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物破壞、撕咬、吞噬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光是想象那副畫面，就已經讓路夜不停戰栗。

“它們吃人的聲音，有點像咬西瓜……”

“誒？怎么還有吐西瓜籽的聲音？”

“哦……應該是金屬義體，它們消化不了……”

路夜努力讓自己樂觀一點，不然他都不知道這根繃著的弦多久會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那群怪物們似乎每一只都有著自己的確切目標，它們順著墻壁精準地爬到門戶，然后破門吃人。

路夜已經能夠感受到破門的聲音越來越近，自己的鄰居已經先一步被它們帶走。

“千萬別闖錯門啊……！”路夜心中默念，也不知道這些濁物為何會如此有規律行動，但是此刻的他除了茍住并沒有別的辦法。

Lv3的等級，在任何濁物面前基本等同于送菜。

這時，有腳步聲從走廊傳來，靠近了自己門外。

“什么鬼，這些畜生真的不認識路？”路夜打了個激靈，將合金棒球棒垂下，時刻準備蓄力砸出。

那腳步在門外停留片刻，隨后又跑向走廊另一側。

它居然在來回移動。

路夜松了一口氣，但懸著的棒球棍并沒有放下來。

“嗯？”

他注意到，那腳步又跑回了自己的門口，就在自己直線距離不足10米處徘徊。

“好家伙，這是盯上我這了！”路夜咬緊牙關，等待著濁物破門而入的死斗。

可是，那腳步并沒有進來的意思，而是駐足于門口，并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路夜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瞇著眼睛側耳傾聽，發現了不一樣的聲音。

那是人類的喘息聲，似乎還刻意地捂住了嘴，避免聲音發出。

“怎么會有人還清醒著？”路夜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是依舊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

從動線軌跡來看，這個人在自己家門反復停留，似乎還有想要敲門的沖動，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上手。

剛剛那詭異的震動催眠聲，已經讓鋼鐵城寨中的所有人昏迷，應該不可能還有人能夠在外活動才對。

難道是【鬼火組】的人？

不，不太像……如果是他們的人，犯不著這個時候上樓，還在自己的門口徘徊。

一時間，路夜也摸不透外面是什么名堂，倒是外面瘆人地進食聲越來越近了。

“嗚……嗚……”門外微微的啜泣聲傳來，這是剛才那個人類的。

路夜聽著感到熟悉，隨即反應了過來。

“阿萍？”

這聲音，就是下午端著豬腳面回去的阿萍。

門外的人愣了一下，哆哆嗦嗦地答道：“路……夜……哥哥，它們……它們吃了……我哥哥……”

路夜皺著眉頭，屏住呼吸，并沒有應聲。

這個情況，該怎么辦？

先不論阿萍是如何保持清醒的，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她的哥哥阿強多半是已經葬送濁物的腹中了。

阿萍從自己的房里跑了出來，應該是在尋找能夠容納她的庇身之地。

剛才在自己門外徘徊，其目的不言而喻。

“救人？只怕會連累自己……”路夜心中飛快地閃過念頭。

這個節骨眼上，要是自己一時心軟打開門，絕對會吸引到濁物的注意，下場會被它們撕碎。

到這個世界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向上爬的機會，怎么能因為婦人之仁枉送性命？

要理智。

不能開門。

絕對不能開門。

不是我不救，是因為不開門一個人死，開了門兩個人都死。

黑戶的世界，悲慘的事多了，我是顧不過來的。

路夜目光有些不敢看向門口，心中涌出百般念頭：

“沒事……或許那些怪物只針對阿強這種欠款多年的人，并不會針對阿萍?！?

“剛剛阿萍能夠安全地從屋里逃出來而沒有受到追擊，這不就說明問題了嗎？”

“她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吃了她沒有任何好處?！?

“是的，她會沒事的?！?

路夜聽著門外捂著嘴的嗚咽聲，頭低得更低了。

“你害怕是正常的，等濁物走了后就沒事了?！?

“明天……如果明天我們碰面了，到時候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說……”

“如果明天你餓了……我給你買點速食營養劑……”

“如果明天你沒地方可去……我給你找地方租單間……”

“如果明天你不知道以后干什么……我可以教你畫卷軸……”

“如果……”

路夜每說出一個字，都覺得荒唐無比。

“如果……沒有明天呢？”

門外不遠處的走廊，濁物利爪劃過水泥地的尖銳聲響越來越近，阿萍的嗚咽聲也越來越急促。

路夜的心也逐漸沉了下來，嘴中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念叨：

“如果沒有明天了，你怎么辦……”

“……”

“你為什么不敲門……為什么不叫我救你……？”他的心開始動搖起來。

每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在這種抉擇的關頭，都會容易被外界因素影響自己最終決定。

如果阿萍從一開始就哭著呼救，或許路夜就不會權衡這么久，而是不假思索地開門將她救下。

然而，阿萍始終保持了沉默。

她看著不遠處那個沒有眼睛的怪物一步步朝自己爬來，努力蜷縮在門口的角落。

“不能給路夜哥哥添麻煩，不能讓人嫌棄……”

“我也會死嗎……”

阿萍想起剛剛被濁物吃掉的哥哥，眼淚落了下來，她卻忍住沒有發出聲音。

門內的路夜也聽到了動靜，他的心依舊在掙扎：

“為什么不求救……”

“要是你喊救命，我就救你……”

“如果是你自己不想活，那就不能怪我，對吧？”

“……”

“濁物馬上要來了，你怎么還不說話？真的想死么？”

“你只要敲門，我就救你……”

“快敲門……快敲門啊！”

路夜攥著棒球棍的手更緊了，他終于抬頭看向門口，對著阿萍大聲喊道：

“為什么？不求救？”

這句話如同黑夜中的燭火，讓阿萍看到了希望。

可是，她依舊不愿意給路夜添麻煩。

“我……沒事的……”阿萍抱著膝蓋，埋著頭擠出這幾個字。

“咔！”

門被路夜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