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清晨，蕭平按時醒來。

給靈根換過水，補充了老藥，摸了摸煤球狗頭，才心滿意足。

抱著雪寶出門去。

沿著長廊，恰好碰到晨練完畢的【煙柳派】眾女。

人群中，江憐雪本來與一眾師姐師妹，說說笑笑，蒼白的臉上多了些紅潤。

看見迎面走來的蕭平，臉色一僵，立馬低頭，不敢直視。

仿若見到了混不吝的大魔王。

蕭平和幾位衣衫緊繃，腰肢曼妙的俠女，一一打過招呼。

好笑地看了眼江憐雪，才慢悠悠地走出店去。

去長街東邊買過早飯。

一只手抱著雪寶，往【南山居】走去。

路上，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絡繹不絕。

顯然，京城武舉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

從大黎天下各處，不遠萬里趕來圍觀的江湖人，熱情似火。

這兩天，在藥鋪里，經常能聽見他們的談論的八卦。

比如，緝捕司出身的神鷹公子，一手【神鷹九奪】，出神入化，深得那位老神捕真傳......

上清劍派的劍子，單手執劍，敗遍群敵，無人能測出深淺......

殺生寺的冷和尚，小小年紀，一刀劈出，群雄束手......

當然，話題最多，最具有傳奇性的，還是吳道淳那個騷包。

什么白袍綬帶，玉拳無敵，單手鎮壓【金剛門】大師兄，腳踢京城浪蕩子，眼勾紅街風塵客......

蕭平左手抱著雪寶，右手在其頭頂輕輕撫過，順便捏了捏脖頸。

搖了搖頭。

熱鬧都是他們的，與我無關。

任他絕代風華，舉世無敵，美名遠揚。

到頭來，不過一抔黃土，二兩祭酒，三支青煙......

頂多，看在老吳比較順眼的份上，祭拜時，多陪他聊會兒天......

很快，【南山居】在望。

武舉到了這個階段，參賽的人數已經很少了。

都是千萬人中，一層層淘汰出的精英。

往后，藥鋪的工作，應該會少很多，也不必時時刻刻在店中幫襯。

因此，蕭平回歸原本的生活，繼續在【南山居】中營業。

寒風肆虐，吹過長街，引得行路人打了個哆嗦。

今日此時，已經是寒冬季節。

蕭平坐在柜臺后。

將手中翻至最后一頁的書合上，露出滿足的微笑。

“好久沒有心無旁騖，從頭到尾翻完一本書了！”

對他來說。

人間煙火氣，不過一條長街，一家小店，一張長桌，一本古籍，一整天的悠閑時間。

當然，還有懷中正酣睡的雪寶，隔壁不遠處，【蜀州菜館】隱隱飄來的飯香，門外，入眼處三三兩兩的行人。

但是！

不包括眼前，剛剛進門，就嬉皮笑臉的這個家伙！

“蕭兄啊......”

“獨自一人，枯守店中，豈不覺得寂寞？”

“正好，我帶了隔壁的【龍泉釀】，不如你我小酌幾杯！”

端坐在柜臺后，蕭平抬眼瞟了瞟姓吳的。

“走開走開，你這家伙仇家遍地，別把麻煩帶到我店中來?！?

吳道淳仿佛沒有聽見，笑著從身后取出一壺美酒，又變戲法似的取出兩個酒杯，一一倒滿。

蕭平口中嫌棄，身體卻很誠實。

毫不客氣，取過一杯，暢飲。

咕噥道：

“倒是忘了，閑來看書，品酒，古來圣賢皆如此，今我該效仿之......”

吳道淳見蕭平一飲而盡，笑得更開心了。

飲滿一杯，出聲邀請道：

“蕭兄，最近幾日，便是京城武舉決賽了，可要去看看誰有魁首之姿？”

“不去不去，有什么好看的，百年王侯，千秋功名，最后都做了土……”

“不如我這閑書兩三篇，道盡天下興亡事......”

見蕭平搖頭拒絕，吳道淳也不強求，又各斟了一杯酒。

豪邁笑道：

“蕭兄，有時，我真佩服你，明明年紀輕輕，一身神功絕學，放眼京城武舉，也無出其右?！?

“卻愿意躲在這小小當鋪中，每日看書自娛，木雕盡興，絲毫不為功名所動?！?

“吳某不如你??！”

“這江湖，總忍不住，想要去走一遭。”

“明知這世道黑暗，也不愿半睜半閉。”

“既然如此，蕭兄且看我，掃蕩奸佞，敗盡群雄，先入養心殿，后將我名傳頌天下！”

說罷，再飲一杯，抱拳，哈哈大笑出門去。

蕭平抬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帶上些笑容。

舉起桌上的酒杯，遙遙相敬，一口入喉。

“此去，愿君鵬程萬里始！”

中午。

吃過飯，提了些酒水糕點回來。

留雪寶看店，蕭平抱著書，準備去隔壁，余老板的書店逛一圈。

出門左轉，還沒進店門。

往店內一看。

只見，余老頭正半支起身子，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仿若看到了天敵。

“？？？”

蕭平滿臉問號。

我這是，吃你家大米了？

還沒來得及發問，余老頭只盯著他看了兩眼，又慢慢把手一彎，像沒事兒人一樣，繼續躺下了。

蕭平奇怪地看著余老頭的動作，摸不著頭腦。

單手抱著書進了店門，把另一只手提著的酒水糕點放下。

“余老板，您這是，整的哪出?。俊?

隨口問了一句，卻沒有得到回應。

只當是老年人，性格變得古怪些，也正常。

來的次數多了，并不客氣，招呼了一聲，就到里面去了。

片刻，抱著新書出來。

打了聲招呼，就要離去。

忽然。

就在他剛要跨出店門時。

余老頭卻出聲了：

“蕭老弟，近日，與人動過手？”

止住腳步，蕭平看了眼被衣袖遮擋的右手，詫異地回過頭。

“余老哥，是怎么看出來的？”

余老頭躺在椅子上，瞇著眼，半睜半閉，敞著溝壑橫生的滿臉老皮。

目光卻凝視上方，漆黑不透光的屋頂。

蕭平問完話，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余老頭似乎才反應過來，幽幽道：

“三十年過去了，他們還在人間游蕩，陰魂未散啊......”

“？？？”

您老也是個謎語人？

聽完這話，蕭平似懂未懂，但不明覺厲。

“咳咳，老哥，這是何意？”

余老頭終于將視線移到正前方，背著光，站在門口的蕭平身上。

卻不再遲鈍。

“蕭老弟看我這副樣子，覺得我應該幾歲了？”

蕭平打量眼前，蒼老枯皺，一直以為，半只腳已經踏入棺材的余老頭。

沉思片刻，估摸著說了個數：

“百二十左右？”

此世，武道大興。

習武之人，壽數普遍較長，平民百姓活到五六十就算長壽，而習武之人，這個數得翻一倍。

甚至聽聞有修煉養生功法的，能活至百四十多的壽數極限。

看他這老得不像話的樣子，并且猜測，應該有不俗的武道功底傍身。

說是百二十，絕對沒多少人懷疑。

聽罷，余老頭雙手慢慢拄起身子。

幽幽嘆了口氣。

“【地天子】這一掌，竟削了我六十載壽元?。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