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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我的對策很簡單

朱見深站在園子里的假山石臺上,眾人或坐或站,但是顯得都沒有他的個頭高。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臉上,期盼著他嘴里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如果我是蘇州知府,去年一入秋,知道糧價上漲,立即向南京稟告,請求發(fā)售官倉里的陳米?!?

“陳米?”

“對啊,殿下說的沒錯。蘇松官倉里,還有不少陳米,有的都是三五年前的舊米,都發(fā)霉了?!?

朱見深繼續(xù)說道:“一天賣一百石,價格壓著糧商的米價打。他今天漲到一石三錢銀子,我就標價一石兩錢三分銀子。明天他要是還敢漲到一石三錢五分銀子,我繼續(xù)賣一石兩錢三分銀子,一天放一千石?!?

“糧商要是不服,還敢漲價,我第三天直接賣一石一錢九分銀子,放五千石的量出來賣!要是糧商暫避鋒芒,保持一石三錢銀子的價格,我就繼續(xù)標價一石兩錢三分銀子,一天只放一百石的陳米出來?!?

其他人只覺得有意思,薛敬卻聽得目瞪口呆,額頭上滿是汗珠。

他是生意人,聽出朱見深的手段用意,就是拽著你的米價,不讓上漲。

富貴有錢人家,肯定不愿意吃陳米,沒關(guān)系,可以去買一石三錢銀子的好米。一石兩錢三分銀子的陳米,那些貧苦百姓搶著買。

如此一來,糧價不會暴漲,官府也不會吃虧。陳米能賣出一石兩錢三分銀子的價格,簡直賺得不要不要。

“殿下,那些身無分文的災(zāi)民呢?”劉健問道。

“以工代賑。把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雇上,疏通河道,修葺水利,整飭道橋,干一天活,領(lǐng)兩到三升陳米回去,足以讓一家老小不至挨餓?!?

“以工代賑?殿下,為何不直接放糧救濟災(zāi)民呢?”劉健低著頭沉思著,他的書童劉蓉好奇地問道。

“因為陳米再陳,也是官倉的糧食。白白放出去救濟災(zāi)民,會引起非議。再說了,以工代賑,杜絕那些懶怠之人渾水摸魚,白白擠占寶貴的賑災(zāi)糧食?!眲⒔√痤^答道。

王恕捋著胡須,點頭贊同。

“殿下之法,確實可行,是良法。只可惜,殿下不是蘇州知府。一般知府,會呈報南京。南京六部,怕是不敢擔干系,直接往京師送?!?

“呈到內(nèi)閣,一議二議三四五六議,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議得明白。”

馬文升出聲附和。

“是啊,尤其是開倉放糧,事關(guān)重大。洪武年間,《皇明祖訓》有載,地方災(zāi)荒,地方官可先開倉賑災(zāi),救活百姓后再行上報。但是歷經(jīng)永樂、宣德、正統(tǒng)年后,完全反過來了?!?

“錢糧賦稅,催收不足就會丟官問罪。進了官倉的糧食,稍有閃失就是貪污,重罪啊!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開玩笑,都會謹慎著來。這一謹慎,百姓們就苦了。地方官...還是難當啊?!?

“其實也不難當?!敝煲娚顡u了搖頭,“當前官員為何如此謹慎?首先,三司分衡,各司其職,能衡平權(quán)柄,也方便踢蹴鞠。沒有一攬地方的權(quán)力,自然也就沒有全責承擔的義務(wù)?!?

“其次,那是因為上面已經(jīng)讓地方官員知道,糧稅催收不足,官倉有失,是會丟性命前途的,所以他在這些方面,非常謹慎。”

“如果上面讓他們明白,糧稅催收不足,官倉有失,會影響前途。但要是百姓餓死,出現(xiàn)民亂,不僅前途全無,還會危及性命。那他就會當機立斷了?!?

“人做任何決定,都是在做權(quán)衡利弊。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得與失。如果他首先考慮的是治下百姓的得與失,那他是圣人?!?

眾人面面相覷,王恕、馬文升、劉健等聰慧之人,已經(jīng)隱約聽出殿下治國理政的思路,與前面幾代先帝,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與歷朝歷代都有著天壤之別。

實施下去,效果會如何?大家不知道。

但是通過這些日子的實踐調(diào)查,他們確實認識,大明正在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調(diào)整期。

靜態(tài)時代已經(jīng)過去,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發(fā)展和積蓄,靜窮變動,大明正在逐漸進入一個動態(tài)時代。

必須因時制宜、因地制宜,制定出適應(yīng)不同時代的國制條則,否則的話,大明王朝可能會陷入泥潭之中。

只是這個話題,現(xiàn)在過于敏感。

雖然大家都知道殿下是理所當然的皇儲,但他現(xiàn)在畢竟還只是鎮(zhèn)國將軍,連王爺都不是。

朱見深揮揮手,示意跳過這個很敏感的話題,不要再繼續(xù)深入了,主動挑起另外一個話題。

“我們從京師南下,一路上接觸最多的是什么?”

“運河漕運!”李東陽搶先答道。

“對,運河。京杭運河,我們已經(jīng)走了大半,大家可以討論一下,這條運河的利弊?!?

朱見深說完,大家互相看了看,紛紛開口發(fā)言。

好處嘛,大家都看得出來,連通南北,尤其是把東南的錢糧運到北直隸,有力地支持了九邊。

水運,耗費總比陸運要低得多,它勾連了錢塘江、吳江、長江、淮河、黃河、衛(wèi)河、大清河、盧溝河等多條河流水系,以一條主血脈連接多條次血脈再連通密密麻麻的細血管,進而把浙江、南直隸、山東、北直隸、河南、山西甚至陜西連成了一片。

壞處也是顯而易見。

用王恕的話說:“極窮地方民力,纖夫、腳夫、水夫、船夫,無不以運河兩岸州縣徭役支應(yīng)。漕運越繁忙,徭役越繁重,民力越疲乏,地方越困頓?;萁氪竺鲄s累及兩岸?!?

王恕的話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

“殿下,你覺得有何良法解決這一問題?”馬文升代表眾人問道。

“你們覺得該用何法?”朱見深還是老規(guī)矩,不先表態(tài),先問問大家的意見。

劉健建議,從惠及的諸布政司,浙江、南直隸、山東、北直隸、河南、山西、陜西抽調(diào)民夫,輪流來運河應(yīng)支。

這個建議被王恕、馬文升當初駁斥。

從各布政司抽調(diào),路途遙遠,民夫應(yīng)徭役需要自備的糧食衣被,更加多,負擔更加重。

水土不服,山高水遠,傷亡率可能會是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而且行途耗費時間,可能有三分之一的徭役在輪換的路上白白耗費掉。

王恕提出,漕運所用漕丁,全部由民夫改為專職的軍衛(wèi)。按照太祖皇帝“干一行愛一行,世世代代干一行”的祖訓,編制漕戶,例同軍戶、匠戶和鹽戶。

這一建議得到了在場大多數(shù)人的贊同。然后大家熱情高漲地看著朱見深,期盼著他的意見。

“東陽,還記得我們學《王莽復(fù)古》,我提及他的國有企業(yè)試驗?”

李東陽點點頭,“記得?!?

“我覺得,京杭運河就是大明國有企業(yè)的絕佳試驗點。首先,京杭運河的運營和管理,必須作為一個整體,不能像現(xiàn)在,由途經(jīng)的州縣分段負責。可以成立京杭運河總商社,然后北直隸、山東、南直隸、江東各成立一個商社...”

“國有企業(yè)首先是商事實體,它得自己養(yǎng)活自己。所有從運河上過的船只,分貨客兩類,按船只收錢。再用收來的錢雇腳夫、船夫、纖夫、水夫,維持河道疏通、水閘修葺、航行正常等運營。”

王恕開始時想出聲反駁,聽了兩句后欲言又止,再聽到后來,就不出聲了。

“成立京杭運河總商社的目的,除了試驗國有企業(y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以運河創(chuàng)造的財富去養(yǎng)護運河,不再以兩岸州縣去供養(yǎng)。只有這樣,才是良法!”

“以運河創(chuàng)造的財富去養(yǎng)護運河?”王恕、馬文升和劉健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中,全然忘記了朱見深這句話里另一段:試驗國有企業(yè)。

八月初六,初秋漸至,北風初興,停在寧波府鄞縣三江口港區(qū)的船舶,迫不及待地揚帆南下。

朱見深一行人包了三艘大海船,跟著這股浩浩蕩蕩的潮流,出海南下。

南京城,鎮(zhèn)守太監(jiān)金英正在書寫一封發(fā)往京師的密信。

洋洋灑灑一席話后,他又提筆添了三句:“杭氏兄弟盤桓江都,一直未南下過江。襄王府人手,一支南下廣州,一支逆江回襄陽。魏國公府五公子徐延宗,湖廣參政胡府公子胡宗淵,已被東廠密捕,遞交京師。外人皆以為落水溺亡,尸首難尋...”

寫完后,放好毛筆的金英吹了吹信紙,把墨跡吹干,也把粘在上面的微塵輕輕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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