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離了東京,并未直接趕往滄州。
而是就近尋個村子,找那莊戶人家,借了一宿。
順便將身上華服脫了收起,和村夫買一套粗布衣服換上。
第二日啟行時,曹操便換了一副模樣,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腳穿草鞋,身上是皺皺巴巴的粗布衣服。
整個一農夫也!
走在路上,若非身邊有匹馬,完全不招人注意。
之所以如此裝扮,曹操自有考量。
一則,重生以來,他對宋朝國情、民情、軍情未有親身了解。
想那林沖,也只是在東京做了數年教頭而已,猶如籠中鳥一般,未對國家情況有實地考察。
須知道,宋朝可不止有東京這般大城市,還有無數不知名的小村鎮。
那里也生活著數不清的子民。
曹操欲舉大事,不論是城市、農村,都要有所了解。
“孤此次單騎獨行,就是要看看,除了繁華的東京之外,宋朝其他地方的情形如何,特別是廣闊的農村地區,那里的民生、吏治,是否已到了土崩瓦解的地步?!?
二則,那林沖自委身朝廷以來,有志難伸,處處受刁難,事事受排擠,為了官身前途,數年來忍氣吞聲,把個好好的鐵血硬漢子,生生磨成了郁郁寡歡的窩囊廢。
此次好不容易逃脫樊籠,曹操不想太快前往滄州。
“那柴大官人莊上雖然能保身,卻也不如外面自由!孤剛剛逃離東京,豈甘再入樊籠!不如趁機在江湖上闖蕩一番,奮發意氣!以自己這身武功,闖出一番名聲來,豈不是好?”
如此想著,曹操便信馬由韁,穿村過鎮,曉行夜宿,頻頻與農戶、村夫交流,了解民生疾苦。
將沿途所見所聞一一記在心中,細細分析,詳加考察。
“這宋國京都之繁華,與農村之凋敝,簡直觸目驚心也!”
“農人生存之艱巨,真是不忍卒睹?!?
一路行來,曹操見多了農人受欺壓的現狀。
心有所思,便把考察之重點,放在民生、吏治上。
這日,曹操行了二十多里,見到一家村中小店,便進去要了碗酒,邊喝邊與酒保閑聊。
正聊間,外面走來三個人。
乃是兩個公人,押著一個囚犯。
那囚犯蓬頭垢面,戴著枷鎖,看不清面孔。
“兀那店家,好生準備一間客房,老爺們吃過飯便要歇息,明日還要趕早!”
一個公人大聲喝道。
小二趕緊前去招呼,道:“二位老爺辛苦!房間早已備下,只管入住,本店不收房錢!”
宋時,途路上開客店的人家,凡是遇見公人押解囚犯入住,不要房錢。
另一公人冷哼道:“算你識相!”
當下便拽那囚犯進入客店。
那囚犯是個新吃棒的人,背上棒瘡發作,鮮血淋漓。
走路時一步挨一步,走不快。
公人甲怒道:“你這賊囚好不曉事!此去滄州尚有二千余里的路,你這般樣走,幾時得到!”
那囚犯道:“小人只因得罪高太尉,吃了三十脊杖,如今棒瘡發作,天氣這般炎熱,只求上下擔待一些!”
公人乙道:“你這賊囚廢話忒多!還不趕快進去!”
公人甲兀自罵罵咧咧,口中埋怨不止。
一邊說一邊尋張桌坐了。
那囚進到店里,把包解了,不等公人開口,就從包裹里取些散碎銀兩,央店小二買些酒肉,糴些米來,安排盤饌,請兩個防送公人吃。
這一切,都叫曹操看在眼里。
聽他們對話,得知那兩個防送公人叫做董超、薛霸。
這晚,曹操便也在店中歇宿。
特意選個靠近公人的房間,方便觀察。
只見那三人到得房內后,那兩個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
又叫小二添酒來,叫那囚一起喝。
董超、薛霸把那囚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邊。
曹操正自疑惑,不知這兩個公人意欲何為。
卻見薛霸出去讓小二燒一鍋百沸滾湯來。
不一刻,小二將沸湯提將來。
兩公人將小二趕走。
把沸湯傾在腳盆內,叫道:“兄弟,你也洗了腳好睡哩?!?
那囚正睡得迷糊,聽到叫聲,掙扎坐起,雙手被枷著,洗不成腳。
薛霸道:“我替你洗。”
那囚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行路人哪里計較這許多!”
那囚不知是計,只顧伸下腳來。
被薛霸猛地一按,按在滾湯里。
那囚叫一聲:“哎也!”
急急想要縮腳,卻被董超、薛霸死死按住。
那囚雙手被縛,使不得力。
那腳在滾水中足足燙了半盞茶功夫。
待董超、薛霸松手時,已燙得腳面紅腫了。
薛霸問:“洗得好么?”
那囚道:“不消生受!”
薜霸道:“一向只見罪人伏侍公人,哪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心好意叫你洗腳,你倒嫌冷嫌熱,真是好心不得好報!”
口中兀自罵罵咧咧。
那囚哪里敢回話,自去縮在一邊,默默忍受。
兩個公人潑了這水,自換些溫水,去外邊洗了腳,收拾歇宿。
曹操都看在眼里,不禁倒吸涼氣:這兩個公人好歹毒的手段!如此折磨犯人,卻是聞所未聞。
“這宋朝的吏治,已經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么?”
一邊想,一邊睡去了。
次日一早。
四更不到,同店人都還未起。
薛霸已叫小二起來燒了面湯,安排打火,做飯吃。
曹操也被攪醒,繼續觀察。
那囚被喊起來,頭暈,吃不下飯,也走不動。
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動身。
董超從腰里解下一雙新草鞋,耳朵并索兒卻是麻編的,叫那囚穿。
那囚看時,自己腳上滿面都是明晃晃大水泡,哪里穿得新草鞋。
只得尋舊草鞋穿,卻四處尋不見。
原來舊草鞋已被薛霸扔鍋灶里燒了。
沒奈何,那囚只得把新草鞋穿上。
叫店小二算過酒錢,兩個公人便帶了那囚上路,此時是五更天。
曹操也結算店錢,牽了青鬃馬,不遠不近綴在三人后面。
他一身莊戶人家打扮,倒也不甚顯眼。
離店走了不到三二里,那囚腳上水泡被新草鞋磨破了,鮮血淋漓,正走不動,叫疼不止。
薛霸罵道:“賊囚!走便快走!不走便用大棍打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