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要那樣做？”

“我們目前還查不到。可能的目的是爭奪國盟老大的位置，把現老大拉下馬，或者為了和某一方勢力談判，爭取更大的籌碼。。。。”

“有什么證據？”

“幾個月前，國安的人遭到他們的追殺，幸好，他們離國界線不遠，躲過一劫，國安原本也沒把他們放到眼里，他們的重點一直是國盟，想不到這些年他們倒賣武器，再借著合作商的名義，投資國內的生意，扶植力量，幫他們洗白資產。如今力量已經今非昔比，加上花河一向善于示弱，做事又滴水不漏，到現在我們都沒找到明確的證據。”

一股沁入骨髓的冰涼感蔓延在程曉曉的全身，原來她示弱且一直認為可靠的人，背后卻有那樣復雜的另一面，而自己就在花河，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才是可怕的敵人，諷刺的是，她還一次次把他想象成自己人，可以信任的人。

“你出來時間不短了，回去已經不安全，如果不嫌棄，我可以送你回國，或者讓人接應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回去。也不要聯系國內的父母，”程曉曉一臉嚴肅地看著白貓，“我問你，如果梁錚有取代國盟的心思，我是應該反對還是支持，我們埋進國盟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白貓想了一下，搖搖頭，“無論誰是老大，都應該是我們的朋友。國盟那邊，目前也都安全，不必程小姐費心。。。”

程曉曉點點頭，“最后一個問題，有一個叫阿柔的，她是否還活著？”

男子沉默了，好一會才答，“阿柔已死。”

。。。。。

半個小時后，程曉曉回到車上，小五還在沉睡，她打開車窗，讓車里的煙霧散去一些，然后靜靜躺在副駕駛座位上，閉上了眼。

萬象酒店的會議室里，大家還在為新的國盟領導人爭吵不休。主持這次會議的是國盟里資歷最老的幾位，年輕的當家們都一致同意他們幾個接管國盟，他們怎么肯上當，誰現在露頭，誰就是活靶子。幾位推脫自己年紀太大，不能勝任，國盟現在正需要年輕有力的后輩，他們愿意傾力輔佐。一時間新舊兩派吵得不可開交。交戰正酣，偏偏酒店電力還斷了，連空調都停了，會議室里的空氣都熱的像燒開了水，除了幾位歲數偏大些的還顧著些體面，年輕些的都脫下了厚實的軍裝，著了便服，手里搖著一把扇子，面紅耳赤的接著吵。有實在堅持不下去暈倒的，就被人架出去澆上一盆冷水，緩口氣上來，然后回去接著旁聽。大有不選出一個當家，誰也不能走的意思。

不過，誰想走也確實走不了，ZF早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就算掘地三尺，他們也要把兇手挖出來，現在國盟是人人自危。弄不好，國盟就要直接被jiaosha。就看今天大家能不能斷臂求生，選出個得力的人去和ZF談一談。這個人還得和ZF關系不能太僵，所以，那些老派里一向和ZF水火不容的就不合適。新派的年輕當家人里，除了習慣當墻頭草的，也沒什么出眾的人可選了。大多數新派的當家門沒經歷過當年和ZF火拼的那段，手段嫩的像不經扯的黃瓜秧子，選出來也無用。得是有些見識，又同時有些腦子的，還不能太貪財的。所以選來選去，大家總不能達成一致。

可梁錚心里卻不想在這里待一分鐘了。程曉曉出門了，他是知道的，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小五雖然機靈，但是太耿直，不是程曉曉的對手。她出去這一趟，會做什么，去見了什么人，還是純粹去散散心。眼下ZF視緬北為眼中釘，這時候，可別出什么岔子。

對面的劉副營長，見梁錚沒怎么說話，和旁邊的幾位使了個眼色，鋪墊了這么多，該說點有用的了。劉副營長敲敲桌子，“梁當家，你也表個態。國盟一直沒把您當外人，大事小事，凡是47當家到場的時候，總也沒落下梁當家，眼下國盟有難，梁當家也說說吧，花河可是和北邊挨得最近，有什么可疑的動靜，可疑的人，都擺出來，告訴大伙，省的大伙猜來猜去。”

國盟選新當家，梁錚一個外人怎么好表態。明面上，花河還是獨立于國盟的存在，他今天到會，純碎是不想讓國盟按一個忤逆的罪名，至于誰來做當家，哪是他能置喙的。他剛要謙讓，旁邊立馬有人站起來，“剛才熱糊涂了，我倒是記得梁當家去年又是種糧食，又是種菜，人口也增加不少，算是咱們盟部里唯一會搞發展的，如果沒人反對，我投梁老大一票。”

梁錚一皺眉，風向這么快就變了，可還沒等他開口，身邊眾人已經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來。

梁錚冷笑，其實大伙演得這么辛苦，不就是想讓自己替國盟背鍋嗎？當大當家，又不是分家，這點子事情，他還是想的清楚的。

這趟渾水，還是留給別人去趟吧。

。。。。。

淺黃的月輝灑遍天地，送來久違的涼風。梁錚大步走進前院，竟然不見小五來迎。他繼續往里走，幾個士兵看了他，竟然像見了閻王，連敬禮都忘記了。他心里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也不再問，徑直向后院程曉曉的房間走來。

他進門時，小五手里端著一個盆，老阿婆手里拿著一塊濕淋淋的巾子，正給床上的人祛著熱。床上的人臉上紅的通透，像爐火里燒過的炭火一樣。“怎么回事？”

“老大，我們。。。。程姐說她胸口悶，喘不上氣，央我帶她出去透透氣。我大約是忘記關窗戶了，只是那一會，林子里的蚊子就飛進來了，我醒來的時候，程姐已經發燒了，像。。像是。。。。熱癥。”

熱癥？

梁錚心里一顫，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應了一聲，可整個人虛弱得像一團棉花，連呼吸的氣息都似有似無。眼下正是熱癥高發的季節，被叮咬傳染的人，會驟起高熱，且不易退，十分棘手。

“她這樣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之前比這好，吃了一片安乃近，還喝了小半碗水。”小五答道。

“你們先出去，我守著她，如果再不能退燒，就得趕緊送去醫院。”

“老大，去醫院。。。，北邊的路聽說已經不通了，就只剩下南邊。。。”小五的意思他明白，南邊的是國盟說了算，眼下國盟肯通融還好，就怕他們使些手段，莫說是去看病，就連大夫也不一定請得到。

小五起身離開，梁錚坐到床邊，看著小五的身影，補充了一句，“你去衛生兵那里找幾片藥，那東西有潛伏期，回去把全部衣衫換掉，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不用警戒了。”

小五點點頭，其實回來的時候，他就仔細檢查過車里了，確定沒有把蚊蟲帶進來。回到營地，他還讓人點了艾草，仔仔細細又熏了一遍。小五微紅著臉，出去了。

程曉曉感覺自己像一塊鐵，先被投到火爐里煅燒到通紅，然后又突然被擲到冷水里，她就這樣從滾燙到冰冷，身上隨著溫度的變化而逐層破碎開來，一片片慢慢散落。一雙大手拂去她額頭上的濕汗，她閉著眼，感覺到那雙手，好熟悉好舒服，就伸手去攔住那雙手，抱到自己懷里。

小時候每到夏季，流行感冒發作時，她體質差，是經常中招的，每次生病的時候，她的保姆媽媽也是像這樣陪著她，一點點擦去她額頭上的汗，還會煮了糖水蛋給她吃。她的母親身體不好，每次她病倒，爸爸都會帶著慍怒，帶著母親躲她遠遠的，生怕她連累到母親，保姆媽媽就把她帶到自己房間照顧，也就那個時候，她可以放肆地吃自己想吃的東西，雪糕，可樂，方便面還有她討厭的糖水蛋。保姆媽媽來自HN省一個很小的地方，那里重男輕女厲害，可保姆媽媽卻告訴她，老天爺并不會偏愛一個女孩子，生來做女孩也不是她的錯，既然都不容易，那我們就應該對自己好一點。保姆媽媽固執的認為雞蛋是很補的東西，不啻于太上老君的靈丹妙藥，每次她生病，保姆媽媽就會變著法得做雞蛋給她吃下去。媽媽發現幾次后，委婉地提出，那東西膽固醇高，并不適合給曉曉吃。可保姆媽媽明面上答應著，轉頭就又偷偷煮了糖水蛋給她。她吃到想吐，又不能讓保姆媽媽傷心，就只吃下蛋清，蛋黃被她吐到手心里，帶到花園里偷偷埋掉。直到有一次，被保姆媽媽發現，保姆媽媽很生氣，告訴她，被她埋掉的雞蛋黃，是外面很多孩子過年都不一定能吃的上的好東西。她那時不懂保姆媽媽到底是因為自己浪費了雞蛋而難過，還是因為外面的孩子吃不到雞蛋而難過。她只好去哄保姆媽媽，抱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臉畔，就像她經常做的那樣。

直到一滴眼淚落入手心，梁錚才察覺，她在哭。他連叫她幾聲，她如睡著般，閉著眼沒有回應，梁錚想要抽出手去，她卻覺察到一般，趕緊抱緊了，嘴里喃喃說了幾個字，他低頭仔細去聽，好不容易才分辨請，她在叫“媽媽”。

來不及去分辨她到底去林子里做了什么，也不去想錯失國盟老大的位子他后不后悔，那一刻，他突然褪去自己的鞋帽，走上她的床，把那個瘦小的身影連著她最心愛的小毯子，一并緊緊抱在自己懷里。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沒有走，也不知道你回來要做什么，可我不希望你出事，不想看你受苦，明白嗎傻子！我吃的苦受的罪已經夠多了，菩薩說，如果兩個人真心相愛，我們的命運就會連在一起，我吃過的苦，就是你以后要享受的福氣，你為什么還不能平安，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啊！

程曉曉，好好活下去！我不想這個世界，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