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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Introduction

威廉姆·科爾比

約翰·繆爾一生中最偉大的成就之一,就是他最早發現并提出了冰川作用在優勝美地山谷起源中的重要意義。1868年4月,他第一次造訪了優勝美地,次年11月,他故地重游并在那度過了好幾年。1870年8月繆爾明確提出,優勝美地曾覆蓋著巨大的冰川系統,這里的飛瀑懸崖等壯麗景色都是冰川作用的結果。

當時的繆爾正值年少青春,有著旺盛的求知欲和科學思維的頭腦1 ,同時又很熱愛戶外運動,他會醉心于研究這一開創性的發現,盡在情理之中。眺望著酋長巖(El Capitan)和半穹頂(Half Dome)的筆直懸崖;瞥見優勝美地瀑布(Yosemite Fall)和新娘面紗瀑布(Bridalveil Fall)從天而降俯沖到陡壁之上;遠看內華達瀑布(Nevada Fall)和弗納爾瀑布(Vernal Fall)從嶙峋的花崗巨巖上彈落默塞德河(Merced River)后直入峽谷,又宛若閑庭信步;任誰都會心生疑惑,如此絕景何以造就?

誠然,很多人堅持認為世上少有的奇觀完全出自上帝之手,在“創世之初”就已“盡善盡美”,至今不曾改變。繆爾提到1879年6月的時候,曾和馬隊一起來到云歇峰(Clouds Rest),同行人員中有著名的牧師約瑟夫·庫克博士(Dr. Joseph Cook)。一路上大家聊天的話題自然轉向眼前各種奇景的成因。繆爾宣稱在山谷美景的形成過程中冰川功不可沒,而庫克堅持認為周遭的景觀自誕生之初就保持原樣至今,當然這一切都“創自上帝之手”。他贊成惠特尼(Whitney)的理論,即峽谷是底面陷落而成的,這說法更符合創世論。路過一處時,繆爾提請他注意看腳下,那是一大片經冰川打磨光滑的花崗巖路面,這位胖胖的牧師下馬觀察時,突然腳下打滑,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繆爾趕緊過去扶他起來,但同時不無得意地跟他說:“博士你看,上帝使勁提醒了一下,告訴你這是冰川干的偉大工作!”

在地質學研究早期,有關優勝美地山谷起源的文章很多,提出的各種理論大相徑庭,不乏矛盾之處。2 塞拉俱樂部對這個起源問題尤為感興趣。約翰·繆爾是該組織的創始人,也是最重要的領導人,在他的努力下,該問題最終得以澄清3,相關研究進入了現代地質學階段。塞拉俱樂部的活躍表現促進了政府的行動,基于政府組織的對優勝美地山谷的地質勘查,弗朗索瓦·E. 馬特斯 (Fran?ois E. Matthes)在充分調查研究后,最終于1930年發表了著作《優勝美地山谷的地質史》(The Geologic History of the Yosemite Valley)4 。而后,在塞拉俱樂部的影響下,弗朗索瓦·馬特斯還出版了一本非學術性的書籍《無與倫比的山谷:對優勝美地的地質解釋》(The Incomparable Valley: A Ge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Yosemite)。

曾是加州地質研究中心一員(California State Geologist,1860 ─ 1874)的 J. D. 惠特尼(J. D. Whitney)教授5,最早提出過一個關于峽谷成因的理論,并得到了廣泛支持。他和助手從1860年秋天開始實地勘察,經過4年的野外工作,1865年通過加州出版的《地質學》(Geology)第一卷發表了成果。其中,惠特尼集中討論了山谷的成因問題(421─423)。他聲稱由他和助手共同得出的結論是,大多數現存于加州的峽谷和山谷都是流水侵蝕的結果,但同時他們也注意到了像酋長巖這樣的直立崖壁和優勝美地中的其他一些峭崖陡壁不能歸入該成因。惠特尼寫道:

在我們看來,導致這個巨大裂面的力,很可能和造山運動的力是一樣的,這種巨大的力量抬高了山脊,也切割出了峭崖陡壁。像布羅德里克山(Mount Broderick)的穹頂,以及其他類似的穹頂,我們認為是大地劇變而成的,因為找不到通常的侵蝕痕跡,除此以外難以解釋。而那些半穹頂,毫無疑問是從中間被劈開得來的,至于那消失的另一半,仿若“萬物之銷亡與世界之毀滅”(譯者按:這一句出自英國詩人約瑟夫·愛迪生[Joseph Addison]。The stars shall fade away, the sun himself Grow dim with age, and nature sink in years, But thou shalt flourish in immortal youth, Unhurt amidst the wars of elements, The wrecks of matter, and the crush of worlds.)。

他還補充道,“有些研究組”提出了反對意見,因為他們發現谷底多是堅硬完整的花崗巖,而依照劇變理論,現存的山谷無論成因是底部陷落還是整體剝落,谷底“都應該有一條被碎片填滿的深邃裂谷,而非一整塊堅硬的花崗巖”。對此,惠特尼的回應是:

陷落的碎塊體量太過驚人,所以能看到的只是暴露的一小部分,而這部分恰好和相鄰的懸崖完美接合起來……這場劇烈運動發生時,花崗巖體可能仍處于半塑性狀態,其表面的延展性相當好,可以向下陷落一大段距離仍不開裂。

惠特尼還認為壓力可以使這些半塑性的巖石糅合到一起,從而看不出任何斷裂的痕跡,為此他補充說明:

簡言之,假如優勝美地的谷底真是“地陷”而成,那么并非是一整塊塌陷,也非一次運動而成。陷落發生了多次,每次的部位和深度也不盡相同。

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認可了克拉倫斯·金(Clarence King)和詹姆斯·T.加德納(James T. Gardiner)的研究成果:

有充分的證據表明優勝美地曾覆蓋冰川,而且該地區的所有溪流峽谷都被冰川精心地打磨雕鑿過。但是,這些冰川并未到達懸崖上部,而金先生卻認為其厚度至少有1000英尺。

惠特尼提及許多由克拉倫斯·金詳細描述過的谷底冰磧,并指出在酋長巖下方約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有一處大型的冰川終磧,宛如一堵橫跨谷底的大壩,攔出了一個冰磧湖。

不過,由于其上方冰川作用帶來的碎塊不斷掉落,如今已幾乎被填滿。

在《地質學》這一卷的其他部分惠特尼還提到,有證據表明,在土倫草甸和峽谷,以及科恩(Kern)河谷、國王(Kings)河谷和圣華金(San Joaquin)河谷都曾有大量冰川。其中一些冰川厚度可能超過1000英尺,甚至厚達1500英尺。當然,這些數據主要來自克拉倫斯·金的研究成果,相比惠特尼,他對這些古老冰川的規模和侵蝕作用要更感興趣一些。6可是此后的數年里,對惠特尼錯誤理論的批評和宣稱冰川作用才是山谷成因的說法撲面而至,令其備受困擾,于是他斷然否定了“有充分證據表明優勝美地山谷曾存在冰川”和冰磧。這顯然有悖于他之前在加州《地質學》中寫的詳細報告。

僅僅幾年后,他就在公開發表的作品(1869)中寫道:

說優勝美地的鬼斧神工是冰川侵蝕造就,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居然有人會認為冰川能塑造那些垂直的崖壁和圓形的穹頂,沒有比這更荒謬的理論了。看看阿爾卑斯山吧,那才是真正出自冰川之手的作品,與優勝美地大相徑庭。此外,沒有理由假設——至少沒有證據表明——冰川曾占據了優勝美地山谷,或者山谷的一部分。總之,我們不用在這個完全摸不著頭腦的理論上浪費時間,應當直接棄之。(詳見《優勝美地導讀》[The Yosemite Guide-Book],第73頁)

作為一位著名的科學家,惠特尼對顯而易見的事實竟矢口否認,唯一合理的解釋恐怕就是他已經惱羞成怒。他無法接受,在地質學界赫赫有名的自己卻在山谷起源這樣的重大問題上判斷錯誤。其實,惠特尼的理論一經公開就為世人普遍接受,雖有瑕疵,但總體上還是能自圓其說的,之所以會很快被顛覆,也許要怪罪于他自傲的性格和對批評的過分敏感。

約翰·繆爾是批判惠特尼錯誤理論的主力軍,他證明了這個關于優勝美地山谷成因的理論是經不起考量的。1868年初春,繆爾來到加利福尼亞,迫不及待地趕往優勝美地山谷。他一見鐘情于此處無與倫比的美景,徒步穿越了圣克拉拉峽谷(Santa Clara Valley),經帕切科山口(Pacheco Pass),又橫穿了整個圣華金谷地,那里仍然保留著原始風貌,是一片名副其實的野生花海。那個時節,通往優勝美地的路上仍有幾處覆蓋著數英尺厚的積雪,但這阻擋不了繆爾前行的腳步。在他眼里,這個山谷完全可列入自然奇觀,借用多年后愛默生(Emerson)到訪此地的感言,就是“美得如同謊言”(come up to the brag)一般。優勝美地的壯麗絕倫深深地吸引著繆爾,讓他決定耗費一生中許多的時光在此暢游。1869年夏天,他在默塞德附近的山麓照料羊群,干一些別的農活,趕著羊群一路來到了土倫草甸,在攢夠了錢之后,當年的11月他又回到優勝美地山谷,并在此度過了之后的幾年。

面對眼前的自然奇觀,繆爾深懷著一顆科學探索之心,山谷起源的問題自會縈繞心頭。他深入山谷的每個角落,尋找鐫刻在巖石上的蛛絲馬跡,他邁向高山之巔,經歷了一段又一段難忘之旅。為了找尋證據,繆爾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為了觀察得更細致,他從不吝嗇自己的雙手和膝蓋,也不忘借助放大鏡和指南針。憑著超乎尋常的耐心,他在幾年間積累了大量不可辯駁的事實證據,證明在優勝美地的山谷和高山地區有過冰川活動。他的作品字里行間充滿了激情,又親切、易懂,很快就成為暢銷之作。

1868年繆爾初次造訪優勝美地時,僅僅停留了10天左右,不太可能進行許多細致的觀察。而在此之前,他讀過惠特尼的《地質學》,從中了解了“陷落”理論。查看繆爾的日記,我們幸運地發現了他追尋優勝美地起源問題時最早的觀察調研記錄。7 1869年夏天,繆爾受雇趕著羊群(繆爾稱之為“有蹄蝗蟲”,對這一稱呼他有過詳細的論述,源于羊群對山地植被的破壞)從默塞德山麓一路來到土倫草甸。當年的7月,他在落葉松溪(Tamarack Creek)扎營時,一眼看到了在一塊巨大花崗巖上有“冰刨”的痕跡,那是“平行的橫紋”,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并記錄冰川活動的蹤跡。幾天后,當他在優勝美地山谷上方的印第安溪(Indian Creek)邊扎營時,又記錄了“閃閃發亮的冰川行道……光滑的穹頂……還有鱗次的冰磧”。在山谷上方面對北穹頂(North Dome)寫生的時候,他又提到“被冰打磨光滑的走道和山脊”以及“冰川琢磨的穹頂”。在霍夫曼山(Mount Hoffmann)的山坡上,他眺望著“上土倫地區那波濤洶涌般的冰犁之原”,俯視著特納亞湖:

眼前這個最大的冰川湖坐落于一個冰鑿的湖盆之中,古老的冰川經歷了數不清的年華,才慢慢完成這項巨大的工程……湖盆另一側,屹立于東方的是閃亮的穹頂,曾幾何時,冰川從那里經過,刮削著,琢磨著,終將其打造成今日之姿,而現在只有風依舊從上面掠過。

那年的8月份,繆爾在特納亞湖西畔宿營:

我沿著北岸那些被冰川打磨光滑的走道散步,一路爬上了湖東一處雄偉的山巖。夕陽的余暉剛好灑落在它身上,反射出閃亮的光芒,它的每一寸表面仿佛都在彰顯冰川打磨的痕跡……古老的冰川來自東方,曾經包裹著它,從它頂上重重地掠過,鑿刻的劃痕和擠壓的紋路記錄著冰川的來去蹤跡。即使在湖水中,有些地方的巖石上仍能看到冰川刮刨和琢磨的痕跡,經過這么多年浪花的拍打和自身的消融,它們依然沒有被完全抹去。為了爬上某些陡峭的地方,我不得不脫下鞋襪,眼前這些被冰川拋光的石面是研究冰川塑造山形的極好素材。

繆爾還注意到另外一些現象:

有些被打磨光滑的花崗巖,凸起在高達1000英尺的地方,這可能是由于其阻礙了冰川前行的腳步。

他十分在意霍夫曼山和大教堂峰(Cathedral Peak)之間的裂谷:

有一條來自山頂的古老冰川曾經過這里,在越過此地時上升到比土倫草甸高出500英尺的地方,令該區域整個被冰川所覆蓋。

在特納亞湖以東3英里的地方安營時,繆爾推測:

只有在那些斜坡底部的大溪谷中,也就是冰川向下運動的力量所能到達的極限處,我們才能找到寬闊而深邃的湖泊。

顯然,在 1869 年夏天,繆爾進山不久,就已經充分認識到了冰川作用在塑造當地景觀中的重大意義。

在這次“意義非凡的朝圣”中,面對“優勝美地的絕景”,繆爾一直在嘗試尋找一種合理的“解釋”,“希望終有一天能夠了解,這么多鬼斧神工的創作為何會聚集于此”。獨坐在北穹頂之上的他,“并不確定自己能夠揭開這個秘密”,但仍然“期待在這篇上天留下的神圣手稿中,能夠忘我地投入,孜孜不倦地學習”。

盡管剛來到優勝美地山谷不久,繆爾顯然已經把握了探索問題的關鍵,對于揭示這片區域的真正起源,他的前行方向比前人都要更正確。

1871年9月8日,他在一封給伊斯拉·S. 卡爾夫人(Mrs. Ezra S. Carr)的信中寫道:

過去3年里,我一直在探索這個山谷和它東側的山區,悉心地觀察自然向我展示的點點滴滴,竭盡全力地思考。這個神奇的山谷一直盤踞在我腦海之中,我不禁要問,上帝是怎樣創造它的?用的是什么工具?又是在什么時候,如何運用這工具的? 我沉思著上天開辟的這些峽谷,試圖從那些已知的途徑中找尋答案,然而卻是徒勞無功。于是我對自己說:“你這樣做只不過是枉費心機,優勝美地是一幅已經完成的壯麗篇章,如果想要讀懂它,就必須回到原點。”于是我來到這些寫滿詞句的山谷的最高處,細細對比每一條峽谷,讀它們的巖石結構和紋理,看它們的大小和坡度,閱其中的冰川和流水。我恍若置身于一場盛大的石雕展會,觀摩了每一塊山巖的塑造與成型。就這樣,我很快得到了一把鑰匙,可以打開新的途徑,通往優勝美地的每一塊巖石和峭壁。我發現一種神奇的力量,它創造了奇跡,我完完全全被吸引,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不管清醒或是睡著,我無時無刻不在思索。即使在夢中,我都看到了冰川刻劃的模糊章句,抑或是一些劈裂的線條,抑或是雕琢復雜的巖石結構。我無比確信,自己已經走火入魔,若非不斷努力,解決全部的疑問,我的人生將是一種悲哀。8

之后他又在信中寫道:

這些奧秘由冰川深深印刻在巖石之上,想要得知它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像冰川一樣躺在石頭上,耐心地觀察,不斷地沉思。9

1871年9月24日,他在一封給克林頓·L.梅里亞姆(Clinton L. Merriam)的信中寫道:

我對優勝美地的成因有自己的看法。整個山谷,無論是那些穹頂還是直立的崖壁,都是曾經流過此地的冰川留下的杰作。這個地區花崗巖的特殊結構,嚴格地控制和引導著冰川的力量,這股力量甚至造就了整個默塞德流域所有巖石、湖泊以及草甸的特殊形態。10

繆爾進一步做了補充,他認為:

在內華達山脈(Sierra Nevada)地區,早年存在大量冰川,這些冰川一直延伸到山腳下。

很顯然,這里的冰層如此之厚,覆蓋如此之廣,以至于很少有山脊可以露出,將其分割成單獨的冰川,所有的上游洼地都被冰層覆蓋。群山峻嶺仿佛置身于河流中的巨石一樣,被流過的冰川環繞或挪走。

冰川從各個峽谷匯入優勝美地的腹地,在距今比較近的一個時期,幾條冰川匯合到其北側巖墻,形成一整條連綿不斷的冰川,覆蓋了北側飛鷹崖(Eagle Cliff)之外的其他地方。11

1871年11月16日,他在給母親的信中提到,優勝美地并非如傳言所說是“完全非凡的神跡”,而是:

眾多山脈篇章中的光輝一頁。很久之前上帝路過了內華達山脈,以冰為筆,書寫了山脈篇章中的很多頁。我知道優勝美地和這些壯麗山脈中的其他山谷是怎樣形成的,在我人生中接下來的一兩年時間里,我要將其轉述為一本人間的書——這是一項光榮的使命,是在上帝指引下的傳教。12

杰出的地質學家約瑟夫·萊肯特(Joseph LeConte)教授是當時的科學共同體中,第一個認識到繆爾的觀察研究所蘊含的價值之人。1870年8月,他在山谷偶然遇見繆爾,便邀請他跟隨自己的團隊一起前往土倫草甸。繆爾告訴萊肯特教授,他堅信當地山谷的地貌是冰川作用的結果,并宣稱自己在萊爾山(Mount Lyell) 和默塞德群峰間發現了殘存的冰川。之后,萊肯特教授在1872年9月發表了相關論文《山間的一些古老冰川》(“Some Ancient Glaciers of the Sierra”),并將這些發現歸功于繆爾。

路易斯·阿加西(Louis Agassiz)教授在看過繆爾寫的關于優勝美地冰川的文章后,激動地說:“這是第一個對冰川運動有充分認識的人……相比其他人,繆爾的研究目標更加遠大,取得的成果也更多。”

1872年的秋天,繆爾再一次寫信給卡爾夫人,說刨削巖石幾乎是由冰一手包辦的:

優勝美地和赫奇赫奇(Hetch Hetchy)的低洼地區到處都是冰川。匯集到優勝美地的冰川在向外流動的過程中,擠壓山谷兩側,攀升到一個相當高的地方。優勝美地下游的峽谷非常蜿蜒崎嶇,而那里的冰川因為漫到了足夠的高度,可以毫無障礙地從這些蜿蜒崎嶇之上通過……

我很詫異地發現,流水的作用和這里的山體塑形幾乎無關。惠特尼說,沒有證據表明冰川曾流經這個山谷,但是在盤踞此處的冰消失之后,兩側山巖被侵蝕的痕跡還不到1英寸深,而在山谷下方幾英里處,冰川活動的痕跡卻顯而易見。13

一位名叫約翰·伊拉斯謨·萊斯特(John Erasmus Lester)的學者曾于1872年到訪優勝美地,并和繆爾相遇相識。此人回到羅德島(Rhode Island)之后寫了一篇關于優勝美地的文章,并在歷史學會中公開發表。他在文章中寫道:

有一位像休米勒(Hugh Miller)一樣的蘇格蘭紳士,名叫約翰繆爾。在過去兩年間,他一直住在優勝美地山谷,觀察研究山谷周圍的巖石。他告訴我,自己仿佛在閱讀一本擺在面前的宏偉之書。事實上他正獨自從事地質研究工作,并詳細地繪制、記錄著山谷中的各個地方。毋庸置疑,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那個山谷。他在山脈的高處發現了仍然處于活動狀態的冰川,它們正在山間刨出深深的洼地。他對被冰川覆蓋的巖石進行了嚴格的檢測,并且已經掌握了大量原始資料,可以預見一個正確的理論正在成型。14

在《冰川如斧》這本書中,繆爾用非常尖銳的方式,毫不留情地批判了惠特尼的理論(詳見第二章)。

談到流水侵蝕對山谷的影響時,繆爾表示,冰期之后,默塞德河上游流域在流水沖刷的影響下,河床深度的變化不超過3英尺。關于地陷論,他指出,如果仔細地測量一下就能發現,優勝美地山谷的兩側巖壁和地平線之間的平均夾角小于50度,這就意味著整個山谷不可能是由于地陷形成的。他還進一步強調了有五條冰川落入優勝美地山谷(詳見第三章),它們在進入山谷時裹挾著強大的力量,這股動力:

來自這些冰川自身的傾斜滑落……正是這股強大的力量,使得冰川從山谷奔騰而出時,沒有被那些狹窄、崎嶇的小河谷拖住腳步……而是從山谷的下方,繼續攀升到了一定高度,我們可以從山谷兩側崖面上看到那些琢磨的痕跡。

繆爾在優勝美地山谷的各個地方搜集了大量冰川活動的證據,這些分散在各處的冰川杰作并沒有令他應接不暇。經過細細沉思之后,他感嘆道:“我們不禁要問,難道這就是全部嗎?如此偉大的創造力難道沒有留下更輝煌的作品?”(詳見第四章。譯者按:其實是第三章的結語。)

在回答“這種侵蝕的總量是多少?”時,繆爾強調了流動冰川的破壞力:

翻過最高的穹頂,蹚過最深的峽谷,不管遇到什么樣的阻礙,它們都孜孜不倦地切削、啃噬、琢磨著所到之處的表面……無論是1英尺厚的巖石,還是數千英尺厚的巖石,只要時間足夠,冰川都可以將其完全帶走。沒有人敢自詡計算出了冰期的長度,但人們普遍認為它持續了上千年甚至上百萬年之久。然而,那些地質學家們不惜用駭人聽聞的劇變論來解釋這些自然現象,也不愿留給冰川足夠的時間來完成這些工作,哪怕只是鐫刻一條小小的峽谷。

在優勝美地的起源問題上,繆爾猛烈抨擊了惠特尼提出的“地陷論”,雙方進行了白熱化的論戰,情緒都很激動。如之前提到的,惠特尼氣急敗壞地全盤否認有證據表明“冰川曾占據了優勝美地山谷,或者山谷的一部分”,而他早期在《地質學》中的文章里曾詳細地介紹了山谷中存在過冰川的確鑿證據。對于繆爾提出的優勝美地的冰川起源一說,惠特尼稱之為“前所未有的無稽之談”,而在提到繆爾本人時,則輕蔑地呼之為“放羊人”和“導游”。同樣,繆爾也在許多寫給朋友的信中宣泄了自己的情緒,前文所述可見一斑。

考慮到惠特尼和繆爾的身世以及當時兩人的社會地位,他們的激動情緒和所作所為也在意料之中。一方面,惠特尼在當時聲名赫赫,被公認為美國地質學界的領軍人物。他早年在美國和歐洲受過頂尖的教育,得到過世界一流科學家們的指導。后來加州政府邀請他主持地質考察工作,上任之前,惠特尼自稱這是一項“在美國與自己相稱的偉大工作”。來到加州后,他被州長洛(譯者按:時任加州州長是弗雷德里克·費迪南德·洛[Frederick Ferdinand Low])任命為“優勝美地管理委員會”(State Commission to manage Yosemite)的成員,而在弗雷德里克·勞·奧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卸任后,他成為該委員會的主席。正因如此,他頻繁出沒優勝美地山谷,撰寫并出版了第一本該地區的旅游指南,其中詳細闡述了他對優勝美地起源的推論。毫無疑問,作為一個聞名全國的首席地質學家,惠特尼在眾多才干出色的助手協助下,經過深思熟慮,就優勝美地山谷的起源問題提出了他認為的最合理的解釋。但是,這個家喻戶曉的成熟理論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質疑和蔑視。這個輕狂之人甚至連大學文憑都沒有,不過就在威斯康辛州(Wisconsin)那所毫無歷史底蘊的大學學了點地質學的皮毛,簡直就是目無尊長。當惠特尼從優勝美地管理委員會(他時任主席)得知,有人剛來此地不久,就發現了鮮為人知的痕跡,并大膽地質疑了他的成熟理論時,自尊心極強的他自然會勃然大怒,仿佛嘗到了歌利亞(Goliath)敗北大衛(David)的滋味。(譯者按:《圣經》中的故事,歌利亞是個巨人,各方面都優于大衛,卻被初出茅廬的大衛擊殺。)另一方面,繆爾那蘇格蘭人的直率個性加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也讓他在批評惠特尼的理論時措辭過于激烈。尤其當他看到惠特尼剛愎自用,固守漏洞百出的理論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事后,繆爾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說,他其實非常敬佩惠特尼的學識和能力,也很尊重其在加州的地質考察工作,自己很后悔在批評惠特尼時言語太過激進,少了一分理應有的謙虛和恭敬。15

在惠特尼的質疑和反擊下,繆爾一心想要進一步鞏固自己的觀點。他意識到在阿拉斯加(Alaska),至今仍有大量活躍著的冰川在孜孜不倦地塑刻地貌,就像曾經的優勝美地一樣。關于這方面的情況我們可以品讀《阿拉斯加之旅》(Travels in Alaska, 1915)一書。該書在繆爾逝世后才出版,講述了他沿西北海岸一路前行的見聞,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他對阿拉斯加冰川深入而細致的觀察研究。16在這個區域,他是探索的先驅者,第一個為這里崎嶇的海岸繪制了詳細地圖,同時也為阿拉斯加許多當時尚不為人知的冰川命名。為了紀念他的功績,后人將其中最大的冰川之一,稱為繆爾冰川。

探險家們在開荒的時候,通常都會帶大量隨從和精良裝備,但繆爾與眾不同,他深入荒蠻的阿拉斯加時,只有印第安人陪伴,傳教士楊浩(S. Hall Young)偶爾也會同行。繆爾經常獨自一人在冰川上探索好幾天,他的攀爬技巧和對路線的判斷能力是一流的,如果有個半吊子的隨從反而會拖他后腿。他描述阿拉斯加的探險經歷時,用大量篇幅饒有興趣地討論了與冰川相關的問題。繆爾親眼見到了“冰之巨斧”以“驚濤駭浪之勢猛烈地席卷著花崗巖壁”。他明確指出:“流動的冰川正刨削著大地,塑造著景觀,這樣的事實生動而鮮明地擺在眼前,毋論地質學家,任何一個普通人看到此情此景都能馬上理解這一點。”在某個冰川面前,他費盡力氣穿過“灰色的礦物泥,那是由細碎的巖粉調成的糊狀物……它們吞沒我們的雙腳,像冰一樣冷靜”。他發現“來自冰川的溪流日夜奔騰,每分鐘都搬運著數以噸計的沙土和石頭”。接著,他又寫道:

第二天,我順著冰之階梯攀到冰川的頂部,又沿邊緣來到兩英里寬的瀑布口,在那里看到壯麗的冰川如一條洶涌的大河,從陡峭的斜坡跌落瀉下。在我目不轉睛地欣賞了好久之后,忽然發現下方有一處肋骨狀的堅硬花崗巖,于是我進到里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奇妙而生動的畫面。頭頂上方的冰川仿佛在用最具說服力的話語講述一堂塑造地形的課,不僅展現了它研磨和刨削巖石的能力,還告訴我們它是如何分解一塊棱角分明的巨石的。我于加州山脈中學到的許多有關冰川的知識,在這里都進一步得到了證實。

總之,至今為止我見到的所有石壁巖墻,在形態和顏色上或多或少都與優勝美地的相似,并且都有如瀑布般下垂的紋路。

繆爾一次又一次地見證了壯麗的花崗巖巨石穹頂,心中的激動溢于言表:

這是和優勝美地一樣的雕塑作品!這是和優勝美地一樣壯美的峽谷!

我敢說,這片海域中的峽灣和溝渠等都是冰川作用的產物。

他發現:

在整個冰期的前期,大陸的邊緣地帶不同深度地被冰川侵蝕到海平面以下,而后冰川大量融化,海水自然流入這些洼地。

我們不停地攀爬,越過那些波浪般的巖石,它們層層疊疊,時而覆滿青苔,時而光滑明亮……最后我們來到一塊巨巖腳下,它如優勝美地的那些巨石一樣,但比迄今為止見過的任何一塊都更為壯觀,放眼遠方,是一片深藍色的峽灣水域。

繆爾注意到峽灣被阻斷了:

阻斷峽灣的是一道堅硬無比的花崗巖大壩,巨大的冰川曾從上方掠過,但沒能將這塊堅硬的巖石侵蝕到水平面以下,如今潮水猛烈拍擊著這道堤壩,如山洪般沖進沖出。

他發現了許多像優勝美地一樣的地方,并稱之為“冰冷北方的豪宅”。對于其中的一處,他這么描述道:

這是一個正在生成中的“優勝美地”,四周石壁的塑形已臻完善,上面的植被也不錯,只是底部尚未完成,沒有小樹林、草地和花園,還是原始狀態。探險者進入這里,好比來到了如默塞德地區一般的“優勝美地”(譯者按:作者將類似優勝美地的地貌區都稱作Yosemite,此處的“優美勝地”表示一類地貌區,而非一個專門的地名。默塞德地區是一處正在發育中的“優美勝地”,作者用Merced Yosemite表示一類“發育中的優美勝地”。),四周的石壁和如今優勝美地的相差無幾,一些溫暖的角落和陽光充足的冰磧覆蓋區,樹木生長、鮮花盛開,然而山谷的底部仍是大量的水塘、泥床和石灘。塑造山谷的巨大冰川正緩緩褪去,不過依舊充斥著山谷的上半部分。

深深印刻在繆爾腦海的景象是:

這個原始的“優勝美地”,它尚在形成之中,壯麗無比。類似加州山谷中的穹頂,高聳于天空之下,顯現出完美的輪廓。巨巖的正面如峭壁般挺拔,好似高貴的雕塑,無論是規模的大小還是構圖的精美,我所見過的任何雕刻作品都無法與之比擬。

關于其中一個特別的山谷,繆爾描述道:

這個山谷,盡管底部仍充斥著冰和冰水,但完全可以被視為一個典型的優勝美地式山谷,一座適合在冬天和夏天前去度假的高貴別墅。它全長約10英里,寬3/4英里到1英里,包含大小瀑布10個,其中頂頭左側的瀑布最為壯麗……

山谷四周巖壁上的草木數量和優勝美地的相差無幾,由于更加濕潤,較小的植被——灌木、蕨類、苔蘚、花草等相對更多些。盡管如此,目前大部分的巖壁還是光禿禿的,由冰川打磨的表面閃閃發亮。

繆爾在《冰川如斧》這本書中提出了很多有關冰川的理論,從上述《阿拉斯加之旅》的摘抄中我們可以發現,這次的探險為這些理論提供了非常有力的證據。在阿拉斯加,他看到了活躍著的冰川正在雕鑿和琢磨巖石,這和他之前的假設是一致的,使他更加確信古代冰川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塑造了如今加州的優勝美地。

1893年,繆爾探訪了瑞士和挪威的峽灣,繼續搜集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論點。

1913年,基于普通民眾和科學界對優勝美地起源問題的濃厚興趣,美國地質調查局(United States Geological Survey)組織了對整個優勝美地地區及其周邊山脈的全面勘查。其中有一位杰出的地形地質學家叫弗朗索瓦·馬特斯,他致力于研究冰川和地貌,當時已經繪制出了非常出色的優勝美地山谷地形圖,日后更是成為國際公認的冰川學權威。另外,有一個叫弗蘭克·C.卡爾金斯(Frank C. Calkins)的人,負責勘查該地區的巖石,協助馬特斯的工作。這些地質學家們通過多年艱苦卓絕的工作,終于在1930年以第160號專業論文(Professional Paper 160)的形式發布了成果,題為《優勝美地山谷的地質史》。這部不朽之作被公認為地質文獻中的經典,也是美國地質調查局最優秀的出版物之一。該作品頗具特色,其寫作語言通俗易懂,中間配以大量精美的插圖,還有許多折疊著的地形圖和地質圖,就算是普通民眾也能和科學家一樣讀懂內容。

在該作品以及其他一些篇幅較小的出版物中,馬特斯高度評價了約翰·繆爾:“他第一個清楚地認識到大部分的塑形工作是由冰川獨立完成的。”然而,馬特斯也用自己的研究表明:“繆爾……過分夸大了冰川的侵蝕作用。”

馬特斯發現,和大多數被詳細勘查過的冰川地區一樣,優勝美地的冰川記錄非常復雜,在整個大冰期中,有多個相互獨立的小冰期各自作用。在這些小冰期之間的間冰期,優勝美地并未被冰雪覆蓋。因此,馬特斯認為優勝美地是默塞德河的流水侵蝕和多個冰期的冰川侵蝕共同作用的結果。為了進一步回答“究竟有多少工作是河流完成的,多少工作是冰川完成的?”這一問題,馬特斯運用了現代地貌學技術(詳見第160號專業論文),發現每次冰期之前的流水侵蝕會在優勝美地的花崗巖體上留下V形峽谷,因此:

在山谷的末端,通過冰川作用加深的部分只有500英尺左右,但越往上游去,冰川的作用越明顯,在接近山谷起始的地方,冰川刨削的部分最深可達1500英尺左右……在優勝美地的形成過程中,橫向的刨削要比垂直向下的刨削更加厲害,導致各個方向拓寬的程度都要比加深的程度大。如今看來,由于這些橫向的拓寬,冰期前形成的V形峽谷最終都成了U形。

馬特斯認為,冰川“在山谷的底部巖層刨挖”出了“一塊狹長的凹地”,從而形成一個淺淺的“優勝美地湖”,其深度取決于酋長巖下方的終磧堤之高度。因為從來沒有實際測定過,他不清楚這個湖盆的具體深度,不過他估計各處的“深度可能從100英尺到300英尺不等”,很有可能“湖盆的最深處……位于優勝美地村的對面,即山谷的上游地區”。馬特斯進一步闡明:

目前關于該巖層上凹地的解釋純粹是一些推論……除非對整個山谷進行系統的鉆孔探測,提供必要的事實證據,否則不能下定論。

關于鉆孔探測他補充道:

冰川侵蝕效率的研究,仍面臨很多挑戰,亟須這些測定數據……

關于古代冰川在何種程度上侵蝕和塑造了山谷,至今爭論不休。要解決這些棘手的問題,也許沒有比直接系統地測定優勝美地湖的深度更好的辦法了。17

巖石的結構,尤其是節理,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冰川如何從它表面經過,怎樣對它進行刨削和琢磨。繆爾最先認識到這一點,并進行了闡述,馬特斯充分肯定了這種說法,并給出了更為詳細的解釋,闡明了在這些山脈間迥異地貌的形成過程中,巖石的節理發揮了主要作用。

近年來,針對優勝美地現有地表下方的基巖和凹地的深度,又有了新的研究進展。加州理工學院地質系前任主任約翰·布瓦達博士通過地球物理學的研究方法,利用該學院探測地震波反射的設備,對這些問題進行了探索。布瓦達博士所做的工作主要是在山谷各處鉆一些較淺的孔洞,然后在其中引爆炸藥,精確測算地震波到達基巖后返回的時間,進而計算出基巖的深度。他在1934年到1935年間進行了實地勘測,之后由他的同事貝諾·古騰堡(Beno Guttenberg)博士對大量數據進行了數學計算。

這項研究表明,政府行政大樓(Government Administration Building)和咖喱村營地(Camp Curry)之間的基巖最深,位于當前地表1800英尺至2000英尺以下。從酋長巖對面往下游3英里的地方,基巖位于1000英尺深處。再往下游走2.5英里,到了山谷的末端,那里的基巖距地表僅200英尺。從咖喱村營地往上游方向,基巖所在深度緩緩減小,而到了特納亞溪和默塞德河靠近快樂島(Happy Isles)處,基巖像上了個臺階般突然變淺,接著再往上游1英里左右,基巖就開始暴露在地表了。

該研究還表明,如今的優勝美地山谷下的基巖被冰川挖了個大坑,形如一把巨大的勺子。這個凹坑在山谷上游部位可達1800英尺至2000英尺深,而在其下游末端則只有200英尺深。凹坑最深處在咖喱村營地前方,基巖位于冰川點(Glacier Point)下方約5000英尺處,這個深度相當于之前估算的山谷總深度的65%至70%。18

許多地質學家和馬特斯持有相同觀點,認為只有在沿著優勝美地山谷的一系列鉆孔勘測完成之后,才能最終確定其基巖的深度。然而,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做法,即地球物理學的探測方法已經表明,基巖深度遠遠超出了先前的估計。這為繆爾早期的卓越洞見提供了新的支持,強調了冰川作用在塑造優勝美地和其他山間峽谷中的豐功偉績。

1938年4月17日,在紀念約翰·繆爾100周年誕辰的慶典上,馬特斯向這位優勝美地的探索先鋒深深致敬:

我作為一個熟知優勝美地地質情況的人,在讀過繆爾的書信和著作后,可以肯定他比那個時代任何地質學專家都要更了解優勝美地的實際狀況,他給出的各類解釋也最為正確……繆爾關于優勝美地冰川的理論,也許是19世紀70年代早期有可能提出的最接近真相的理論。19

綜上所述,時隔75年的今天,對想要了解大自然是如何塑造優勝美地山谷的人來說,繆爾的這本《冰川如斧》依然是一部難能可貴的佳作。

約翰·繆爾關于冰川的寫作

著作

《加利福尼亞的山》(Mountains of California)

書中的一些章節描寫了加州山脈間的冰川草甸和高山湖泊。

《阿拉斯加之旅》

該書主要描述了阿拉斯加的冰川。

書籍和雜志中的文章

《冰川與雪旗》(“Glaciers and Snow-banners”)收錄于《當代加州代表人物傳記》(Contemporary Biography of California's Representative Men),舊金山班克羅夫特出版社(San Francisco Bancroft) 1882年版,第2卷,第104—112頁。

《太平洋沿岸冰川記事》(“Notes on the Pacific Coast Glaciers”)收錄于《哈里曼阿拉斯加探險》(Harriman Alaska Expedition),1901年版,第1卷,第119—135頁。

《美國科溫號汽輪船到訪的北極及北極附近地區的冰川》(“The Glaciation of the Arctic and Sub-Arctic Regions Visited by the U.S. Steamer Corwin”)載于美國第48屆國會參議院文件,1881年,第1季度,8:204,第135—147頁。

《高山上的峰巒與冰川》(“Peaks and Glaciers of the High Sierra”) 收錄于1882年出版的《風景如畫的加利福尼亞》(Picturesque California)。

《加利福尼亞內華達山脈成因研究》(“Studies in the Formation of Mountains in the Sierra Nevada, California”)刊登于美國科學發展協會(Amerc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會刊,1824年,第23卷,第2部分,第49—64頁。

《阿拉斯加》(“Alaska”) 刊登于《美國地質學家》(American Geologist),1893年,第2卷,第287—299頁。

《阿拉斯加之行》(“Alaska Trip”)刊登于《世紀》(Century)雜志,1897年8月,第54期,第513—526頁。

《山間的古老冰川》(“Ancient Glaciers of the Sierra”)刊登于《加利福尼亞》(Californian)雜志, 1880年12月,第2卷,第550—551頁。

《探索冰川灣》(“Discovery of Glacier Bay”)刊登于《世紀》雜志,1895年6月,第50期,第234—247頁。

《加利福尼亞的活動冰川》(“Living Glaciers of California”)刊登于《陸路月刊》,1872年12月,第9期,第547—549頁。

《山脈研究》(“Studies in the Sierra”)系列文章,分別刊登于《陸路月刊》1874年第12期的第393—403、489—500頁;第13期的第67—79、174—184、393—401、530—540頁;第14期的第64—73頁。(譯者按:該系列7篇文章即本書《冰川如斧》收錄的7篇。)

《山雕》(“Mountain Sculpture”)刊登于《美國科學雜志》(American Journal of Science),1874年,第7期,第515—516頁。

報紙上的文章

1871年12月5日刊登在《紐約論壇報》(New York Tribune)上的《優勝美地的冰川》(“Yosemite Glaciers”)。

刊登在《舊金山公報》(San Francisco Bulletin)上的文章有:

《阿拉斯加的冰川:一份博物學家的手記》(“Notes of a Naturalist, Alaska Glaciers”),1879年9月23日、27日。

《蘇姆達姆灣》(“Sum Dum Bay”,譯者按:Sum Dum為阿拉斯加的一處地名。),1880年8月,10月7日。

《阿拉斯加的優勝美地》(“An Alaska Yosemite”), 1880年10月16日。

《蘇姆達姆灣的冰川與山巒》(“Among the Glaciers and Bergs of Sum Dum Bay”),1880年10月23日。

《塔庫的峽灣與冰川》(“Taku Fiords and Glaciers”,譯者按:Taku為阿拉斯加一處地名。), 1880年11月13日。

另外,還有威廉弗雷德里克·巴德(William Frederic Badè)編寫的《約翰繆爾的生平與書信》(The Life and Letters of John Muir),1923年至1924年出版了兩卷本;以及林妮馬什沃爾夫(Linnie Marsh Wolfe)1945年出版的《荒野之子:約翰繆爾的一生》(Son of the Wilderness, A Life of John Muir),書中詳細描述了那場關于冰川的爭論,充分展現了繆爾作為主角在其中的風采。

注釋

1.約翰繆爾年少時在父親的農場勞作,無論什么工作能都輕易勝任,他把斧子保養得很鋒利,也懂得如何最有效地使用。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展露出發明創造的才能,自制了木頭鐘表、氣壓計、溫度計、傾斜床的裝置(早晨叫起床用)、自動旋轉桌(可以在規定時間段把指定的書放到面前)。在離開威斯康辛州的大學后,他去了一家工廠打工,其間發明的一種省力裝置,也大獲成功。他對地質學問題和植物學知識的了解相當深入,為此愛默生和阿加西教授都極力邀請他到哈佛講課,然而他更醉心于大自然和戶外探索。他在阿拉斯加和世界其他地方的探險經歷,讓他無愧于探險家的稱號。他種植葡萄和其他水果也成績斐然,連續十年凈利潤超過10000美元,掙夠了一生的日用開支。可以說他經手的方方面面都獲得了成功。不僅如此,他還無比熱愛大自然賜予的福音,是一個出色的作家和引導者。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用極其引人入勝的語言來描述自然,表達大自然的情緒。

林妮馬什沃爾夫在1945年出版的《荒野之子:約翰繆爾的一生》一書中,對他的生平軼事進行了很精彩的描述,想要了解的讀者大可一讀這本榮獲普利策獎的傳記。另外,威廉弗雷德里克巴德1923年出版的《約翰繆爾的生平與書信》一書,約翰繆爾1913年出版的自傳《我的童年和青年時期的故事》(Story of My Boyhood ang Youth),以及1949年9月的《讀者文摘》(Reader's Digest)也都值得一看。

2. 這部分內容在弗朗索瓦馬特斯所著《優勝美地山谷的地質史》中有詳細的闡釋和討論,詳見1930年的美國地質調查局專業論文第160號,第4—6、94—95頁。另外,可以看威廉弗雷德里巴德1923年出版的《約翰繆爾的生平與書信》,第九章:“眾人和難題”,第275—278、282—287、308—309、352—353、356—359頁。同樣,在《荒野之子》一書中的第130—135頁和第186—187頁也能找到相關內容。

1910年,澳大利亞著名的地質學家E. C.安德魯斯(E. C. Andrews)寫了一篇題為《優勝美地之旅》(“An Excursion to the Yosemite”)的文章,發表在《新南威爾士雜志》(Roy. Soc. New South Wales Journal)第44期,第262—315頁。在文章中,他強調了在冰川侵蝕過程中“冰蝕谷階梯”尤為重要。后來,他在給我的一封信中談到,于剛剛發表的《塞拉俱樂部公報》上,他首次讀到了繆爾的《冰川如斧》,他認為:“約翰繆爾關于冰川作用的論述非常優秀。因為繆爾的存在,美國人才能在很多年前就清楚地解釋了冰川作用……”

加州大學地質系的前主任,塞拉俱樂部的老會員安德魯羅森(Andrew C. Lawson)曾在一篇題為《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的地質情況》(“Geology of Yosemite National Park”)的文章中就此發表了自己的觀點。這篇文章收錄于1921年由安森霍爾(Anson Hall)編寫的《優勝美地國家公園手冊》(Handbook of Yosemite National Park)的第99—122頁。

3. 1871年12月5日的《紐約論壇報》上刊登了約翰繆爾的文章《優勝美地的冰川》。1872年12月,《陸路月刊》上刊登了他的另一篇文章《加利福尼亞的活動冰川》,此后從1874年到1875年,繆爾在該刊物上陸續發表了題為《山脈研究》的7篇系列文章,生動而詳細地闡述了他的理論。

4. 這本書供不應求,1930年的頭版很快就脫銷了,后來在1939年5月和1946年5月重印了兩次,現在也許仍能在華盛頓政府印刷辦公室(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的公共檔案主管(Superintendent of Public Documents)那里買到,價格是3.25美元。

我手頭有一本,里面還有作者的題字:

致塞拉俱樂部秘書威廉姆科爾比先生,

這里是對優勝美地山谷再次勘查后的第一階段成果報告,敬請惠存。

——弗朗索瓦馬特斯

為了感謝馬特斯的出色工作,塞拉俱樂部聘請他為名譽副主席。1948年6月,馬特斯剛剛從地質調查局退休不久就與世長辭,希望他遺留下來的關于山脈研究的工作以后能夠有人繼續完成并發表。

5. 約西亞德懷特惠特尼(1819—1896),美國著名地質學家,早年曾參與新罕布什爾州(New Hampshire)、威斯康辛州和伊利諾伊州(Illinois)的官方地質勘查,后成為加州地質調查局的首席地質學專家。在1860年至1874年間,他領導了加州的地質勘查,不僅編寫了大量關于加州地質情況的書籍,1865年由官方出版,還撰寫了多本關于優勝美地的指南,陸續在1869年到1874年間出版。1865年至1896年間,他擔任哈佛大學地質學系的教授。惠特尼曾促成一項國會法案的通過,該法案于1864年6月30日將“內華達山脈中稱為優勝美地的……裂縫或裂谷”劃歸加利福尼亞州,“裂縫或裂谷”這樣的用詞反映出他對優勝美地起源的認知。惠特尼在1861年6月19日寫給他哥哥的信中稱優勝美地山谷為“上帝的偉業”。(參見布魯斯特[Brewster]編著的《約西亞德懷特惠特尼的生平與書信》[Life and Letters, Josiah Dwight Whitney],1909年版,第202頁。)

6.出乎意料,像惠特尼這樣的專家在面對山間冰川活動的證據時竟不為所動。可以肯定的是,他本人發現并注意到了這些證據。在1863年7月10日寫給好友G. J. 布魯什(G. J. Brush)教授的信中,惠特尼描繪了從達納山(Mount Dana)看到的風光和土倫草甸一帶的美景:

我們所在的地方曾是一片巨大的冰川區域(惠特尼用了斜體),這些冰川規模驚人,覆蓋整個土倫山谷,有1000英尺厚。它們刻下深邃的溝壑,也打磨出光滑的表面,最后在山谷中間、側方和末端都留下了蔚為壯觀的冰磧。數百平方英里的巖石表面閃爍著美麗的光亮,實在令人贊嘆不已。(參見《約西亞德懷特惠特尼的生平與書信》,第230—231頁。)

克拉倫斯金是早期美國西部地質勘查的領軍人物,后來成為美國地質調查局局長。在當時的加州地質調查隊伍中,金是對冰川活動最感興趣的人。惠特尼主編的一批有關加州地質調查的出版物中,凡是涉及冰川活動的數據,大部分出自他之手。有些人錯認為金是最早提出優勝美地“冰川論”起源的人,其實,若不是他太過相信惠特尼這些主流科學家們的觀點,很有可能確實如此。可惜盡管他通過觀察認為,遠古冰川曾在山脈之間廣泛分布,并說明了優勝美地山谷一度被大量冰川覆蓋,但他并不贊同“冰川論”。他在《攀登內華達山脈》(“Mountaineering in the Sierra Nevada”)一文中完全接受了惠特尼的理論,由此可見一斑。

7.約翰繆爾著《山間夏日》(My First Summer in the Sierra), 1911年版。

8. 《約翰繆爾的生平與書信》,第1卷,第293—295頁。

9.同上書,第300頁。

10.同上書,第303頁。

11.同上書,第307—308頁。

12.同上書,第314—315頁。

13. 同上書,第354—356頁。

14. 同上書,第360頁。

15. 參見《荒野之子》第130—133頁。1892年12月惠特尼教授被聘為塞拉俱樂部的榮譽會員。盡管那次會議約翰繆爾沒有出席,但毫無疑問事先已經征得了他的同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正式的記錄已毀于1906年的舊金山大火),1896年惠特尼去世后,是繆爾建議由他的妹妹來接收塞拉俱樂部寄給他的刊物。

16. 1914年在美國國家地理學會(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的推動下,一份名為《阿拉斯加冰川研究》(Alaskan Glacier Studies)的報告問世,作者塔爾(Tarr)和馬丁(Martin)在報告中申明,關于阿拉斯加冰川方面的研究,繆爾是真正的先驅(繆爾第一次阿拉斯加之旅在1879年)。這篇精彩紛呈的研究報告涉及了很多繆爾早先提出的觀點和結論,并予以充分肯定,比如阿拉斯加的冰川有著巨大的侵蝕之力。詳見報告的第219、224、226、228—230、341、357—358、367—368頁。

17. 詳見弗朗索瓦馬特斯的《淺議優勝美地山谷》(“Little Studies in the Yosemite Valley”),刊登于《塞拉俱樂部公報》,9:15。

18. 我非常感謝布瓦達博士同意我使用這些數據,它們出自他的文章《優勝美地山谷基巖的形式和深度》(“Form and Depth of the Bedrock Trough of Yosemite Valley”),刊登于《優勝美地自然筆記》(Yosemite Nature Notes),第20期(1941年10月),第89—93頁。

布瓦達博士在1949年8月10日寫道:

山谷中,我們用以確定深度的有85個點,其中很多點隨后由另一個地球物理工作小組,采用不同的設備重新檢測,最后對結果進行比照。

假如我們認可布瓦達博士的研究成果,那就意味著現在通過一種不同于以往的測量方法證實,優勝美地的冰川從基巖上刨去了將近1立方英里的花崗巖,從而形成了這個勺子狀的湖盆。這些搬運工作很難歸于流水的侵蝕,因為最開始被侵蝕的部分幾乎都位于現存湖泊的上游地區,且地勢要比這些湖泊的出水口邊緣更低。這一發現肯定了冰川擁有巨大的挖掘搬運能力,證實了繆爾的主要結論,即如今大家看到的山谷形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冰川塑造出來的。地質學家們對冰川侵蝕和流水侵蝕所起作用的大小程度仍然會有爭議,但從今往后,冰川侵蝕顯然更占上風。

19. 詳見弗朗索瓦馬特斯的《約翰繆爾與優勝美地的冰川論》(“John Muir and the Glacial Theory of Yosemite”),刊登于《塞拉俱樂部公報》,23:2(1938年4月),第9—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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