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急診室。
江湛已經(jīng)醒了。
穿著病人的衣物,老態(tài)龍鐘的臉上,因為病痛顯得有些蒼白,渾身上下插滿管子,導致身體無法動彈,等醫(yī)助們出去后,江湛指了指戴在臉上的氧氣面罩,發(fā)出“唔唔”聲。
駱汀將做手術(shù)的一次性外科手套取下,走到江湛面前,幫他取下氧氣面罩放在一邊的桌子上。
“他們走了?”
剛?cè)∠卵鯕饷嬲郑瑳]有了束縛,江湛吸了口空氣,平靜地問道。
“嗯。”
駱汀認真地點了點頭,應聲道:“剛走?!?
話音落下,便是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駱汀又抬眼,聲音低沉道:“您一定要回去嗎?”
一定要回去嗎?
這個問題,似乎已經(jīng)聽到過很多次了。
駱汀說過幾次,宮旭堯也說過幾次,不只是他們兩人,還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提過不止一次,大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希望他能留在這片土地上終老。
江湛抬著眼皮,目光空洞的望著急診室雪白的天花板,陷入回憶當中。
五十年前,他以留學生的身份來到了西洲,短短幾年時間,在神秘系統(tǒng)的幫助下完成了博士論文,留在了西洲最著名的高校當了一名教授。
當上教授不到半年時間,就接到了西洲科學院的邀請,成了一名實習研究員。
在神秘系統(tǒng)的加持下,他在科研這條路上走的很快,這個系統(tǒng)似乎就是為了科研而存在的,他就像是一個知識道路上的財閥,不斷地汲取著各個領(lǐng)域的知識和技能,不可思議的作用給江湛帶來了巨大的知識積累,同時也讓他在西洲科學院的地位越來越高。
從一個小小的實習研究員,到了今日,坐上了西洲科學院院長的位置。
即便是過去近五十年,每每想到依舊猶如夢幻。
直到今日,他依舊有些難以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可這具蒼老,帶著病痛的身體卻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不是夢,他在這個世界所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遠遠不夠了。
目光,從天花板上移開,匯聚到了眼前。
一個透明,只有江湛自己能夠看到的光幕浮現(xiàn)而出。
宿主:江湛
年齡:69
等級;lv1(60%,未達到隱藏進階條件,請自行探索)
知識和技能列表:
核物理:lv9
核化學:lv9
力學:lv9
控制學:lv9
應用物理:lv9
空氣動力學:lv9
……
密密麻麻,難以窮盡。
江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領(lǐng)域的知識和技能,幾百個還是成千上萬個?
目光從知識和技能列表掃了一眼,又快速移開,最終落在了等級上面,百分之六十的進度極為顯眼。
還剩下百分之四十的進度條,讓江湛心中忍不住浮現(xiàn)一抹苦澀。
“自己到死恐怕都沒辦法讓系統(tǒng)進階了?!苯啃闹幸粐@。
最近的這幾年,江湛一直都在想盡各種辦法提升系統(tǒng)進階的進度,可即便是他絞盡腦汁,用盡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百分之六十的進度就跟鎖死了一樣,沒有一丁點的動靜。
最后,他也不得不選擇了放棄。
沒能讓系統(tǒng)進階,見識不到系統(tǒng)進階后的神奇,是江湛心中的僅剩的兩大遺憾之一。
這個,江湛心里清楚,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夠再去研究如何讓系統(tǒng)進階了。
而另外一件比較遺憾的事情……
沒有回答駱汀的詢問,江湛靜靜地看著他,強自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在回答你這個問題前,駱汀,能否認真地回答我一個問題?”
駱汀沒有說話,江湛想要問什么,他心中有答案,本能的想要避開這個問題,眼神閃爍不定。
江湛一臉平靜地道:“駱汀,你知道的,我雖然主攻方向幾乎都是國家層面的高精尖科技,但對醫(yī)療也是有所涉獵的,你不說,不代表我就不知道,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只不過沒有詳細的數(shù)據(jù),沒辦法判斷,我還剩下多少時間?!?
瀟灑自然的一番話,讓駱汀眼睛微微發(fā)紅,他在神經(jīng)外科能有這么高的成就,其中江湛有一半的功勞。
他跟江湛的關(guān)系,亦師亦友。
面對江湛直視的目光,駱汀不在躲閃,露出真誠的目光,紅著眼睛說道:“不到一個月吧,如果您再年輕一些,我會通過手術(shù)介入,有希望治愈,可……”
“駱汀,不用說了,我清楚了。”
駱汀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江湛抬起滿是各種管子的手打斷,他認真地看著駱汀,緩緩說道:“駱汀,現(xiàn)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
“我已經(jīng)老了,用我們那邊的古話來說,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前兩年,上面不讓,原因我就不說了,你也知道?!?
“現(xiàn)在什么情況,你也知道。”
江湛說到這,一臉認真地盯著對方:“駱汀,我沒時間了,這是我最后的機會。
我在西洲生活了五十余年,這五十年時間,我的故鄉(xiāng)她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我沒見過,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在我人生中最后一點時間,去感受一下家鄉(xiāng)的味道。
我希望,我能葬在那片黃土地上,而不是異國他鄉(xiāng)?!?
堅定地語氣,讓駱汀到了嘴邊的勸慰硬生生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沒有資格去讓江湛留下來。
沒有資格,也沒有道理去要求一個近七十歲的老人,放棄最后能夠回到故鄉(xiāng)的機會。
他真的沒有時間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真的很短很短。
駱汀深吸了口氣,看著江湛,沉聲說道:“老師,以前您不讓我喊您老師,但今天請不要拒絕,我能有今天,是因為由您的指點,這些沒人知道,您也不讓我說,可唯獨今天,請讓我喊您一聲老師?!?
江湛沒有說話,看著他。
駱汀繼續(xù)說道:“您想回九州盟的事情,我跟宮旭堯院長提過了,他跟我抱著一樣的想法,但同時也知道,回九州盟是您一直以來的愿望,他已經(jīng)答應我去跟上面交涉,不出意外的話,這次上面不會拒絕的?!?
說到這里,駱汀痛心不已。
多年前,江湛其實就已經(jīng)有了要回九州盟的想法,卻因為上面擔心江湛回九州盟后,會給他們帶來前所未有的麻煩,一次又一次無情的拒絕了江湛的請求。
唯獨這次,他知道,上面不會拒絕。
因為上面那些人知道,只剩下不到一個月時間的江湛,就算是回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讓他的老師回到九州盟,不會有任何的顧慮。
甚至于,還可以在這件事上體現(xiàn)一下他們的大方。
“那就好,那就好!”
聽到這個好消息,江湛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收了回去,滿是皺紋,蒼白的臉上露出如同孩童般欣喜的笑容。
“這是我?guī)啄曷牭降淖詈玫南?!?
“駱汀,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駱汀第一次在江湛臉上看到如此燦爛的笑容,面對江湛的誠摯的感謝,他卻是怎么也笑不出來。
五十余年的付出,為西洲立下的赫赫之功,到底給這個老人帶來了什么?
除了囚籠,還剩下什么?
第一次,駱汀才知道,自己的老師,這位近七十歲的老人,原來也可以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如此激動的笑容。
駱汀伸出雙手,緊緊地握著江湛的手,感受著這雙粗糙卻顫抖的手中傳來的那份欣喜。
他由衷地替老師感到高興。
哪怕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這一刻,他知道,對老師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回九州盟,是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
邱一亮匆匆回到宿舍。
給提供消息的朋友回了一通電話:“老李,我去醫(yī)院了,你說的沒錯,被送入急診室的就是江湛老賊。
另外我還從急診室的醫(yī)助那里打聽到了一則消息,不出意外,江湛這個老賊應該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對,江湛老賊活不到一個月了?!?
“我現(xiàn)在的心情跟你一樣,壓抑不住的激動和興奮,這是我來西洲后聽到的最激動人心的一件事。”
“你不知道,每次看到他出現(xiàn)在西洲電視臺上侃侃而談,享受著西洲人崇敬的目光,我恨不得沖到現(xiàn)場去問問這個狗賊,西洲的月亮真的圓一些嗎?”
“大快人心!真的太快人心!”
“你不知道,我得到這個消息時,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都在歡呼雀躍!”
“我相信,所有九州盟的網(wǎng)友如果知道這個消息后,他們的心情一定是跟我一樣的?!?
“我不跟你說了,現(xiàn)在就去寫稿子,我現(xiàn)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告訴我所有的粉絲,告訴所有九州盟網(wǎng)友,他們痛恨的江湛老賊病入膏肓,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
跟朋友掛斷電話,邱一亮的心情依舊激蕩。
他坐在電腦前,奮筆疾書,慷慨激昂。
用一句又一句昂然激蕩的詞藻去傾瀉著此刻激動的心情。
忘記了時間,甚至于早就已經(jīng)泡好的泡面都已經(jīng)變得冰涼卻沒有任何反應。
敲擊筆記本鍵盤的聲音,猶如一個個字節(jié),活躍在這不到三十個平方的宿舍里。
半個小時后,一篇近千字的自媒體文章躍然屏上。
邱一亮仔細研讀,確認無誤之后便打開了九州盟的網(wǎng)站,將這篇嘔心瀝血寫出來的文章上傳發(fā)布到自己的大話科技欄目中。
【西洲科學院院長江湛病危,或無藥可救,醫(yī)生判斷僅剩不到一個月時間】
并將其高高置頂,加精,飄紅,甚至將其又分享到其他網(wǎng)站上去。
他知道,這個消息一旦曝出,將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傳遍整個九州盟,可他想這個過程加速,不斷地加速。
“江湛老賊,你也有今天!”
坐在電腦前,邱一亮等待著九州盟網(wǎng)友們的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