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七)火把
- 帝姬弄
- 某R
- 2844字
- 2008-09-12 18:01:22
站在北濱國的國土上,她開始回憶當初北言冰對它的描述。
北言冰說,北濱國是一個熱情的地方,無論何時何地,人們的臉上總洋溢著笑意。
這里有很多節日,豐收節,割草節,騎馬節,太陽節,月亮節……每一項可愛的事物,都可以讓他們喜氣洋洋。
愛唱歌、愛跳舞,開化的民風,山巔上的情歌此起彼伏。
而眼前的北濱國,也確實沒有讓東方焰失望。
這里的物質條件說不上豐腴,房子大多為黃土砌成,水田里耕種的是一群拉著犁的男人,買得起牛的人家寥寥無幾,可是神采是歡愉的,比起城南的儒雅精致,北濱國像一個扎著頭巾的村姑,樸實真切,黝黑的臉龐笑容滿滿。
她在靠近邊境的一個小縣城里找了間客棧,客棧的人很少,掌柜與店小二卻很健談,見到她獨自上路,還特意關照眾人幫襯著她。
東方焰試圖打探北濱國皇室的消息,匍一開口,‘北濱王’三個字還未吐完,小二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一邊擺手,一邊打著哈哈退了下去。
東方焰大惑不解,想了想,沒有繼續追問。
回到房間,略收拾了一下,東方焰合衣躺在床上,伸手數了數自己所剩無幾的盤纏,她開始認真地考慮之后的打算了。
無論怎樣,安身立命才是關鍵——她翻了個身,想著想著,困倦緩緩襲來,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天光已經抹盡,屋里的光線很暗,卻愈加顯得外面的熱鬧非凡。
那是整個國度的歡騰之聲。
即使是生意清淡的客棧,也擋不住外面傳來的歡聲笑語,擋不住漫漫映過來的火光。
“今天是什么日子嗎?”東方焰推開窗,隨口問了一位面前經過的人,“外面好熱鬧。”
“是北濱國一年一度的火把節。”那人帶著滿臉的笑意回答。
東方焰遙望長街之外,遠遠的歌聲,遠遠的光亮,仿佛要將夜空也染上快樂似的。
她突然來了興致,聽北言冰說過太多次的節日,是不是如他口中那般精彩呢?
隨手系了一件外衫,東方焰向火光的來處走去。
十里長街,同樣是火光一片,家家戶戶都在門楣上插上一只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夜空,照得輝煌明亮。
許多人從家里涌了出來,同樣是各拿一只火把,少女則在腰上別著一只腰鼓,或者手持豎琴,呼朋引友,往同一個方向趕去。
滿街的人,臉上都有種節日的欣喜,火把照亮了一張張淳樸的笑臉,照亮了一簇簇純粹的快樂,而快樂,原來是可以傳染的,傳滿了整條長街,連她也漸漸歡欣起來。
所以她混在他們中間,往城外的一個大火堆跑去,那火堆是如此的大,噼里啪啦的響聲打攪了整夜的寧靜,耀起的火光到了半空,再化成星星灑落下來。
火堆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全部手牽著手,踢著腿,跳著圈,且歌且舞。
女孩子們拍起了腰鼓,吹起了豎琴,男孩子們耍起了花腔,亮出了歌喉。
她看了一會,然后一個不認識的少女跑過來拉她,于是她也加入了他們,圍著火堆轉了一圈又一圈,放肆的笑,舞步凌亂不堪,可是快樂。
然后她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抬眼,漫天火光都映在那人含笑的眉梢眼角。
“焰。”他歡欣的聲音,仿佛從來就未曾離開過。
人太多,擠著,鬧著,撞著他,然后他又撞著她,他扶住她的肩膀,唇角揚起一個干凈的弧度,“我們跳舞。”
于是牽著手,又圍著火堆,一遍一遍轉著圈圈,偶爾他會松開手,然后揮著手臂在空中搖晃著,所有人都有一張沒有煩憂的臉。
他真的在跳舞,隨意的姿勢,踢腿甩手,全然沒有規則,可是他做來卻異常悅目,衣枚揚起,直欲羽化,在這樣歡樂的時候,什么動作都是舞蹈,舞蹈是快樂的延伸,而他們現在很快樂。
“我也來跳舞。”她不甘示弱,隨手撿起別人放在地上的手鼓,然后旋著圈,點著舞步,輕盈的落在他的面前。
她跳躍,拍著手鼓,在火光人聲中,與他們一起放聲清唱。
她旋過身,繼續拍鼓,點點節拍,點點歡欣,他圍著她轉,他以她為圓心畫著圈,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她的目光在火光的映射下明亮璀璨,他的面容在明暗不定的火焰里,如夢似夢。
有一種暈眩,讓周邊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原來世界醉了。
她的聲音也有種迷醉的活潑。
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他終于轉累,停下腳步,手拍著掌,晃著頭,看著她,只是看著她,看著她笑,笑得燦爛無暇。聽她唱,唱得悅耳動人。
她終于也累了,甩開手鼓,躺在一片火光中,草地上,就這樣橫七豎八的躺了許多累到虛脫的人,臉上兀自帶著笑,看著頭頂的萬里星空。
他躺在她身邊,他的頭頂著她的頭。
笑聲,歌聲,劈啪聲,一刻都沒有停下,喧鬧的世界,原來也可以如此簡單的快樂。
“看,有流星!”他突然大叫了一聲,手指著遠方天際一條已經消失的光暈。
她也抬起手,卻沒有指向星空,而是握住了他的手指。
火光中,星空下,他們的手透明如白玉,就這樣交握在空中,天地成為了它們的背景。
“許個愿吧。”他笑著說“每個女孩子看見流星總是會許愿的。”
“我愿……下一場流星雨,讓它們全部落在我身邊。”她笑吟吟地說,“讓它們在我身邊燃燒一整晚。”
他笑,然后他翻過身,從上方俯視著她,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是眼睛異常明亮,帶著讓人移不開眼神的光亮。
仿佛那場流星雨,已經盡數落在了他的眸子里。
“會喝酒嗎?”他問,他的笑容有點邪邪的味道。
“不會。”她毫不客氣的回答,“但是我想喝。”
“你等一下。”他一躍而起,很快,便帶著兩壇不知從哪里拿來的、飄香四溢的老酒,蹲坐在她身邊,然后遞給她一壇說:“給。”
“就這樣喝嗎?”她遲疑的問。
“我先喝”他仰脖,白色的衣襟微微敞開,頭發松散而下,灑落的酒順著他的脖子,浸濕了他的發稍,然后淌入了他的衣內。
她于是學著他,喝一口,辛辣入喉,她大聲的咳嗽,他大聲的笑,然后伸出手拍她的背。
咳嗽了一陣,她又不甘心地抬起酒壇,喝一口,再喝一口,還是會咳嗽。
他沒有阻止,只是端著酒壇,靜靜地看著她,靜靜地喝。
天色愈沉,載歌載舞的人們終于累了,陸陸續續的開始回家,明天,還有一天的工作,明天,又將是另外一天。
先是三三兩兩的走,然后是成堆成堆的走,再然后,又是三三兩兩的走。
最后的最后,燃盡的火堆旁,只剩下了兩個人,大地安靜下來,巨大的灰燼兀自揚起劈啪的火星。
而她已經醉了。
酒壇倒在身旁,沉醉的她,只顧著酣眠,不吵不鬧。
只是臉色紅撲撲的,嘴唇嘟起,憨態可掬。
曠野的星空下,北言冰彎下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能再見你一面,真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