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
洪海兩天前已經以年老多病為由,向陳辭告假,陳辭也非常貼心,允許他在家養病。
此刻的洪海,悠閑地坐在花園的藤椅上,腿上蓋著一張柔軟的毛毯,手里把著一個小小的手爐,旁邊的茶幾上還擺著好幾樣點心。
秋天的陽光灑在身上,烘的身子暖乎乎的,洪海眼眸半閉,聽著族弟指揮下人們進進出出,將一個個箱子搬進府里,臉上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神情。
此情此景,洪海突然想到了陳辭,半閉的眼眸中射出一道冷電:
“鐵打的洪家,流水的縣令。我洪家扎根黎縣兩百余年,根深葉茂,區區一個外來的縣令,也想跟我作對?哼!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痛下殺手了!”
突然,一道人影腳步匆匆地來到花園,俯身下來在洪海耳邊低語:
“家主,不好了,縣衙傳來消息,陳縣令去庫房了。”
“什么?”洪海眼皮一開,猛地坐起身來,攝人的目光直視那名家族成員,“他去庫房做什么?”
“好像是要提錢,但田司戶沒有理會。”報信的家族成員道,“家主,田司戶只聽你的,你不在,他萬一得罪了縣令......”
洪海眉頭一擰,田文華是他的‘同僚’,真正意義上的‘同僚’,但此人性格古怪,除了他以外,竟是誰也不愛搭理,簡直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癡愚之輩。
就連拜見新縣令這種事,也要他提醒……
“也不知山君怎么會收田文華這樣的人當手下,不過不管如何,不能讓陳辭知道我和他的關系,我得去盯著,免得他說錯話......”洪海心里一緊,這個時候,他一點兒都不想吸引陳辭的注意力。
于是他掀開毛毯,長身而起道:“速速取我官服來,送我去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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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庫房。
庫房有一個專門的庫卒,歸司庫驅使,當然了,無論庫卒還是司庫,都必須唯縣令馬首是瞻。
陳辭在庫卒的指引下,來到田文華的府衙,一眼就看到此人筆直地坐在公案后面,目光聚在公案上的一本書上。
陳辭的到來,田文華像是絲毫沒有察覺,身軀一動未動。
“田大人,田大人,”庫卒上前,低聲提醒道,“縣尊大人到了。”
田文華置若罔聞,對庫卒和陳辭視若無睹,自顧自地把書翻到下一頁。
“大人,田大人剛才就是這么對我的。”楊一文面有不忿。
“田大人!”
庫卒急了,他正要伸手去拍田文華一下,但就在這時,陳辭的聲音響起:“別碰他!”
庫卒的手閃電般縮了回去。
陳辭上前,認認真真地打量了田文華一眼,后者一動不動地看著書。于是陳辭轉向庫卒:“田大人向來如此么?”
“回大人,是的。”庫卒點頭稱是,“田大人經常一坐就是一天,除了看書什么都不做,也不愛搭理我們。”
陳辭目光一凝,再次看向田文華,后者就像一尊雕塑般巋然不動,任他審視,只是默默地看著案上的書。
忽然,陳辭發現一處異常,田文華雖然看似在看書,但他目中無神,空空洞洞,就像......就像行尸走肉!
這個發現讓陳辭心里一動,毫不猶豫地運轉道韻,凝聚成一道光沖霄而起,化作無形的規則覆蓋了田文華的府衙。
復生規則,發動!
規則之下,門窗、房梁、桌椅板凳紛紛煥發生機。
陳辭沒有關心這些細節,他盯著田文華,只見此人從外表看上去像是沒有什么變化,可是內在卻像是有一道枷鎖被打破了,讓他的靈魂回歸肉體。
一絲神韻出現在田文華的瞳孔中,與此同時,他的喉嚨也翻滾了一下。
“田文華,居然是個死人!”
陳辭心里一震,復生規則,只對死去的個體起效。
“可他既然是死人,那是誰在操控他的尸體?”
就在陳辭心里充滿疑惑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叫從庫房里面傳出:
“啊!——
“誰?誰?是誰?
“是誰敢剝奪我的倀鬼?”
陳辭豁然看向庫房,楊一文和庫卒則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鏘的一聲拔出佩刀。可佩刀在手,兩人心中卻沒有任何安全感,一股詭異的氣氛讓他們心神不寧。
“跑!!!”
一聲凄厲的咆哮突然響起,是田文華,這位司戶大人在復生規則的影響下復活過來,甫一清醒,便聲色俱厲地提醒道:
“有鬼!有鬼!庫房里有鬼!”
“鬼?”陳辭眼睛一瞇。
這時,庫房里傳出怒吼:“跑?剝奪了我的倀鬼,還想跑?休想!”
砰!
怒吼聲響起的剎那,貼著封條的庫房門窗突然被一股偉力從內往外震開,如同盾牌一般飛向四方。
其中兩扇門直奔田文華的府衙而來。
楊一文下意識地向前一步,試圖幫陳辭擋住飛來的大門,但陳辭比他還快,閃電般一掌拍出,道韻化作秘力噴薄而出,立時將飛來的兩扇大門震成無盡的木屑。隨后他拍出的手往旁邊一揮,頓時漫天木屑全部被掃向一邊。
前方再無阻隔,陳辭看清了庫房里東西:
那是一個金頭銀身銅舌頭的吊舌鬼,身高僅有四尺,黃金澆筑的腦袋上,有著類人的五官,表情兇狠,眼神暴戾,白銀之軀線條分明,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那條長長的銅舌頭,看上去竟然十分柔軟。
陳辭看到此鬼的時候,一道清氣正從此鬼身上沖霄而起,化作無數流光融入虛空之中。
頓時,陳辭感應到府衙里多了一條規則,但具體是什么規則,他卻不知道。
“就是你剝奪了我的倀鬼?”吊舌鬼一眼就鎖定了同為御道者的陳辭,逼上前來。
“你的倀鬼?”陳辭瞳孔一縮,聲音冷冽,斥道,“田文華貴為司戶,乃朝廷命官,你是什么東西?竟敢占據縣衙庫房,將一位朝廷命官煉為倀鬼?”
“我?”吊舌鬼指了指自己,嘴巴一咧,兇狠道,“我乃是應規則而生的‘金銀倀’,這間庫房的金庫就是我的誕生之地。
“自我誕生之日起,庫中金銀就受我轄制,想要支錢,就要開壇作法,以身相飼,這是規則。
“田文華數次支錢,已經成為我的倀鬼,你這縣令竟敢將他從我的權柄中剝奪,真是氣煞我也!”
說到這里,自稱金銀倀的吊舌鬼忽然伸手一招,金庫之中,一錠金子便飛了出來。
甫一飛出,金錠便像是沒入了酸液,迅速銷蝕。與此同時,九天之上忽然陰云密布,一道閃電像神罰似的劈向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