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以上的這些都是后來的事情。

下午附近好多居民下班后來到學校鍛煉。一片硬水泥地的足球場上，一群校外的年輕人正在踢足球。他們穿著很薄的衣服在上面奔跑，腳下掃來掃去令人揪心。

旁邊兩個女生正在借著排球網打羽毛球。網太高了，而且有風不停把球往網上撞，把他們的頭發吹亂。不過他們也并不著急，一次次的撿起球，慵懶的理著耳邊的頭發重新發球。而在再她們旁邊柳樹低垂，風吹不亂，千年魚好像聞到了了他們頭發上的樹葉味。

和社長分別后，他并沒回宿舍，而是滿心憂慮的在操場上走著。那張單子被手心的汗液給弄皺了，心中的愁緒依舊難以排解。

草地又在灌溉了。中心處一個小男孩兒正在和一個小女孩兒爭奪那根水管。那水管本是由女孩兒拿著的，但男孩兒非要搶過來。水花蘇積極濺了一身。小女孩兒只好松開那水管，使勁往那男孩兒頭上捶了三下，憤然離去。起初男孩兒呆若木雞站在那兒，可馬上頭上的疼使他認識到著得不償失，便扔下管子哭著朝媽媽身邊走去。

千年魚也轉身離開操場，徑直朝宿舍走去。剛到進宿舍樓就看到宿管阿姨在帶著一幫人大掃除，樓道里堆滿了垃圾，幾個人用大垃圾筒成桶往下抬，而走廊里污穢不堪的瓷磚也被拖得干干凈凈。這個季節。幾乎所有宿舍的門窗都開著，千年魚見他們宿舍也打掃過。原本在兩床之間得厚一副也都唄收了起來。屋子不光寬敞了，而且撐子也被解放出來。

千年魚看著這些花花綠綠得撐子，心想這下不愁用了。

大家都在玩電腦。溫暖清新的空氣里，鍵盤聲變得清脆起來，而電腦的風扇生則有點空虛。剛洗過頭的孟冬塔正坐在窗前床上掏著耳朵，上身只穿著件黃背心，瘦高的身材在陽光里格外青澀。充斥著花香和樹葉的風不時吹進來，淡藍色的窗簾一次次的飄蕩著。整個宿舍都沉浸在寧靜當中。

“這窗簾——可能建校以來就沒洗過吧？”

千年魚看著窗簾上的污跡說。這污跡是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你把它水池洗洗去唄？”孟冬塔說。

“我才不洗哩！”千年說，“我怕拆下來裝不上去。就讓下一批搬進來得學生門洗吧。”

“那你就別說那么多。”

千年魚有點不高興。然后他就在下面做了一會兒，說道：

“牛頓醫學院的一個叫芝蘭的文學社團剛才來咱們學校了，剛才我們詩社接待了他們，他們說要在咱們市高校間舉辦一個文學比賽。你們要不要參加啊？”

大家不是再玩電腦就是在睡覺，沒人理他，他繼續說。

“我們社長對我說想讓我當社團的新社長。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是那個頭發很長，人有點瘦的女孩兒嗎？”孟冬塔問。

“是啊！”千年魚說。

“你見過她？長的怎么樣啊？”趙煙囪問。

“還好吧，看著比較老實。現在社團都在換新，社長這活不好干呀！要是沒干過，我勸你最好別干！”

“我也不想干！可我們社團沒什么人了呀！”

“怎么會沒人呀！你若是拒絕，自然會有人來干得。”

千年魚也不說話了。他覺得是孟冬塔嫉妒他，而且還瞧不起他的能力。坐久了人就容易困，他決定上床睡一會，等晚上就去圖書館著手參賽作品。

“我把征稿啟事放在這兒了，你們誰想參加能看一下。”

千年魚把紙放在桌面的的書摞上。這桌子上十分擁擠，轉身時手不小心把上面的不銹鋼盤子碰翻了，盤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里裝的紅果子立刻滾了一桌子。龍洋俠正在桌子上聚精會神的打游戲，被嚇了一跳，馬上瞪大眼睛看著著千年魚。

“你就不會慢點！”

千年魚趕緊把盤子和果子撿起來放好，這盤子是在超市買的可樂的贈品，而果子實在路邊的樹上摘得，太酸了，放了好久也沒人吃。不過這絲毫無礙于她此刻激動得心情，想起自己即將要寫的參賽作品，舌尖又泛起了酸味。

“這盤子里的都是偽果，人皆可俯首而是。而眼下要舉行的比賽是個能證明自己的機會。”

見大家卻對此無動于衷，他有點失望，脫了鞋準備上床睡覺。床鋪吱吱得顫動起來，這樣就惹得下面的孟冬塔傳來一聲嘆息。在床上躺下后卻睡意全無了，心里久抑郁煩躁。在這個宿舍立，他就好像是個外人般孤獨。龍洋俠對他得怒目而視此時才開始起作用。他敢確定，要是是換成別人，他絕不會是這種反應。

夏天就像剛拆封的衛生紙，又白又長。

最后他忽然從床上坐起，決意不在床上干浪費時間，而是去圖書館把文章寫了。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你們一直瞧不起的那個人，是多么了不起。”

下床時床鋪在次發出吱吱的聲音，這時千年魚注意到了，方火輪用一種故作恐懼的目光看著他。

“年魚又準備干什么去呀？”

孟冬塔用關懷的語調問，千年魚卻聽出一種冷嘲熱諷。。

“我要去圖書館寫我的參賽作品去！”

然后他就拿著本子和筆就出了宿舍。

圖書館的五樓基本上全是文科類的書。

他來到正對門的第一排書架最下層找到了那本《拉丁美洲著名作家短篇小說選集》。這是他來圖書館讀的第一本書，作品龐雜，工程浩大，總共分為上中下三冊。收錄了兩百多位作家近千篇作品。目前他還在讀上冊，讀了兩篇過后又讀了會兒蔣介石和毛澤東的傳記，以及弗洛伊德的心理學，機器自動化原理，分形學基礎。

最后直到下午，才開始寫東西。

《老天是女孩兒》

莫非我們全是壞蛋？

只配攤上個黑色的夜晚。

而天之高，星光之遠。長夜又漫漫嚇得孩子們不知所措。一定是誰干了什么壞事。讓人類受到了懲罰。或者說，老天爺本來就是個壞蛋。好趁著夜色把壞事干。

那就請我們的一把手下崗吧。唯有高山崩落，才能填平海洋。我們有機器自會代替他的崗位。她才讓我們滿意呢。

給我一個粉色的夜晚，還我那個綠色的月亮。我們的祖先是一群猴子，它曾擁有最好看的月亮，也有最美麗自大自然。所以我們的基因里早已寫下浪漫的詩篇。下去吧，新的一把手閃亮登場。老天是女孩兒。

她有藤絲般的劉海和奶茶一樣的渦旋。

她給我一個粉色的夜晚。

校園的廣播準時響起，《且聽風吟》的旋律隨著溫暖的氣流從窗戶飄進來。這歌聲十分美妙，就好像是一直蜻蜓用他的翅膀將夜晚打碎成碎片，然后如是落花或者樹葉搬紛紛墜落。在歌聲的促使下，他不由得起身來到那巨大的窗前透空氣。

很快夜色而變得膠著起來，該去食堂吃飯了。

燈光下的筆記本格外優雅可愛。可是他不得不和旁邊的書架分別，她們就像是人一樣，無論你從它們旁邊走過多少次，因為那上面的書沒讀，它們就永遠那么陌生。每個都要讀上六千萬字，這真的是不容易。曾經它們是別人的時間，后來就擺脫了時間的束縛，變成了冷冰冰的時光墓場。他刺啦一聲把那頁詩撕下來帶在身上，感覺很滿意。

入夜后的空氣依舊暖洋洋的，花香在黑暗當中里更加濃郁。他首先來到餐外樓梯邊的水池洗手，這時有個個男孩兒騎著輛山地車從校外郊游回來了，黑暗中顯得格外風塵仆仆。他將自行車停在樓梯下鎖好，然后就提著用塑料袋裝的菠蘿也來到水龍頭邊。菠

“我也想吃菠蘿！”他想，可是沒錢。

晚飯是三個菜一份米飯的套餐，三塊五的價格很實惠，但味道卻不敢恭維，幾乎就是用重鹽水煮的，長時間的吃這東西嘴里上火，以往每次吃起來他都很痛苦。但由于今晚心情好，所以吃的津津有味兒。

吃完飯后他沒立即回圖書館，不由得又走到櫻花樹那兒去。廣播不知何時已停。唯獨樓上淡藍色教室里鬧哄哄的。晚上的課似乎少了些旁觀者的耳目，因此總有點像是party似的無拘無束。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淡藍色的窗簾力傳來了音樂聲。一個女孩兒夾著書本兒腳步匆匆走了過來，當她走到櫻樹下時不由得停了下來，驚訝得看著夜色里的繁花。然后又戀戀不舍的在濃郁的花香里離開。

不久上課電鈴就響了起來，藍窗簾里也安靜下來。

千年魚記得，就在前天晚在就業指導課上，在只被投影儀發出來的光照耀著的昏暗地教室里，一位老師在講課時忽然談到了學校計劃中的搬遷，談到了他在這個學校最初的那段時光。以及那片櫻花樹，還給同學講那是他們如何與和外語系的學生種下的。

忽然一種憂傷的心情襲來。千年魚回憶起來，十六年前他的母親就是在這樣溫暖的夜晚撇下他離開的。

他掏出那詩歌把他撕了，重寫一篇關于母親的文章。于是他就又回到圖書館，在在燈光里寫了一片名叫《春天里的壞蛋》的散文。

每當春天天氣轉暖時，農村就有用抱窩的老母雞孵蛋的傳統。那是他七歲時，母親把家里攢的幾十個雞蛋拿出來讓只老母雞孵。剛開始時還挺順利，雞蛋在母雞的溫暖中開始在朝著生命發展。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就把雞蛋放到水里讓他看，雞蛋在動，說明里面已有了生命。。但后來天氣太熱，而母親用棉襖把母雞包的太嚴實，結果就把母雞給悶死了。

母親就陷入了恐懼。那時家里太窮，父親老是因為各種理由打她。后來她想出了辦法，不停燒熱裝如水壺里，奢望用熱水代替母雞來孵。

“用水也能孵出來，人家養雞場好多人都是這樣做的，”

母親邊換熱水邊對她說。

千年魚對這事一竅不通，但只希望如愿以償。

可是過了很久只有一只小雞被孵了出來。母親也不灰心，還是燒熱水。

后來事情敗露了。有天晚上父親不知找什么，結果就把見了那熱水壺和壞蛋，氣得他端著就把它扔到了院子里。千年魚正灶火房里喝湯呢！母親則忙著給豬燙食兒，然后他父親就拿著棍子進來了。

父親人高馬大的，一進來遮得幾乎半個屋子都暗下來。他先是不由分說就開始打他母親。

母親逃出了廚房，跑到黑夜里沒了蹤影。父親也出去追了一會兒，然后就回來了，自己坐在屋子里生悶氣。千年魚站在廚房看著搖晃不定的燈泡，搞不懂為什么會這樣，明明自己剛才還在吃飯，轉眼間就沒了。

第一想法是母親再也不回來了。因為母親之前也出走過幾次，那時他還小，有好幾次都是帶著他跑的。

村子里黑洞洞的，但他只能在村子亂跑，幻想想把母親找回來。那時他走到一個同學家門口附近時，遠遠的聽到同學的母親在和鄰居談話。一種熟悉的恥辱感涌上身體。他以為人家又在談論今晚他家的不幸，就躲在暗處偷聽，希望能從中探聽到母親的消息。

可他們不是在議論今晚他家的不幸，對此他們一無所知，而是談論一件愉快的事情，歡快的笑聲不時地彌散在漆黑夜的晚里，讓他覺得他們處在不同的世界。然后他就繞過他們，從別人往村里走。可空蕩蕩村里，所有院落都那么黑那么安靜，好像都已關燈睡覺了。

“時間已不早。可能我媽媽已回家了。”

他心里這樣想，但在回家的路上還是忍不住流淚。溫暖的夜風混著麥苗的青澀從田野里吹的他瑟瑟發抖。也就是那晚，他第開始從春風里嗅到惆悵的滋味。可是母親并沒回來家里地豬沒人喂，老遠就聽到他們圈里地鬼哭狼嚎。剛才在外面游蕩時，他以為夜已深了，可到家后才見時間還早。他已沒勇氣再去找了，就自己坐在灶火里。剛才哭的太多。喉嚨有點疼。

這時院子里有什么東西在叫。他嚇得趕緊屏住呼吸，就見院子里有一只小雞。就是那只唯一孵出來得小雞。它好像餓了，站在院子里亂叫。

仇恨從他心里生起，他就走過去，一腳把它踩成了肉醬。

散文寫完，千年魚打心里覺得滿意。

“好了，時間到了。”

耳邊傳來挪動凳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