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臨時搭建的帳篷里。

“雷哥，我不過就是來遲了一些，他至于那么小題大做嘛，當眾批我一頓不算，還給了一個黃牌警告，讓我哪還有臉在劇組待下去，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他哪有當眾批你，又沒點你的名。”

“可誰都知道，他批的人就是我。”

“呵呵，這就沒臉在劇組待了，那要不，我和鄧總聯系一下，現在換人還來得及，反正還沒開拍。”

“你就會說風涼話，還笑...還笑。”

“不笑了，行了吧，你也別太較真，他愛說什么，你就讓他說，當耳邊風就行了，該怎樣還怎樣，沒必要放在心上。”

“他可是當眾說得明明白白，一次黃牌警告，兩次紅牌走人，我已經被黃牌警告一次，再遲到，哪怕一分鐘，或者上鏡時返工幾次，亦或者在劇組和人爭幾句，就會吃紅牌走人。”

“哼，這種鬼話你也當真，劇組可不是他一個說了算，黃牌警告不過是個名頭，無關痛癢，也就隨他的便，真要紅牌趕人，那得要問過我同不同意，我這個監制可不是擺設。”

“雷哥，那你可要罩著我哦。”

“呵呵，放心吧...”

雷剛伸出厚重的手掌，在齊曉燕的白皙的手背上拍了幾下，臉上的笑容帶了一絲男人都懂的意味。

齊曉燕用那桃花眸子飛了他一眼，小手一翻，一根小指輕輕劃過雷剛的掌心，另一小手，翹著蘭花指提起水杯，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

......

午飯有專車送來，還捎帶上了十幾個群演。

飯菜的規格分三六九等。

導演，監制，執行副導演，以及各小組的組長二十塊標準。

演員和小組副組長，以及骨干人員十塊標準。

其他人一概五塊標準。

張文遠與齊曉燕搞特殊化，吃的是二十塊標準的盒飯，這種小事只要沒人向他反應，莫宇就算看到了也當沒看到，不過，顧佳音的飯盒是十塊標準的兩葷兩素，莫宇就不能視而不見了。

他把自己的飯盒與顧佳音對換，然后找了后勤組長，沒要求換一份二十塊標準的，而是關照了一聲，顧佳音作為顧問，在劇組內的一切待遇與他等同，要是超了預算，就找他私人貼補。

后勤組長老于世故，一邊連聲應是，一邊讓一個組員去拿了一份二十塊標準的，硬是把莫宇手里的飯盒換了過來。

午飯后，劇組上下忙活開了。

一個小時后，演員化妝完畢，正式開拍。

這片景點一共要拍八幕，第一幕是劇本的第二幕，西邪與表妹找上三公主。

這一幕中，三個主角角色涉及到的武打動作，各個笑點的臺詞配合的表情包，顧佳音一共手繪了二十幾張，算上返工的十幾張，總共近四十張。

即便不用精雕細畫，前后也花了顧佳音兩天，差不多十個小時。

提前兩天已經給到了飾演西邪表妹的孫妙妙，以及傳真給了花影影視，后者再給到飾演西邪與三公主的齊曉燕與張文遠。

至于三人事先有沒有琢磨練習，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大海無量。”

三公主運功后，雙手往前一推，周遭沒一點動靜。

“哎呦，這就叫無量神功啊，丟人啊。”

原本滿臉緊張與警惕的西邪與表妹，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臉上換成了得意與奸笑，相互擁抱跳舞。

“大海無量，哈...”

三公主又羞又惱，再度運功，雙手猛地往前一推，周遭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哈哈哈哈哈。”

西邪笑得肚子痛，表妹笑得彎下腰。

“卡！”坐在監視器前的趙凱斌喊了一聲，臉色不太好，這已經是第五次喊停了。

趙凱斌指向孫妙妙，有些不耐煩地道：“你的動作太僵硬了，跳舞時腰桿要放軟，腳步要輕快，還有笑起來太夸張，太刻意，要自然一些。”

“對不起，對不起。”

孫妙妙連聲道歉，這是她第一次拍戲，又不是獨角戲，要按照劇情與其他演員相互配合，難免有些緊張，相比試鏡時不錯的表現，大跌了水準。

“休息一下。”

趙凱斌大手一揮，沒再多說什么。

顧佳音拿了瓶水遞給孫妙妙，好聲安撫她放松下來。

休息過后，又拍了一次，孫妙妙的表演還是不過關，趙凱斌再度喊停后，齊曉燕不耐地發了句牢騷：“到底行不行啊，這么小一段鏡頭拍了六七遍，兩個小時也有了，要這樣下去，到天黑一幕都別想拍完。”

孫妙妙哪敢還嘴，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齊曉燕不理不睬，桃花眸子一抬，看向場邊的莫宇道：“導演，你不是說上鏡拍攝若是拖了后腿，第一次黃牌警告，第二次，紅牌走人。”

聽到這話，孫妙妙的臉色一下白了，巴巴地望向莫宇，眼中滿是哀求。

上午碰頭會，莫宇那一番當眾講話，讓她對這個微笑隨和的學弟有了全新的認識，再加上顧佳音又特意私下提醒了他們，在學校里，莫宇是你們的學弟，在這里，他是導演，千萬別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兒，誰要壞了規矩，連她都保不住。

張文遠無意難為一個女孩子，更何況孫妙妙長得還挺漂亮，在劇中又與他演一對“狗男女”，換作平時，他定會拿出男人氣概，站出來幫孫妙妙開脫幾句，眼下卻是沒有，靜等莫宇的決斷。

莫宇不置可否：“孫妙妙頭一次拍戲，有個適應過程，可以理解。”

孫妙妙在來的車上，一直都在反復練習臺詞與表情，到了之后，也在積極準備，就算之前兩天都荒廢了，是在臨時抱我腳，至少態度擺在那里，上鏡時狀態不好，別說新人，就是老演員也常有，莫宇又怎么會苛求？

他扭頭對趙凱斌道：“趙哥，我看這一段先放一放，先拍三公主騎馬逃跑的那一段，那一段當中孫妙妙以打戲為主，動一動有助于放松。”

孫妙妙大松了一口氣，眼中的哀求變為感激。

孫凱斌深看了莫宇一眼，點點頭：“好。”

齊曉燕哼了聲，不咸不淡地道：“導演，你就包庇她好了。”

這話太容易讓人誤會。

眾人的目光在孫妙妙與莫宇之間游弋，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孫妙妙垂下腦袋，整個人局促的不行，不知該如何自處。

反觀莫宇神情自若，仿佛沒聽到齊曉燕的話，也沒感受到眾人眼神中的異樣。

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又都保持沉默，讓眾人更生疑竇。

宋茜嘴角的唇線微微繃緊，陳雯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孫妙妙，又看看莫宇，眉頭微蹙。

布景沒什么要改動的，多加入了一幫群演，道具組成員牽來了一匹馬。

演員各就各位，各組紛紛給出了OK的手勢。

趙凱斌看著監視器，緩緩抬手：“Action！”

互為敵我的群演開始大亂戰，西邪與表妹則是殺向三公主，三公主身邊一名護衛焦急地道：“三公主，快上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三公主不愿離去，卻是被護衛拉拽著，另一名護衛將馬牽了過來。

就在三公主上馬之時，趙凱斌喊了一聲“卡！”

眾人感到有些莫名，莫宇也是神色詫異，這一段沒問題啊，怎么就突然喊停呢？

很快，喊停的緣故揭曉，一名衣著與三公主一樣的群演走進場內，三公主則是退到鏡頭之外...

以莫宇的閱歷一下子就看懂了，這是要用替身啊！

他出聲問：“趙導，什么情況？”

趙凱斌淡定道：“前些天曉燕練舞的時候扭傷了腳，到現在還沒好，為了不耽誤拍攝進程，騎馬的鏡頭就用替身吧。”

莫宇信這種鬼話才怪，齊曉燕步履如常，哪有半點扭傷腳還沒好的樣子，就算真扭傷了，到現在還沒完全好，能夠走路，就騎不得馬？

當初選角的要求，莫宇特別強調了，三公主的人選不求策馬狂奔，但至少要能騎馬，不得用替身。

沒錯，名額是給花語了，但人選得符合他的要求。

這是故意隱瞞他。

莫宇也不點破，卻堅持道：“用替身只能拍個背影，會影響拍攝效果，馬還是齊曉燕自己騎，找個人在鏡頭之外保護著。”

趙凱斌眼角一皺，沉默了片刻，倒是沒有爭辯，招手把齊曉燕叫了過來：“你這腿傷恢復得怎么樣了，馬自己能騎嗎？”

齊曉燕一聽就不樂意了：“趙導，醫生說了要兩個月才能完全恢復，騎馬奔跑的時候只要拍個背面，找替身不影響拍攝效果，拍正面和側面的時候，鏡頭切換一下不就行了。”

“導演要求，不能用替身。”趙凱斌直接把球踢給了莫宇，齊曉燕不爽道：“導演，你總不能讓我帶傷上陣吧。”

莫宇道：“找個人扶你上馬，再從旁保護，奔跑的時候速度可以放慢一些，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吧。”

齊曉燕根本就沒騎過馬，怎么可能答應，她氣呼呼地道：“你這是強人所難。”

說罷，把頭甩到一邊，一副絕不就范的模樣。

趙凱斌見狀，試探地道：“導演，曉燕扭傷腳也是意外，用替身對拍攝效果沒多少影響。”

雷剛走了過來，問了問情況，也是幫著齊曉燕說話：“要不這樣，先讓替身拍著試試，看看效果再說。”

莫宇沉默了會兒，點頭默認。

執行副導演與監制都亮出了態度，這個面子是有必要給的，繼續執著，甚至點破，只會把場面弄僵，心中生出芥蒂，影響的是后續拍攝。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這部片子的賣點是搞笑，對于拍攝效果，他并沒有那么苛求。

為大局，一些非原則的小事，可變通的就不要太較真了。

“雷哥，我就說吧，他就是故意針對我，那個孫妙妙害得大家重拍了那么多次，他一句可以理解，我傷了腿卻非要我騎馬，區別對待你也看到了。”

莫宇的讓步在齊曉燕看來是理所當然的，走回場內時，嘴里抱怨個不停，還故意大著聲，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雷剛陪她走了一段，只聽不說，既沒有附和，也沒有制止。

莫宇站在原地，依舊沒聽見似的臉色如常。

最尷尬地要數孫妙妙了，心中又氣又惱又愧疚又無可奈何。

這天一直拍到了太陽落山。

一幕戲里頭分三段，只拍成了兩段。

按照這樣的效率，一個半月時間肯定拍不完。

收工之前，莫宇做了一個決定，明天八點集合，九點開拍，比原定的十點提早一個小時。

為了趕進度，劇組調整時間安排是常有的事兒，眾人都沒說什么，只有齊曉燕嘰嘰歪歪，最后走的時候，與趙凱斌，雷剛，幾個組組長，以及張文遠打了招呼，卻選擇性忽略莫宇這個導演。

次日，沒人遲到。

八點集合，演員化妝，各組準備。

九點一到，準時開拍。

孫妙妙的狀態明顯比昨天好了許多，與試鏡時發揮還有差距，但也達到了八九分水準。

一段戲返工三次，趙凱斌便給出了OK的手勢。

休息的時候，孫妙妙主動找上了莫宇聊天，語氣比昨天回校后，她主動找上莫宇道歉時輕松了起來。

“你的演技沒問題，昨天頭一次上鏡不太適應而已。”

“那也是你給我機會，我是真怕你會一次黃牌警告，那樣我肯定會背上包袱，多半會越演越糟。”

“你的意思是，以后就算你犯了規矩，我也不能給你黃牌警告，對不對？”

“我...我沒那意思。”

“我聽著就是，呵呵，開個玩笑，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定規矩不是目的，目的是一個半月拍攝期，能夠保質保量地殺青。”

“我明白，我保證不會再拖后腿...”

兩人正說著，分在劇務組，莫宇的三室友之一，蔡康成一溜小跑地過來。

莫宇抬頭一看他，正要開口，蔡康成就喘著氣，急道：“莫宇，你趕緊過去看看吧，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