什么,還嫌郡主找你不夠?”
洛云商猛地停住腳步,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可憐兮兮地嘟囔著:“我心里著實擔心主上,就想跟著一塊兒去。”
一聽到“擔心”這兩個字,韓休璟心里樂開了花,隨后滿不在乎地說道:“讓她跟著吧。”
“不是?”吳果察覺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氛圍,反駁道,“璟,怎么連你也跟著一起亂來啊?你上回可不是這么說的啊,你不是一向以她的安全為重嗎?況且你知道宮中發生了何事嗎?”
韓休璟笑了笑,淡淡道:“果子,你最近的話似乎有些多。”
“你別擔心,我會讓她跟在我身邊,郡主動不了她。”
吳果扶額,道:“這可是命案啊!新召入宮的王家姑娘出了事,新來的那個盲人畫師被當場捉住,成了殺王央的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