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安使出尿遁，擺脫了一位做移民中介的校友糾纏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和約瑟夫教授單獨交流的機會。
師徒二人并肩走到酒會安靜角落里，雙方莫名的都沒有先開口講話。
“……老師，你的情況還好嗎？”李西安沉吟著打破沉默。
“不必關心我，畢竟我是個學者，面向公眾發言是我的權利。”
約瑟夫扶了扶眼鏡，：“我很擔心你的情況，無論如何，我得對你說聲謝謝。”
今天是師徒倆在那篇論文發表后的首次見面，平時郵件溝通也默契將話題局限學術內容，眼下見面有很多東西需要聊聊，卻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我可以應對，只是也許得很長一段時間后，我們才能一起悠閑地喝下午茶。”
李西安有點慚愧，盡力彌補著和老師之間的分歧。
他同意發那篇論文完全是出于商業角度的考量，這點從一開始便開誠布公毫無避諱，所以才能和伯南克達成只可意會的私下合作。
然而凡事都有利弊兩面，因為約瑟夫的理想主義，他擁有了坐上“發國難財”餐桌的入場券。
同樣是因為理想主義，老師雖然對此表示理解，但并不認同。
“老師，抱歉，讓你失望了。”李西安難為情的垂頭說道。
約瑟夫搖搖頭反駁道：“正如你所說，你是規則允許內的壞孩子，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我們的理念不同而已。”
李西安心說你還不如罵我一頓。
人類漫長的歷史文明無數次證明，理念之爭比利益之爭更加難以調和，動輒你死我活。
“而且你目前做的事情至少讓一部分民眾，知道了真實的金融業現狀，你在打破專業機構和大眾之間的信息不對稱。”
約瑟夫露出個無奈且欣慰的笑容，繼續說道：“信息不對稱，你知道的，這也是我主要研究的理論方向。從某種角度看，我為有你這樣的學生感到驕傲，發自內心。”
“希望您以后也能這樣覺得。”李西安心里松了口氣。
對嘛，雖然出發點是功利的，但有人為此受益，那么誰有資格評價他的是非對錯呢？
站在普羅大眾的角度，他簡直是在做善事，簡直堪稱華爾街大善人！
“不過，今天見到你之后，我又開始擔憂另外一件事。”
約瑟夫眼神掃過李西安手腕上的格拉蘇蒂梅森瓷腕表，這款腕表價格不算昂貴，卻具備稀缺性。
任何量產表買不到只是品牌營銷問題，包括百達翡麗在內，錢到位一定能買到。
稀缺性高的手工制表之所以買不到，是因為老頭不夠用，能手搓腕表的工人是有數的。
產能上限固定，收藏價值遠大于售賣價格。光有錢不行，還得有社會能量。
李西安戴上梅森瓷這樣稀缺性高的腕表說明……
“呃，這是，alicia送我的。”李西安趕緊解釋道。
約瑟夫差點被心中組織好的語言噎個半死，他以為面前這個野心勃勃的學生跟某些權貴富豪達成了深度合作，那樣很容易作大死。
結果沒想到僅僅是吃軟飯，小崽子真有你的！
約瑟夫左看右看也不不覺得自己這個逆徒有小白臉的潛質，不過那位叫alicia的亞裔女孩倒的確是權貴二代。
“嗯，她是個優秀的姑娘。AN，我很擔心你經過論文的事，賭博走捷徑不是一個好習慣。“
約瑟夫終究有些不放心，叮囑道：“你很聰明，也有能力。所以無需急躁的前行，暫時消化好那篇論文帶給你的紅利足夠了。你今年才24歲，時間會是你最好的朋友。”
李西安一點就通，想明白老師暗含的關切，不由得老臉一紅，尷尬訕笑道：“我明白了老師，在危機爆發前，我不會和alicia以及其他任何人進行深度合作。”
“但愿如此，你以前可想不到收買老師。”
板著臉教育完學生，約瑟夫姿態放輕松，語氣不滿地埋怨道。
他的好學生以前也很理想主義來的，現在居然學會了以花錢邀文的名義賄賂學校老師，十有八九是受女朋友蠱惑。
那些華爾街機構的高校公關部門經常這么干，美國高校里經濟金融領域知名教授，沒有幾個沒收過他們的賄賂。
李西安憊懶地聳聳肩：“我得罪了米什金教授，總得為此做點什么。”
約瑟夫也收過社會企業的好處和便利，只不過方式更加柔和，這種事心照不宣，畢竟下層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搞學術也是要吃飯的，孔圣人周游列國還需要門徒弟子贊助經費呢。
“你總是有很多道理。”約瑟夫瞪了他一眼，：“走吧，米什金老師也在現場，去找他聊聊。”
李西安咧嘴傻笑說了句“謝謝老師”，拿起一杯紅酒，跟在老師身后去見米什金教授。
事實上他對米什金教授感官并不是太差勁，這位身材干瘦戴眼鏡的教授給人的第一感覺很符合斯文學者的形象。
言行舉止也是如此。
米什金教授曾經給冰島的一家私人企業寫商業軟文背書，以便從冰島國家銀行騙錢。
后來冰島國家經濟被私企上下其手掏空，導致在眼下這場金融危機中發生了整個國家破產的慘案。
再后來一部講述金融危機的紀錄片，邀請大量業內人士采訪，米什金教授是為數不多接受采訪愿意出鏡的。
在那部紀錄片中，米什金教授盡管被采訪者問的一度青筋暴跳漲紅了臉，始終沒有拂袖離去，并且承認了的確是收錢辦事。
不過他說寫那篇文章沒真正進行過調研，暗戳戳表示他也沒想到那些王八蛋居然敢去騙國家的錢！
他特么只收了十二萬刀好處，背負把一個國家搞破產的罵名屬實有點委屈了……
在李西安看來，這妥妥的是獨屬于斯文學者的行為邏輯，但凡換個正常人，都不會有這種想法。
就如同此時一樣，明明校園網上有無數起哄的雜音。
米什金教授還能保持風度，臉上掛著淡笑稱贊他是個優秀的年輕人。
“我聽過您的課程，也讀過您的著作，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西安滿面春風與之握手。
米什金眼角余光撇著四周投過來眾多狀若不經意實則看好戲的目光，再看看一旁笑而不語的約瑟夫，屏氣凝神壓住惱怒。
用力晃了晃胳膊：“看得出來，據說你要購買我的教材送給同學們？”
“當然，您的書特別好，就是價格有點貴，我買了……兩百本，準備送給囊總羞澀的同學們，全新的。”李西安乖巧說道。
他已經不需要用吵架撕逼博聲望了。
“二手書也沒關系，我不在乎版稅，只是作為一個商學院教授，必須得維護知識產權。”米什金舉起酒杯示意。
李西安估算一下那張運通黑卡的額度，咬著后槽牙狠狠一點頭：“您說的真是太對了，我決定再買三百本，支持知識產權事業的發展！”
“那真是太好了。”
米什金教授同樣咬牙切齒，要不是有約瑟夫站在這兒，這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