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來了。
不過這村子里路比較窄,120開進來就不好開出去了。
醫(yī)生看了看情況后,趕緊照顧人抬擔架,他們生怕病人因為幻覺產(chǎn)生什么很大的動作,所以便捆綁了不起。
不過奇怪的是,剛剛還在掙扎的阿文,此刻安靜無比,如果不是眼睛睜得老大,這種人還以為她睡著了呢。
不少人目送救護車離開,然后就站在路邊,互相訴說著“阿文命苦”之類的話語。
“毒蘑菇被吐出來了,應(yīng)該是能救回來的,下一次就不一定了。”二姑在陳傳旺身邊與自己婆婆說著話。
奶奶說道:“命苦哦,嫁過來沒過幾年好日子,就瘋了……”
“還能有那個老四命苦?小兒子被車撞死了,老婆跟人跑了,大兒子剛考上大學,自己就喝醉栽河里去了……”
兩人說著村里村外的事,陳傳旺不怎么感興趣,便跟二姑他們道別,拿著竹筍騎車走了。
在路上的時候,楚烏落在了車架上,嘴里叼著一顆毒蘑菇。
“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楚老大將蘑菇吐進籃子里,啐了幾口唾沫:“我看到了我媽。”
陳傳旺:“……那是幻覺,你可千萬別吃啊!”
“嗝~”
楚老三打了個飽嗝。
陳傳旺嘴角抽搐:“你可別死了。”
“死不了,這蘑菇對妖怪沒什么毒性。”楚老大感覺現(xiàn)在視野里的東西很奇怪,一會兒是陳傳旺,一會兒是他媽。
一對翅膀捂住腦袋,搖了搖,晃了晃,他悶聲說道:“跟喝醉酒了一樣。”
咚!
楚老三往后一仰,倒進了車籃子里。
陳傳旺急忙停下車,將烏鴉提溜起來看了看,這似乎是睡著了,但到底是毒蘑菇,誰能說的清楚到底是不是睡著了呢?
蘑菇吃得最少的楚老二讓陳傳旺將楚老三放在地上,然后撲通一下,飛到了老三的肚皮上,不停蹦跶。
楚老二說:“老三吃的太多了,快撐死了。”
楚老大聞言,也踩在了老三的肚皮上,搖搖晃晃的左右踩動:“好暈啊。”
陳傳旺拿不定主意:“真沒事兒嗎?”
楚老大指著老三的嘴:“沒事兒,沒事兒,你看他的嘴,還有流口水呢。”
陳傳旺仔細一看,這哪是流口水呀,那分明是冒泡了。
他急忙叫老三提起來,倒過來,用力甩了甩。
搖搖晃晃之間,一些嘔吐物像水一樣,順著鳥嘴流淌出來。
這蘑菇一吐出來,老三就清醒了,他感覺自己的腿酸酸軟軟,好像被扯斷了一樣:“嘶~好痛呀!”
看楚老三清醒的樣子,陳傳旺松了口氣,看來妖怪對毒蘑菇的抗性確實厲害。
將鳥丟進籃子里,他道:“你以后可別亂吃了,其他毒蘑菇都撅了嗎?”
“都吃……都撅了。”楚老大捂嘴。
陳傳旺無語:“你們怎么那么貪吃啊?”
小商店里面只有老板和他家的孩子,陳傳旺默不作聲地走進去,來到自己小時候經(jīng)常來的貨架面前。
花生、瓜子、辣條、薯片,還有一大瓶雪碧。
“剛剛120哪來的?”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與老板閑聊。
老板說:“從后家村那邊過來的,說不定還是那個阿文……”
“還吃毒蘑菇呢?這遲早有一天救不回來。”
這店離后家村已經(jīng)有了一段距離,但老一輩嘛,他們認識的人真的可以說得上是五湖四海。
就算是不認識,亂七八糟扯了一通關(guān)系之后,就會發(fā)覺不認識的人是自己朋友的親戚、同事、同村之類的關(guān)系。
陳傳旺將自己選好的東西放在柜臺上。
老板一邊說著話,一邊算著價錢:“兩塊、五塊……”
“一共多少?”
“四十五塊五,抹個零,給45就行。”
陳傳旺將錢給掃了過去,老板也將東西都塞進來袋子里。
走出店門,剛剛坐上車,陳傳旺就愣了一下,他轉(zhuǎn)過頭,看向一個房子的拐角。
楚老三熟練地鉆進一堆零食里面趴窩。
楚老大看陳傳旺轉(zhuǎn)頭,順著方向看過去,啥也沒有,他問:“怎么了?”
“好像看到了個老同學。”
陳傳旺又看了一會兒,確定沒人:“可能是看錯了吧,都十幾年沒見。”
他讓楚老大和楚老二抓好,右腳一蹬,便走了。
……………………
又做夢了啊……
我是死了嗎?
云兒~
點點小雨的春天,阿文冒著雨,本能地跑到村子的湖邊。
可到達這岸邊的時候,她卻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
平靜的湖面,此刻被雨滴扎碎。
看到這副情景,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捂著腦袋,感覺扎心的疼。
“云兒,云兒!”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朝著湖面大喊,嘶吼般地大喊。
此時狂風驟雨,天地色變,好似天翻地覆一般。
風很大,雨很烈,阿文全身濕透,散發(fā)冰冷,卻是不愿意退走。
頃刻之間,這湖面的水宛若海潮一般暴漲,剎那間,就過了阿文的半個膝蓋。
阿文覺得越發(fā)的冷了,可要走嗎?
她愣在原地身子,止不住的發(fā)抖。
“阿文!”
“阿文!”
她聽到了身后丈夫和公公的喊叫聲,可她不想回頭,可她不愿回頭。
她看著面前洶涌的湖面,冷到發(fā)白的嘴角揚起:“云兒,我來了,我來找你了。”
湖面不動,她卻向前一步。
只是這一步就如同天差地別,陰陽倒轉(zhuǎn)一般。
噗通!
阿文沉下了水。
她張開手,頓時就感到了窒息,感覺到了水涌進了鼻子,鼻子一酸,她嗆水了。
她強忍著本能的救贖,張開雙臂,在水中低聲哼唱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
小時候,媽媽唱著這曲子哄她睡,長大了,她唱著這曲子哄女兒睡,今天她唱著曲子哄自己睡。
突然,一只冰涼到入骨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睜開眼睛,看到了記憶里云兒最后的模樣,發(fā)白濕漉的樣子。
“云兒,你是來接媽媽的嗎?”
阿文此時拋開了一切對死亡的恐懼,朝著云兒抱了過去。
也就在此刻,她的腦海中爆發(fā)出了另外一個意識。
轟!
原本平靜無比的臉色突然變得慌亂急促起來。
阿文托起云兒:“云兒,云兒,你快上岸,你快上去,你快……”
蓬勃無比的求生欲從心底爆發(fā),沉到水里的阿文好似一條游魚,托著云兒向上。
她的動作異常熟練,好似排練了很久一樣。
是啊!
都在心里練習了十幾年了。
砰!
兩人破開水面,阿文在洶涌的浪潮之中,將輕飄飄的女兒推到了岸上。
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精疲力盡,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徹底放心。
“云兒,好好的,好好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被翻涌的湖水卷了進去。
“媽媽……”
“媽媽。”
宛若驚雷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開,緊接著,一只小手就抓住了阿文。
“媽媽!”
湖水退去,怎么也睜不開眼的阿文在和煦春日下,仿佛看到了那散發(fā)著光芒的女兒。
云兒抱住阿文,嘴里叫著:“媽媽,快醒醒,快醒醒……”
“云兒!”
阿文自己快要死了,可如果連女兒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的話,她死不瞑目啊!
她試圖睜開眼睛,試圖將重若泰山的眼皮給抬起來。
滴——!
“有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