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安在華爾街附近的這家希爾頓旗下酒店長住幾個月下來，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

酒店大堂掛著的每日房價，節假日期間居然平均低于工作日，尤其是每周一的房價最高。

全因來這家酒店的基本都是出差狗，或者華爾街的金融民工，可以說是客源很穩定了。

酒店為了服務好公款消費的豪爽上帝們，動不動送一些藝術展門票，車企活動邀請函等等惠而不費的小禮品。

李西安作為長租客戶，甚至收到了酒店方送的紐約佳士得夏拍邀請函。

他原本沒什么興趣，得知阮念薇馬上要離開北美回亞洲待一段時間，臨時起意決定參加拍賣會。

“如果你的市場分析準確，我要不了幾個月就能回到紐約。所以這并不是離別，沒必要送我禮物。”

阮念薇看著玻璃柜中一件幾寸大小的銅雕菩薩立像古董說道。

在拍賣會正式開始前，通常都會有展覽活動，讓客戶們近距離欣賞拍品激發消費潛力。

這場夏拍的主題是‘中國藝術珍品專場’，說人話就是以瓷器、玉器為主的中國古董。

李西安瞧著玻璃柜上的估價‘15——20萬美元’，風輕云淡說道：“喜歡嗎？”

“一個小建議，即便要送禮物，拍賣會也不是一個具有性價比的選擇。”

阮念薇偏頭看了眼陪在兩人身旁負責講解的工作人員，：“如果我說喜歡，它上拍后價格遠遠超出市場價值，你買還是不買。”

“當然！”

李西安回答的斬釘截鐵，：“價格越高越好。”

“我也有一個小建議：你這次回家，你的家人大概會提起我，到時候你可以把這尊菩薩展示給他們看，最好附帶成交價格。”

“……”

阮念薇無言以對，隨即嘴角勾勒起淡淡弧度，卻又故作嫌棄的翻了個白眼說道：“幼稚，你是想表達什么嗎？”

一張俏臉上同時出現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令李西安大感贊嘆，真是宜喜宜嗔顧盼生輝，所謂乍見之歡不如久處不厭，大抵如是。

“不，這是為了償還。我從他們家中搶走了一尊菩薩。”他認真的說道。

從阮欽誠那貨的態度窺一斑而知全貌，他們家里大概率有不少壓力怪。

李西安做不到太多，只能盡量讓阮念薇少承受一點壓力，哪怕只是一點點。

阮念薇裝不下去了，小手捋著耳邊碎發，挪動腳步走向下一件拍品：“你搶走的菩薩可是無價之寶。”

“12號。”

一旁負責講解的工作人員非常有眼力見的提醒拍品上拍排序。

李西安不自覺摸了摸錢包里的那張黑卡。

邊張嘴閉嘴談論著上千萬美元的投資，邊計劃著貸款消費泡妹，這樣的狀態有夠割裂的，長此以往想不出現心理問題都難。

不過這好像是金融民工的常態，成百上千億的金錢與國家戰略政治回歸到生活里皆是泡沫，還沒菜市場的生豬肉又漲價了五毛錢有重量。

“這瓶子蠻稀有的。”

一只明代的紅釉官窯瓷瓶前吸引了阮念薇的注意。

越南到底是深受儒家文化圈熏染的國家，她對中國古董頗為了解。

李西安反倒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玩過古董，饒有興致聽著阮念薇講解。

“噢，它的估價太高了……”

一位衣著打扮滿滿英倫風，操著英式口音的年輕白人男子湊到近前，對阮念薇說道：“我的父輩收藏了很多中國藝術品，受他們的影響，我同樣很喜歡中國文化，很高興見到你們。”

“艾倫，你們可以稱呼我艾倫，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幫助你們鑒賞這些藝術品。”

英倫白人臉上掛著陽光的笑容，隨意地瞥了眼李西安，目光隨即盯在阮念薇身上。

“謝謝，如果這位先生不在，我想我們會很樂意得到你的幫助。”阮念薇指了指身旁的工作人員，禮貌婉拒道。

英倫白人權當沒聽見，自信的自顧自繼續道：“你們是來看展，還是參加拍賣會？如果是后者，我不建議你們競拍這件瓷器，它的估價太高了。”

“完全是被藝術品掮客們炒作起來的，事實上中國的古董瓷器并不是稀罕物件……要知道在英格蘭，在我的很多朋友家中，收藏著許多中國古董瓷器。”

“我的爺爺曾經花二十磅就買到過一件比這件好得多的瓷器，在他那個年代，中國古董非常廉價……”

李西安當即眉頭緊皺，這樣無恥的話讓人生理反胃，他氣急反笑拍拍手掌打斷道：“驕傲，看哪，真是驕傲的口吻。”

“我上次聽到這樣驕傲的口吻，還是出自1860年的一群強盜口中。”

英倫白人不以為意聳聳肩：“那是一段有爭議的歷史，隨意審判‘強盜’的行為，同樣是強盜行徑，你認為呢？”

李西安嗤笑一聲，剛想說點什么。

就見阮念薇攬住他的胳膊說道：“親愛的，我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去年我去開羅旅游，參觀了埃及博物館，墻上居然掛著一塊家的羅塞石碑贗品，你猜怎么著？”

“旁邊的介紹牌上寫著解釋：抱歉，正品不在我們這兒，因為它在TM的大英博物館里！”

英倫白人臉色漲紅，李西安意外的挑了下眉毛。

阮念薇無辜的笑著聳肩道：“不好意思，不是我講臟話，那塊介紹牌上就寫有FK單詞，是埃及人罵的，法克強盜。”

“粗俗。”

英倫白人丟下句場面話，灰溜溜走了。

“你的反應貌似有點激動？”李西安疑惑的說道。

阮念薇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平時遇到這種強行搭訕的家伙，都會裝扮成溫柔小女孩，給足他面子任由他應付。

這是第一次當著他的面，主動站出來爆粗口罵人。

阮念薇第一時間沒有回應，低頭看著腳尖，許久之后說道：“我不想現在離開紐約，但理性告訴我，我留下來不能給你提供有效幫助，還會拖累我哥哥。”

“你知道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最大的浪漫是什么嗎？”李西安沉默了一下問道。

“什么？”

“孤獨且堅定的走進風暴中心，身后有一個姑娘崇拜的望著他的背影。當然，得是漂亮姑娘，越漂亮越能滿足虛榮心，至少對我而言如此。”李西安給出回答。

阮念薇抬起頭目光灼灼，兩人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