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石勒何以會養虎遺患

“養虎遺患”是人們所熟知的成語，意思為留著老虎不除掉，就會成為后患。比喻縱容敵人，自留后患。它的出處為《史記·項羽本紀》：項羽同劉邦罷兵言和，劉邦打算引兵西歸，張良、陳平勸他說：“楚兵罷食盡，此天亡楚之時也，不如因其機而遂取之。今釋弗擊，此所謂養虎自遺患也。”而在兩晉十六國歷史上，卻真有一位君主“養”了一只“虎”而最終留下禍患。這位君主就是石勒；而這只“虎”就是他的侄子石虎。

石虎少年時的經歷很坎坷。石勒被人搶去賣為奴隸，同自己的母親王氏就此失散。石虎一直跟著王氏生活。少年時的苦難，養成了他堅毅殘忍的性格。西晉大將劉琨無意中發現并收留了他們，為了拉攏石勒，劉琨派人將王氏和石虎送到石勒那里。石虎雖然只有17歲，但兇狠殘忍的性格已經暴露無遺，甚至在軍中無緣無故用彈弓彈射士卒，軍中視他為毒患。石勒對母親王氏說：“此兒兇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但王氏不同意，說：“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由于石虎驍勇善戰，所向無敵，屢立戰功，而且善于約束部下，所以逐漸博得了石勒的信任。

從此，石虎在石勒麾下，南征北戰，成為石勒倚重的主要將領，被任命為單于元輔、都督禁衛諸軍事、侍中、開府，封中山公。前趙君主劉曜被殺后，石虎率軍追擊前趙的殘余勢力，打破前趙軍隊，俘虜了前趙太子劉熙及王公將校三千余人。石虎將他們全部殺死，前趙就此滅亡。

咸和五年（330），石勒即皇帝位，稱大趙天王，以世子石弘為太子，兒子石宏為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軍事、大單于，封秦王；命石虎為太尉、尚書令，進爵為中山王；石虎的兒子石邃為冀州刺史，封為齊王。但石虎對此卻非常不滿，他私下對石說：“主上自都襄國以來，端拱仰成，以吾身當矢石，二十余年，南擒劉岳，北走索頭，東平齊、魯，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成大趙之業者，我也；大單于當以授我，今乃與黃吻婢兒，念之令人氣塞，不能寢食。待主上晏駕之后，不足復留種也！”

石虎對石說的是實話，但表露的情緒是非常危險的。對此，太子石弘的舅舅、右仆射程遐看得非常清楚。他對石勒說：“中山王勇悍權略，群臣莫及；觀其志，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加以殘賊安忍，久為將帥，威震內外，其諸子年長，皆典兵權。陛下在，自當無他，恐非少主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計。”然而，石勒卻并不以為然，還認為程遐是想憑借太子的舅舅的身份擅權而排除對手，因此還安慰程遐說：“今天下未安，大雅（石弘）沖幼，宜得強輔。中山王骨肉至親，有佐命之功，方當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權耳。吾亦當參卿顧命，勿過憂也。”顯然，石勒對石虎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能像伊尹、霍光那樣輔佐自己的兒子，不相信他會做出謀逆篡位之事。程遐見狀，也顧不得冒犯石勒，直言道：“中山王雖為皇太后所養，非陛下天屬，雖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榮亦足矣，而其志愿無極，豈將來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可石勒還是聽不進去。

程遐見自己說話沒有效果，便請中書令徐光去勸說石勒。徐光對石勒說：“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輒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亞于陛下。且其資性不仁，見利忘義，父子并據權位，勢傾王室，而耿耿常有不滿之心。近于東宮侍宴，有輕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萬年之后，不可復制也。”石勒有些被他說動了，默默無語。之后一些日常事務開始由太子負責，并讓中常侍嚴震協助處理。這樣一來，石虎大權旁落，門可羅雀，更加怏怏不樂。

咸和八年（333），石勒病重，頒布遺命，要石弘兄弟相互扶持，不要重蹈司馬氏的前車之覆；并要石虎學習周公、霍光，不要給后世留下口實。但為時已晚，石虎趁石勒病重之際進入宮中，借侍衛之名，假傳圣旨，控制了皇宮。石勒一死，石虎便脅迫太子石弘登基，同時派兵逮捕并處死了程遐和徐光。石弘大懼，當場表示情愿將皇位讓給石虎。可石虎斥責他說：“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石弘被迫登基，并封石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朝廷完全被石虎父子控制了。

次年，石弘親自捧著皇帝的印璽，要將皇位禪讓給石虎，又被石虎拒絕。尚書省的官員請石虎按照慣例舉行禪讓禮，可石虎公然說：直接把石弘廢了就是，還搞什么禪讓！石虎下令將石弘廢為海陽王，并將石勒的兒子們都囚禁起來，不久將他們全部殺死。

石虎廢掉石弘后，自立為趙天王，立石為太子。但這父子兩人殘暴荒淫，石又企圖殺死石虎，最終反被石虎將全家殺死。石虎橫征暴斂，窮兵黷武，搞得民不聊生。石虎雖然有幸得以善終，但他死后，他的養孫冉閔將他的子孫全部殺掉，羯族的石氏家族被全部消滅了。

石虎死后也未能太平。據《資治通鑒》記載：燕王慕容儁做夢夢到石虎在咬他的手臂，認為是石虎的鬼魂在作祟，于是發掘了他的陵墓，結果發現是一座空墳，便重金懸賞石虎尸體的下落。一個叫李菟的女子說出了石虎真正的埋葬地點。石虎的尸體被挖出后，僵而不腐。慕容儁對石虎的尸體邊踢邊罵道：“死胡，何敢怖生天子！”鞭尸后將尸體丟進漳水河里，尸體竟然倚靠橋柱未被沖走。后來前秦滅了燕國，才將石虎的遺體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