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策話音剛落,屋內的下人全都變了臉色。
古代的奴仆,基本都是賤籍。
賣身契握在主人家手中,是可以隨意發賣打罵的。
就算是打死了,隨意安個名頭也就過去了。
蘇策雖然剛穿越過來,可有著原主記憶的他,也不是個隨意讓人欺負的愣頭青。
伺候他的那些人,可都跟他這個后娘是一條心的了。
他們都以為等送走了他這個瘟神,自己就可以繼續留在蘇家過好日子?
想多了他們!
坐在上首的續弦蘇夫人,也皺著眉頭看著他。
蘇老爺在愣神后,很快問道:“全都發賣掉?”
“他們都照顧得不好?”
蘇策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原主的爹。
先前原主娘親在時,這個爹對他還是挺好的。
后來娘親去世,原主摔成了癱子后,他又娶了續弦。
這爹也就漸漸地和后娘一條心了。
如今還問他,那些人都照顧得不好?
蘇策的聲音無悲無喜,直接道:“我背上和大腿后面長了不少褥瘡,你覺得他們照顧得很好?”
褥瘡......
這是連基本的翻身都沒有......
蘇老爺聽罷,也有些怒了。
“你們都是怎么照顧大少爺的?”
屋內的下人們,齊齊地跪了下來,嘴里說著求饒的話。
蘇老爺雖然對這個已經被確診癱瘓了的兒子,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怎么說也是他的兒子。
他自己可以不聞不問,可下面的人卻不該陽奉陰違。
他沉聲道:“既然照顧不好人,那便依著你的要求,全都發賣了。”
話語一出,屋內的求饒聲和哭泣聲更大。
來扛蘇策的那兩個小廝,也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求饒。
蘇老爺讓人把他們都拉了下去,又重新安排人把蘇策抬回房間。
另外兩個小廝上前,規規矩矩地道:“大少爺,我們抬你回房去。”
等到蘇策應了之后,這兩人才敢把椅子抬起來。
新娘子也由喜婆背著,一同離開了大廳。
等到兩人走后,蘇夫人才一臉不高興地說道:“老爺,他都要去莊子上養病了,還管家里的下人做什么?”
“這是走之前,都不讓我們過安穩日子啊。”
蘇老爺看了她一眼,無奈道:“既然是要走了,那便順著他意思吧。”
“怎么說都是我們蘇家的長子嫡孫。”
蘇夫人“哼”了一聲,扶了扶自己的鬢角。
“那你以后就指望著他給你養老送終?”
蘇老爺看了她一眼,明顯帶著些怒氣。
蘇夫人這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做溫柔小意狀,柔聲說了不少好話。
一旁的兒子也得了她一個眼色,上前幫忙說話。
看著自己這個身體健全,長相俊朗又孝順的二兒子,蘇老爺總算是高興了一些。
“你哥的身體這樣,家中也實在指望不上他了。”
“今后你更要努力讀書,以后考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
“都聽爹的,孩兒會努力的。”
......
這邊父慈子孝,一家人其樂融融。
而另一邊。
婚房內。
行李已經被打包的差不多了。
等到明日睡醒,新婚夫妻敬了茶后,便要出發到莊子上去養病。
新娘子端坐在床上,雙手絞在一起,明顯很是緊張。
方才蘇策在大堂中的一番動作,讓新換來伺候他的人,個個都小心翼翼的。
他們也沒想到,早就死氣沉沉,一聲不吭的大少爺,居然在臨走前,還能來這么一出。
未免自己也落得一個和其他人一般同樣的下場,這些人是絲毫不敢怠慢。
只希望今晚平平安安度過,明日趕緊送走這個大少爺。
喜婆手中拿著喜秤,似乎沒受什么影響,依舊是滿臉笑容地對蘇策說:“新郎官現在可以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了。”
蘇策接過這喜秤,隨意把新娘子的紅蓋頭揭開。
自己現在是一個癱子,還馬上要被送到莊子去,明確失去了家中財產的繼承權。
這時候嫁過來的人,說不定半路就會跑了。
因此他也沒花多少心思去想這個隨時可能走的人。
紅蓋頭被掀起。
蓋頭下,是一張抹了一層淺淺脂粉,稚嫩的少女的臉。
因為蓋頭被掀開,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的眼睛下意識地眨了眨。
隨后,她便睜著一雙小鹿般茫然的眼睛,怯怯地看著自己面前,同樣穿著喜服的男人。
看到紅蓋頭下新娘子的真容后,蘇策幾乎有些繃不住了。
這長得也太小了......
這么小的一個小姑娘,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來,二位喝杯合巹酒吧。”
喜婆端過兩杯酒,示意二人拿起。
杯里酒水不多,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蘇策眉頭微微皺了皺,直接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看到他的動作,坐在床上的小姑娘,也有些慌張地拿起一杯,學著他一飲而盡。
隨后。
“咳咳咳......”
一陣驚天動地地咳嗽聲,在房間內響起。
喜婆趕緊說:“哎呦,新娘子這是多高興呀,喝合巹酒都這般地急。”
咳了好一陣,這小姑娘才停了下來。
因為咳嗽,那雙原本怯怯的大眼睛,含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小臉也帶著兩坨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蘇策。
蘇策看她這樣子,心中不由地覺得有些好笑。
只是今日坐了太久。
原本他的腰便使不上力,如今整個身體都已經累得不行。
喜婆還想說什么,蘇策也懶得應付了。
只讓她趕緊把步驟做完,退出去。
喜婆也不敢再多說,剪了二人一縷頭發綁在一起,裝在荷包中,壓在枕頭下。
隨后,又把二人的衣角打了個死結,才趕緊帶著人退下。
房門被關上,還能隱約聽到喜婆走遠后與旁邊人交談的聲音。
“不是說大少爺快死了嗎?”
“今日我看著,怎么還挺有精神的?”
“嗐,誰知道呢?估計知道自己今日成親,也來了點精神吧?”
“方才在前廳那里,那番話差點嚇死我了。”
“大少爺都多久沒說這么多話了......”
“不過后面一想,幸好先前我沒有貪圖照顧大少爺的差事清閑而申請過來這院子,不然今日也要被發賣掉。”
“沒事,也就過了今夜就好了,明日他就要帶著他那小妻子到莊子去養病了,以后可管不到我們。”
“......”
屋內重歸平靜。
蘇策抬起眼睛,便看到床對面的那小姑娘,正在看著他。
看他抬起眼睛看過去,又慌張地把眼神移開。
蘇策沒有心思說什么,自己撐著椅子,想要挪到床上去。
這實在是不方便。
等去到莊子上,還得讓人給他打造一副專門的輪椅才是。
而且也得給自己制定一個復健的康復計劃。
若是以后都不能站起來,這也實在是太慘了......
蘇策都不太敢想這事。
正心煩意亂著,便看到一雙粗糙的小手,正扶在他的手臂上。
蘇策抬起頭,看到那穿著喜服的小娘子,走到了他的身旁。
兩人距離很近,蘇策能看到這小娘子紅撲撲的臉蛋和因為咳嗽同樣紅極了的小嘴。
那黑溜溜的大眼睛也正看著蘇策,但視線似乎有些難以集中。
估計方才那一口酒,讓她有了些醉意。
這小姑娘方才拜堂時便覺得小,如今近距離一看,是更小了。
身高估計撐死也就到自己胸前,細胳膊細腿的。
她小聲道:“大少爺,你是要上床去睡覺了嗎?”
蘇策“嗯”了一聲。
“我......”
想說自己扶著上床去就行了,卻不想這姑娘拉著他的手,便轉過身去,把他往自己那單薄的背上拽。
“我背大少爺上床去。”
“不必......”
蘇策有些尷尬。
這小姑娘長得這般瘦小,自己雖然癱了,但也個成年男人。
而且腿和腰都沒什么力氣,與其說是背,不如說是拖。
但這小姑娘卻沒理會他的拒絕,聲音帶著些許得意地說道:“大少爺放心。”
“我自小做慣了農活,力氣很大的,肯定能把大少爺背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