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爾等怎么敢拿元庭制下的文書在此巧言舌簧！又是怎么敢用這元庭時期立下的契約文書，妄圖來處置我吳地的百姓！”朱棢桌子一拍，就瞪著眼睛怒罵道。

“啪嗒”、“啪嗒”、“啪嗒”

場地里成群的人都紛紛跪了下來。

“軍爺長官阿…您再看看，這個可是白紙黑字簽了名畫了押的阿。”前排的一個錦繡綢服老者，他就隨風搖晃著那剛剛從隨手抽出手底下成堆的契單中的一張小紙。

紙張微黃，還有那么幾分褶皺，輕如鴻毛，但是壓在場中佃戶們的心中不亞于一座萬鈞巨山之威。

籠罩了他們的身軀，囚禁住了他們的心智，壓垮了一直站著的倔強雙腿…

正是這么輕飄飄的一張紙，它就可以隨意奪人田產，房屋，甚至是自由。

更有甚者，還會操控佃戶的子女婚配，再過分一些，更有隨意奪人妻女的事情發生。

“拿上來吧，給咱漲漲見識，看看你們還當人否。”

朱棢的話音落下，一個近衛就走了過去，抄起這張泛黃的契約紙就朝著朱棢遞了過去，并且轉身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收了一顆碎銀子。最后與之遞到朱棢手上的，除了那張紙巾還有一大錠漂亮的雪白銀兩。

銀子雪白。

紙上有字。

只見:

“立票人吳大發，村正劉三水承作中，借到劉土根白銀十兩。按月起利一成，期至十二月，一并納還，不致有負。恐后無憑，書此為證。至正三年七月十五日。立票人吳大發（押），作中人劉三水（押）。借到人劉土根(押)。”

直娘賊，九出十三歸的算法來了都得給你跪下阿，一個是借一千錢僅九百錢出，一月利息一百錢，十二個月就是一千二百錢。換算成十兩來算，就是到手九兩，一年還十二兩。

用他這個算法，借九兩銀子，一年連本帶利還二十二兩，你他釀想錢想瘋了吧，還有你這人是不是傻，簽這種混蛋東西，大哥你的腦子呢…

朱棢一拍桌子。

“直娘賊，違法借貸都敢沖到耶耶鼻子上來了，是不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個腦袋了。”

“軍爺阿，這可是三方見證畫押的，法律效應妥妥當當的啊。您可不能徇私舞弊阿。”一個老者有理有據的站了起來笑道。

“跪下。”朱棢一拍桌子，這人坐下這等牲畜事，又是怎么敢站出來逼逼賴賴的，

錦繡老者擦了擦汗水，又不聲不響的慢慢跪坐在地。

“你們是怎么好意思開出這等喪心病狂契約的，阿？”朱棢瞇著眼睛繼續開始了敲打。

“軍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阿。我等后邊還有主家，這實在是不把規矩定好阿。如果一個個都這樣，那我等后邊的主家怎么吃上飯，不都得挨餓了嘛？”

話音落下，這又是一個勇士站了出來，企圖研究一下情況，并趕緊終結這個暫時失敗的催債活動。

“咱不管你們怎么定的！咱的制下不允許出現此等惡事。怎么敢的阿，定這個利率。我衙門、軍營里邊都沒你們的這些點石成金本事強啊。”朱棢的話音又響了起來。

“要是大人覺著好，我劉氏一族幾百個小家丁希望還可以為大人分分憂阿。”劉三水繼續妄圖賄賂朱棢。

朱棢一聽，直娘賊，倒是真的有嫌阿。“呵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民，莫非我吳地之民。爾等如此喪心病狂，咱真想給你們突突了。”

隨著朱棢的一句話落下，周遭的空氣都帶上了些許冰涼冷意。

趴在地上的一個人又開口了：“小民這還有情況，不知道軍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有懂哥在嗎？

不過看到此人手中隨風飄揚的一張張銀票，朱棢就明白這個話中話了。

直娘賊，竟然還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賄賂阿。對于這種情景，這還能夠什么說的。朱棢大手一揮：“左右，快快呈上來。”

果真是洪都府城的官方銀票，一張一百兩，足足的十張阿。

土豪就是土豪，出手就是地方。

這一下手就是直接甩出了一家子沒日沒夜的干活，再多來一個幾輩子也賺不到啊。

看到近衛把錢收好以后，朱棢又是大手一拍。

眾多佃戶眼中竟然是愈發沒了色彩。

眾多跟來的小地主們，瞧著這情況看來是成了啊，這就好，這就好，時間充足還可以去花廳閣再來上幾個來回的。

可惜朱棢的大手，也早已經抓著比驚堂木還要金堂木的稀罕物件，狠狠的一拍，他就繼續說道：

“咱不管你們是怎么的，但是現在，吳王制下，禁止違法違規借貸！”

“軍爺，軍爺阿，我等后邊可不是孤身一人，并且還有洪都劉家，程家等一眾家族都有派人在這邊守著護衛的。”吳九水頗有幾分無人可擋的霸道氣勢就亮起來了。

“呵呵，還真是夠猖狂的。咱都沒問就膽敢自己點名了。”朱棢也沒這到，這么猖狂的的一個一個人竟然好力只是小村里的人嗎。

“軍爺，軍爺，這自古以來官、軍、民一家親啊。”

“大膽！”

等近衛士離遠了些，陳四著就對眼，就滿臉嫌棄。雖說并且都是互相需要把，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看見第二天的太陽，不過還是不知還會有什么這群奇葩。

“主子，銀子已經提過來了。足金足銀。”一個近衛滿臉汗珠的從軍寨旁邊小跑沖到朱棢身邊。

“先運進寨子，可當心點，給咱護衛好了。”朱棢吩咐完，他就讓眼前的這個小騎跑回去護衛好銀子去了。

然后他又重新走上了高臺，俯視眾人：

“你們這些小地主阿，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盤咱互相都門清，不就是今年多出來了那些耕地嗎？想要把？沒門。只要咱在這里一天，你們就把這個狐貍尾巴給咱縮起來。不然，就不只是砍尾巴這么簡單了事的。”

“咱最后再說一句，想要再跟咱掰掰手腕不知好歹的，出門直走。你們大可以帶著這個元庭時期的契約去知縣衙門，知府衙門，甚至是行省衙門去告咱。如果想拿到錢財的，這群佃戶是還不起了，利息就別想了。凡是二十兩以下的，一手契約一手錢財，跟著這個將軍領錢去吧。”說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朱棢指了指陳四，然后又對著他說道。

“陳四，發錢去吧。”

“是。”

雖然陳四也不知道少主為什么要做個這樣的冤大頭…

等到場中的眾多討債小地主和零星的大士紳代表走出去了以后。

剩下的這些欠債佃戶看著大部分自己欠債的人都在外邊等著領銀子了，一瞬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終于！終于搬開了那些壓在自己身上的山。

不過這是真的搬開了嗎？還是又重新來了一座山？畢竟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吧，特別是在這個吃人的時代。

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朱棢身上，這個替站出來替他們給士紳、給自己的債主交代的小軍官。

前排的一個人率先跪下，后邊的也跟著一起跪了下來，開始磕頭，并且不少人口呼：

“感謝小將軍救命之恩。”

呵。的確是實打實的救命，不然遇到這群講理都講不過的地主們，毀家紓難都是少的。

不多時，一個瞧著面容寬厚的長者被推選了出來，準備問問士卒，能不能去臺上問問眼前這個新的債主這樣做是有什么條件。畢竟，都是風里雨里過來的，哪里有什么無償的救世主。

不過朱棢沒等士卒動身來找他，他就繼續走上高臺說話了：

“你們應該都很好奇吧，為什么我要花那么多錢給你們解決債務，對吧。”

“相信你們不少人都看過咱，聽過咱說過的做事情都是秉承什么原則嗎？”

底下零星的一些聲音就傳了出來：

“公平。”

“公平。”

“還是他釀的公平”

……

朱棢一聽，呦呵，還真有懂行的。

“對，沒錯，就是他釀的公平。一碗水，咱給你們端平了。咱就是新建縣的一把尺子，至于是什么小地主阿，官員小吏阿，還是你們布衣百姓。一把尺子，咱一視同仁，以法為尊。至于什么法，過段時日就會跟大家見面。”

“最后就是，你們大家關心的債務了。的確，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咱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債務是給你們穩定住了，但是還肯定是要還的。只要你們不偷奸耍滑，咱這里過些時日會有很多事情做。普通小工三十文一日，匠人比如泥瓦匠、篾匠、彈棉花等等的匠人合格者五十文一日，管兩頓飯。到時候可以來報名做工還賬。”朱棢就開始畫大餅了，“行了，統統回吧。”

朱棢剛剛說完，前排的一眾村民紛紛跪下磕頭：

“謝小將軍活命之恩。”

“謝小將軍活命之恩。”

……

隨著聲音傳開，中間的佃戶們，甚至最后排的也后知后覺，也都紛紛重新跪倒磕了一片的頭。

直至朱棢離開了，他們才戀戀不舍的走出校場回家去了。

來時，愁眉苦臉，渾身仿若壓著萬鈞山岳。回時，一身輕松，就重來沒有這般暢快過。

尤其是有的人那可是一出神就背上的父輩，祖父輩，甚至是曾祖父輩分時代的債務，生活直接一塌糊涂。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心中一口焦石總算是平穩、和諧下降。

不過有大部分小地主們，他們都基本上接受了這個折中辦法。畢竟眼下佃戶家的田地拿不到，那么高的利率怎么可能是這些小佃戶還的起來了，如今這么一搞，能拿到原始本金也不錯，有總比沒有強的啊。

這個發錢收契約文書的工作又是一直從白天早上，維持到晚上十二點左右了，不過還是有人不間斷的走進來。

不得已，陳四讓人去掛了一張文書上去：

今日打烊，暫且停止一切活動，還有需要的可明日再來。

氣溫驟降，月光被烏云遮擋住了。

朱棢走到陳四旁邊，看了看情況，他跟著就搬了個屬實不大靠譜的椅子過來坐著。

還真是不少人阿，借據里大都是自己或者祖輩遭了災難，家里已經無余糧去借來的，數目對于朱棢已經只是一個數字而已了。

不過終究也是還好，大部分都是十兩上下的銀子，尚且還在承受范圍之內。

慢慢的，人都走光了。

“主子，您這樣給他們發錢。。。最多就是感激感激您阿，起早貪黑的這樣不是會有那種損人不利己的效果嗎。”

陳四對著朱棢發出了疑問。

“呵呵，這只是暫時的。反正契約都在咱們手上，你可得安排幾個得力的人給看好了。這必然都是大家伙。”朱棢摸了摸這一大堆賬單。

他的思緒不自覺的就飄揚了起來，時間過的再慢點吧，讓咱整理起來啊。

臨近府城治所所在的大江上。

一座高大畫舫里。

長夜漫漫，可不就是無心睡眠之時。只見大畫舫中的三層船艙，幾十個房間里都是人影憧憧。透過窗紙看去，窈窕身姿，成群眼底水波蕩漾的女子靠在男人身上，不停舞動著滾燙的嬌軀，燭火下而后又漸漸重疊在一起…

還有數處小酒樓雅間里。

推杯換盞，調笑聲陣陣。

數十個老者不停的互相舉杯喝酒吃菜，滿桌子的佳肴都只是粗略動了那么幾筷子而已。

更多的時候，則是一雙雙蒼老的遍布皺紋的手掌磨搓著身前的靚麗女子。

這些人也都不愧是花間老手，只是片刻功夫，一個個妖艷的女子臉頰通紅，倒在眾人身上不停的輕輕小口小口呼著熱氣。

起落之間，奢靡之音彌漫，甚至連這個雅間里的韻味都變得更加濃稠。

“嘶…這小娘們真不賴阿。”一個白胡子老者享受著眼前女子的盡心侍奉感嘆道。

“鄭老可當真是寶刀未老，頗為雄壯阿。”一個歲數稍小幾歲的孫姓老頭，他就對著這個鄭家派出來的官家贊嘆道。

“這都是小意思，低調，低調。小胡阿，咱以前就是怕你們自卑。害，沒想到今天就暴露給你們了。”鄭老頭有心嘆氣，雖說自己練的不好，時間久了，應該會的就更多了吧。

五秒鐘后。

雅間內要已經是一片杯酒狼藉，女子們東倒西歪，肚兜啥的扔了…

不過明日還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諸位，飲甚。”

“好酒……”

……

烈酒可真是個好東西阿，接下來又是一陣陣連綿不停的澎湃激情。美酒美人，此情此景倒是真是越來越貼切了。

又是一個三秒以后。

整個雅間徹底安靜下來了。

孫老頭說道：“鄭老，當真威武霸氣至極阿，晚輩可是拍馬都趕不上，不甚佩服。”

鄭老頭說道，“好說好說。”

孫老頭，“鄭老，晚輩斗膽問一下，這些當兵的如此猖狂。還未請教鄭老有沒有什妙計沒有。不然這些人都要小覷了我們鎮的兒郎們了。”

鄭老頭收拾好衣物，眼睛一亮：

“附耳過來，你就這樣…這樣…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