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焰來到琳瑯宮的時候，天色已經暗透，艷艷的夕陽鋪灑在琳瑯宮光滑的地板上，流光溢彩。

這是一座美輪美奐的宮殿，梁懸瑪瑙，柱鑲金片，大殿里還嵌數個夜明珠，即使沒有點燈，也能亮若白晝——東方國的皇帝對琳瑯妃的賞賜從不吝嗇。

到了門口，幾個畏畏縮縮的宮女正跪在前面的臺階上，個個容顏慘白，嘴唇抖動不已。

東方焰走了過去，又退了回來，指著她們中間的一個空位道，“還有一個人呢？”

旁邊的宮女都垂下頭發抖，不敢看她，亦不敢回答。

東方焰嘆口氣，想起了方才撞到了那具尸體。

看來又是從琳瑯宮里出去的。

推開虛掩的大門，空蕩蕩的大殿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搖晃著柔和的光，東方焰撒開腳步往里間跑去，零碎的腳步聲在殿宇里回響不已。

“母親”繞過山水屏風，東方焰看到了端坐在鏡臺前的女子：方才的華服異裝已經褪下，此時的琳瑯一身素衣，腰間系著一條翠綠的寬腰帶，清麗婉約，絲毫沒有平日那種迷倒眾生的風采。

聽到女兒的喊聲，琳瑯轉過頭，溫柔的一笑，“焰兒，你怎么來了？宴席已經散了嗎？”

“我中途退場了”東方焰走過去，將頭埋進她的膝蓋間，“東方明好討厭”

“你是姐姐，就應該讓著他”琳瑯撫著愛女的頭發，輕聲道：“不要輕易得罪東方明，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了，知不知道？”

“知道”東方焰揚起頭，笑吟吟的望著自己美若天仙的母親，突然有一點恍惚。

這樣美，這樣美的女子，真的與自己有血緣關系嗎？

她微微偏過頭，在旁邊的鏡子上看到兩張相似、卻又絕然不同的臉，心中沒來由得一陣沮喪：她果然及不上母親的十分之一美貌。

“你長得更像你父親”琳瑯似看穿她的心思，笑著撫慰道。

東方焰偏了偏頭：皇帝是一個英俊的男人，或者曾經是，可是五官樣貌，與自己卻是全然不同的。

連皇帝自己都說：“焰兒長得一點都不像朕”。

不過……隨便吧。

東方焰笑了笑，將這個無聊的問題甩到腦后，想起剛才的見聞，忍不住問道：“母親又打宮女了？”

琳瑯含笑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方才柔若春風的聲音也變得陰騭，“若想保護自己，就不要談什么無聊的慈悲”

東方焰瑟縮了一下，沒能接話。

琳瑯見女兒的神情，微微一嘆，面色稍緩，“焰兒，若是母親哪天不在了，你一定要想方設法逃出去，不要繼續留在宮里了”

“為什么？”東方焰奇問。

“不要問原因，記住就行了，出去后，要一直往北邊走，走到一塊獅形巖石前停下來，母親平日里教你的文字，你還記得嗎？”琳瑯問。

東方焰點點頭，“不過那文字還真奇怪，古書上都沒有”

“你會用得上的，切不能忘！”她頓了頓，又伸手將女兒摟入懷里，望著房里的虛空之處，喃喃自語道：“我會盡力護你長大，若是時不待我……神也會保佑你的，我的焰兒”

東方焰蜷縮在母親的懷里，聞著身體里淡淡的馨香味，心緒漸寧。

兩人又這般閑談了數語，琳瑯考了考東方焰的功課，將那種奇怪的語言嘰里咕嚕再次教了她一遍，這才催促道：“趕快回去吧，不要惹皇帝不高興”

皇帝是她們之間特有的稱呼，當周圍沒人的時候，東方焰和琳瑯都會直呼那個人的稱號，這便如兩人之間的小秘密一樣，每每喚起，便能帶來一種隱秘的快樂。

東方焰見母親安然，似乎并不為方才的表情生氣，心下稍安。

正準備重回宴席，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巴巴的拉著琳瑯的袖子問，“上次母親要給我的東西，我能自己拿著嗎？”

琳瑯猶豫了一下，轉身在首飾盒里掏出一雙玉佩，解開上面的繩子，小心的為她戴上，繩頭在頸后打了一個死結。

“不要弄丟了，知道嗎？”琳瑯拍了拍她的頭，寵溺的叮囑道。

東方焰點點頭，用雙手捧起交疊在胸口處的玉佩——那是一雙一模一樣的羊脂玉，東方焰還看不懂玉的成色，只覺得那清清淺淺的潤澤熨人心扉，形狀也是喜歡的橢圓，刻著古怪的符號，入手溫溫的，就好像握著一束陽光似的。

“誰向你要，你也不能給，聽見了嗎？”琳瑯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東方焰臉一紅，她方才是打算把其中一個送給西門軒的當謝禮的。

不過母親既然這樣說了，她也不會再將這件東西送出去。

一邊應了，一邊小心的將玉佩塞如自己的里衣，心口暖暖的一塊，像母親的撫mo。

“去吧”琳瑯說。

東方焰點頭，外面的天色已經暗透，一個宮女打著盞燈籠將她送往大宴賓客的御花園，隔著老遠就看到一整片銀花火海，絲竹管樂之聲不絕于耳。

到了現場，溫玉早已不見，東方明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趨，也顧不上找東方焰的麻煩。

她就坐在角落里，安安靜靜的看著面前的一切。

那一晚，是東方國最后的繁華。

東南西北四國以東為尊的慣例，即將，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