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這輩子有兩個心得。

第一，取名字不要標新立異，他那沒文化的老爹自詡為老朱家可以媲美朱元璋一般的存在，就給他兒子取了這個大明第二任皇帝的名字，不過他爹一定不知道朱允炆不是朱元璋的好大兒。

受困于這個好名字，自打學了歷史開始，朱允炆就是班里的重點關照對象，小皇帝的外號也一直被叫到了大學畢業。

得了這個好名字，朱允炆自然是要對這個大明皇帝好好研究一番，翻遍了史書記錄，朱允炆傻了。

這個幾百年前和他同名的皇帝用一個字形容就是，蠢！一副好牌打得稀爛。

為了給這個名字正名，朱允炆一路奮發苦讀，終于在30歲的時候如愿以償拿到了材料學和機械學的雙博士學位，也算是給這個名字揚名立萬了。

就在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他就悟出了這輩子的第二個心得。

機械維修記得斷電！

......

“嘶！”

朱允炆狠狠抽了一口涼氣。

“這就是陰間嗎？看著不錯啊，陰間也有爆竹聲？”

朱允炆腦袋有些疼，不過他確定此刻他肯定已經死了，畢竟他可不是小智，能抗住十萬伏特的電流。

“怎么感覺有些不對勁啊。”

此刻他正躺在一張傳統的架子床之上，床的四角都掛著香囊，香味悠長淡雅。床牙上透雕著精美的龍鳳圖案，看著這木材的質地顏色，朱允炆覺得有些像是他曾經見過的黃花梨木。

不過想了想他又搖了搖頭。

哪個大戶人家能用黃花梨做床，就算是真的有，那也輪不到自己來睡，這輩子睡過最貴的床怕也就是當初和女友開的那間五星級酒店了。

撥開明黃色的帳子，朱允炆看到了這間房子的全貌。

這是一間不大的臥室，形制有些像他曾經看過的故宮里面的房子，只不過沒有故宮那種歷史的沉淀感，反而多了很多生活氣息。

桌上的香爐飄起裊裊細煙，不太熟練地套上床邊的皂靴，朱允炆走到床邊的一張全身鏡之前。

“臥槽！”

看著鏡子里這個陌生的面孔，朱允炆大驚失色。

聽到了房間里面的動靜，外面一人推門而入，那人看到朱允炆后里面痛哭流涕，跪在其腳下嗚咽道：“陛下啊，您可算是醒了，您可嚇死奴婢了。”

朱允炆哪見過這陣仗，看到這人跪在自己面前涕泗橫流的模樣就要去扶他起來。

怎料那人見狀哭得更兇了。

“奴婢卑微，怎勞陛下親自攙扶，奴婢萬死難報陛下的恩惠啊！”

朱允炆看他這副模樣也是不知所措，頓了頓之后說了句：“你先起來，這么跪著算什么事。”

“謝陛下。”

那人對著朱允炆拜了拜，然后站了起來，朱允炆看著這個在他面前低聲下氣的老人，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那個，我現在有些頭疼，你知道這里是哪嗎。”

那太監聽到朱允炆身體不適，立馬攙著他到椅子上坐下。

“陛下，這是您的寢宮啊。”

“寢宮？”朱允炆有些不解，然后又是想起來剛剛鏡子里那張陌生的臉。“我是誰？你又是誰？”

看著朱允炆似乎有些糊涂了，那人就又要大哭的模樣道：“陛下，您是太祖皇帝的親孫兒，我大明的天子建文皇帝啊，老奴是您的貼身太監王忠啊！”

大明天子！

建文皇帝！

這個和朱允炆息息相關卻又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自然是十分清楚。

我怎么成他了？！

難道說十萬伏特的電流不僅能電翻人？還能把人電穿越？！

朱允炆覺得自己學了那么多年的知識受到了嚴重的挑戰，他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啊！

但是待不及朱允炆多想，又有一身著甲胄的軍士快步跑到朱允炆寢宮前，跪下道：“臣程濟叩見陛下，陛下，朝堂上那些大臣亂作一團，您還是去看看吧。”

雖然對自己這個穿越者的身份還是心存疑惑，但是看著周圍這周遭景色也不像是假的，朱允炆也只得先默認了。

穿越就穿越吧，好歹能當個皇帝，雖然歷史上的朱允炆只當了四年皇帝就被朱棣逼得自焚于皇宮，但是自己可不是那般優柔愚蠢之人，大明這臺機器在自己手里肯定不會便宜那燕王。

只希望穿越的時間能好點，若是自己剛剛即位那段時間就好了。

由王忠和程濟兩人引路，朱允炆出寢殿之后朝著正前方的一座大殿而去。

奉天殿。

這是明初皇帝舉行重大慶典和朝會的地方，此刻殿中密密麻麻站了有二三十人，這些人神色各異，有的眉頭緊蹙，有的義憤填膺，還有的直接一副嗚呼哀哉的模樣。

“陛下駕到！”

太監王忠大喝一聲，原本還亂作一團嘰嘰喳喳的大臣立馬噤聲，齊齊下跪對著朱允炆道：“參加陛下，恭祝陛下圣安。”

朱允炆走到殿前的金座上坐下，對著這些臣下道：“眾愛卿平身吧。”

雖然沒當過皇帝，但是畢竟看過那么多的明清宮廷劇，朱允炆對于這些流程還是了然于胸，如今在大殿的金座上一坐，俯瞰著臺下眾臣，著實有些君臨天下的意思。

“眾愛卿剛剛都在議論什么？”

朱允炆故作深沉，剛剛來的急，忘記問了如今的年月，所以他并不知道現在天下的格局如何。

臺下眾人看著安坐龍椅毫無緊迫感的皇帝，心中凜然。

燕軍兵臨城下陛下還能鎮定自若，看來經此燕賊動亂，陛下長大了呀！

一武將行禮，道：“陛下，如今燕軍勢大，望陛下拿個決斷，我等如何是好。”

燕軍，看來燕王已經起兵了呀，有些棘手。

朱允炆心中琢磨著，然后將王忠喚到身前，小聲道：“朕剛剛蘇醒有些頭暈，如今是何年月？”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天下格局，還好朱允炆因為這個名字的緣故，從小就對這段歷史熟讀于心，只要弄清了年月，然后就知道天下大勢了，到時候是和是戰，還不皆在我的掌控之中！

王忠俯身小聲道：“陛下，今日是建文四年六月十三。”

“嗯？！”

聽到這個日子，朱允炆眼睛都瞪圓了，熟讀歷史的他對這個日子可太清楚了。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燕王朱棣攻入南京，皇宮中火光四起。

宮中火起，帝不知所蹤。

這便是史書上對這個皇帝最后的記載。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陛下，陛下不好了！谷王和曹國公打開金川門，燕軍進城了！”

“什么，這如何是好？”

“怎么辦，燕軍勢如破竹，擋不住。”

“投降吧。”

......

殿下朝臣聽到這個驚天消息頓時亂作一團，朱允炆聽到也是心中涼了半截。

天崩開局啊！

“陛下！城中尚有守軍二十萬，趕緊組織防守，待到其他勤王軍隊趕來，南京城尚有一線生機！”

朝堂之上，有一人不像其他人如死了親爹般哭天喊地，而是一臉正義凜然的模樣，似乎別人眼中視為豺狼的燕軍在他眼里不過區區浮游。

這人正是當朝翰林學士，朱允炆的心腹之一，方孝孺。

“愛卿所言甚是！”

朱允炆緩了緩，壓制住了心中的驚慌和不安。

慌有什么用，如今的第一要務是保命！他可不想象歷史上一樣一把火一了百了，這皇帝他可連半個時辰都還沒做夠呢！

“傳朕旨意。命何福、盛庸兩位將軍總領應天防務，定要把燕軍堵在金川門。再傳魏國公和長興侯進宮。”

手下太監飛速領旨，然后又馬不停蹄朝著宮外而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老一少兩個武將來到奉天殿外。

“臣徐輝祖，叩見陛下。”

“臣耿炳文，叩見陛下。”

朱允炆見到這兩人到了，趕忙將其招了進來。

“兩位都是我大明的股肱之臣，不必如此大禮。快賜座！”

太監搬來椅子伺候徐輝祖和耿炳文兩人在殿中坐下，殿中朝臣朱允炆已經遣散了，只留下了方孝孺和戶部侍郎夏元吉。

“如今燕軍已經攻入應天，朕雖然譴平安盛庸二人在金川門抵抗，恐也不是長久之計，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方孝孺最先說話：“陛下，燕軍雖然攻入應天，但是城中守軍尚在，宮中還尚有十二衛親兵，定能等到其他地方的勤王軍隊然后內外夾擊一舉殲滅燕賊！”

“呵呵。方大學士倒是不懼，就是不知你是否清楚，宮中十二衛已經陸陸續續調往前線，如今宮中怕是就剩幾千天子親軍了吧。至于勤王軍隊？陛下的勤王詔書頒布也有一個多月了，我也未曾聽聞有哪路大軍在往應天府來的路上，倒是不少軍隊已經倒戈向了燕軍。”

魏國公徐輝祖平常就看不慣這些裝腔作勢的文官，如今看到這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的方腐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所以自然也沒什么好臉色給他。

“好了，國難當頭，你二人都是憂心社稷，都是大明柱石，朕還指望你們平叛呢。”

朱允炆趕緊打起圓場，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處理燕軍，若是在這里吵起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長興侯，你覺得南京有望守住嗎？”

耿炳文是跟著朱元璋南征北戰的老將，而且擅長防守之道，可以說守城之術無人能出其右。

那白發老將聽到陛下的話，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若是燕軍尚未進城，老夫有九分把握守住南京，可如今燕軍已然拿下金川門，雖然有城內兵士阻擋，但是以燕王的軍事本領和在軍中的威望，最多三日他就能攻到這奉天殿下。”

朱允炆點點頭，歷史上也確實是如此，燕王軍隊一進城便沒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再加上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出，整座應天城的士兵就都放下了武器，恭迎他這位天下新主。

“那又如何，燕賊畢竟是逆賊，他打著奉天靖難的旗號攻入應天，難道他真的敢攻入皇城，殺了皇帝？到時候在皇城下搬出祖宗牌位，難道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成？”

方孝孺義憤填膺，在他的認識里，大家都是講道理的要面子的，真到了兵臨皇城之時，拿出祖宗宗廟定能制住他。

耿炳文搖了搖頭，沒有接他的話，畢竟他是有罪之身，當初掛帥出征以十三萬對戰燕軍三萬卻大敗，陛下看在他以往的功績之上不殺他已經是莫大的恩惠，沒必要這會兒去頂撞一個在陛下面前正當紅的寵臣。

“燕賊要是講禮法他還敢圍困應天？我看你就是個書呆子，以前我覺得你比那黃子澄齊泰兩人還稍微明事理些，沒想到你也是個憨貨！”

徐輝祖向來不慣著他，一來他是世襲的魏國公身份尊貴，向來不喜歡這些舞文弄墨的文臣，再則就是方孝孺這等文臣鼓動陛下著急削藩使得神州震動宗廟顛覆，真是誤國誤民。

“你！”

“好了！”

看到兩人又要吵起來，朱允炆也怒了，文武兩派向來不和是歷來王朝的通病，不過他沒想到這都火燒眉毛了這兩人還在吵。

“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

兩人見皇帝發火了，也立馬起身行禮。

“平身平身，我叫你們來是想辦法的，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

朱允炆不滿地看了看方孝孺，雖然方孝孺滿嘴仁義道德，但是從歷史來看，這份仁義道德生錯了時候，若是生在春秋那個講禮法的時期還好，不過如今這情況你和我說道德禮法？

若是真的聽了方孝孺的話，自己就算是沒有自焚怕也是會被朱棣弄個被自焚于奉天殿，然后他再假惺惺哭上兩句說叔叔就是來幫幫你，你怎么這么傻，接著高高興興登基當皇帝去。

“魏國公怎么看眼下的局勢？”

徐輝祖是朱棣的小舅子，所以向來不受建文朝廷的重視，雖然帶兵打了幾場不錯的勝仗，但是最終也只能賦閑在家空有一身抱負，如今被皇帝欽點到御前本就疑惑，再者今日陛下似乎不似以往一味偏袒這幫文臣？

雖心中有疑，但是徐輝祖依舊直言道：“金陵城已守無可守，如今之際只有先撤出金陵，西南方江寧鎮有堅城要塞，陛下可譴城中剩余軍隊固守，如此則進可待勤王軍隊反撲應天，退可沿大勝關過長江天險往北會合其他軍隊。”

“不可！陛下，當年唐玄宗西逃就是被那些賊子脅迫最后讓出皇權的呀！”

方孝孺依舊不同意徐輝祖的方案。

“陛下不是唐玄宗，我也不是陳玄禮，至于你是不是楊國忠，你自己心里清楚。”

“信口雌黃，我對陛下對天下的忠心天地可鑒。”

方孝孺對自己的忠心朱允炆毫不懷疑，畢竟歷史上這人可是唯一被誅了十族的人。

看了看默不作聲的耿炳文，朱允炆問道：“長興侯覺得如何？”

耿炳文略作遲疑，答道：“魏國公所言為當下最好之計策，大勝關、江寧鎮經過兩朝經營要塞糧草一應俱全，確實為固守的不二之選。”

聽了長興侯的話，朱允炆心中已經做了決定，于是看向一直沉默的夏元吉道：“夏愛卿怎么看？”

夏元吉作為一個戶部侍郎，本沒有御前對奏的資格，這次是朱允炆有意留了他下來。

聽聞點到自己，他趕忙起身行禮道：“微臣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不過戶部已經在這燕軍圍城的一個月時間內將庫銀庫存悉數裝箱，騾馬糧草也已經備好，若是陛下要西行固守，戶部隨時可以動身！”

夏元吉的話讓朱允炆愣了愣，這個夏元吉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為臣剛正不阿，頭腦也聰思敏捷，歷史上在永樂朝可是被委以重任，輔佐朱棣成就永樂盛世。看著他這安排，怕是在朱棣圍城前就做好了城破跑路的準備。

朱允炆啊朱允炆，你這種臣子不用你去用什么黃子澄、齊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