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記得阿,不就是那個萬惡的坑了我們十兩銀子的二仙橋里正。怎么突然說起他來了。”陳四一聽主子說話,他就想起來那個糟老頭子了。
“你去,問清楚位置,然后跟他講講道理,最好可以說服讓他領著他手底下的人過來登記。切記,禮貌點,別人都已經一大把歲數了。再說了可以吃點虧也是福氣。”朱棢拋出了一個主意。
“是,主子。我這就去。保證給人安安穩穩的帶過來。”說干就干,還是干的坑比,陳四就更得勁了,帶著幾個人問清楚方向就騎馬沖了出去。
“唏律律。”
聽著熟悉的戰馬嘶鳴聲音,朱棢納悶了,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是又跑反了這個蠢貨莽夫。
呵呵。真夠憨厚的。
“呵呵。”
一個頗具寒氣的聲音落下。
朱棢逐漸感覺到了不對勁。
“大都督。”典九郎出聲招呼了起來。
“霧草。”聽著九郎的聲音,朱棢直接跳了起來。“呦,堂哥,怎么來了。您坐您坐。”
“您這個位子燙屁股,”朱文正讓侍衛離遠了就走到了朱棢面前盯著他的眼睛。“個子不高,膽子挺肥啊。”
朱棢只能尷尬笑笑,把眼前的這個大都督推到了椅子上坐著。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三哥,您給弟弟講講,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阿。”
“堂哥。這不是昨天遇到一個收租的胥吏,好家伙,五成租子的制度他敢收八成。這不是逼著老百姓造反嗎?”
朱文正一聽,雖然頗有道理。但是這種事情是你能沾的嗎?不過片刻后似乎想到了那些頭疼的彈劾奏章和申飭家書。
“這戰火紛飛的年代有糧食就不錯了,誰反。你這不是吃飽了撐得,這種文官、士紳的事情,是你,是我能沾惹的嗎?”
“他們的事情我也招惹的意思,咱就在新建縣一個縣搞,怎么樣,咱的堂哥師傅阿。”朱棢就準備苦口婆心的勸解了。
直娘賊,聽到這句話朱文正就知道遭了。打小這小家伙就有主見,這語氣就是鐵定非做不可了。完犢子,又是一個洗不干凈的鍋子要甩身上了…
朱文正定定的看了這個堂弟幾眼,擱這年紀有些人都還沒斷奶,你他釀的就開始調動起大都督來了。直娘賊,比你老子還牛啤阿,他這個歲數都還在玩泥巴呢。
得嘞,我朱文正擺爛了。下定這個決心,他就板板正正的就坐到了主位上看著眼前的小老弟。
“您怎么想的,說來弟弟聽聽。”
朱棢屁顛屁顛的走過來解釋了起來:“堂哥,您堂哥。我昨晚割完稻子回去以后,就想啊想啊…”
話還沒說完,朱文正就表示疑問了:“您割稻子去了?”
朱棢把衣服一撩起來,還好有物證阿…陣陣紅點顯示著昨天的戰績。
“得了,沒個三兩肉的,衣服穿好,接著說。”朱文正內心點了點頭,看來咱這個師傅還是教的不錯的,他家老頭子可別想罵我了。
“這不是萬事都會有第一次嘛,無論什么政策一拍板,那直接影響的就是無數人。咱就覺得不如就先在一個地方搞個試點,然后可行的話,就繼續往周邊推廣。”說到這里朱棢就看了一眼朱文正。
“接著說。”朱文正頭也沒抬。
“就像這個收田租一樣,剛好新建縣咱手底下的人各個鄉鎮都有安排有屯田衛人員,試一試,就當投石問路,一石二鳥唄。”
朱文正可算是抬起頭來了:“您確定不是想一石多鳥吧,再順便清查丈量一下田畝?還有試探一下各方反應?”
“這也就是順帶的嘛,嘿嘿嘿。”朱棢倒是一點也沒尷尬,穩穩的忍住了不讓臉紅起來。
“呵呵。”朱文正略帶嘲諷。
……
兩人聊著聊著,陳四已經圓滿完成任務歸來。
在他帶著刀子好生講了一番道理以后,雙橋鎮二仙橋村落,百余戶村民跟著里正過來登記了。
“這才哪到哪,就這?別太小家子氣,整得跟過家家一樣。堂哥再給你上一課吧。”朱文正就讓侍衛去把宋晟喊過來了。
“大都督。”宋晟下馬抱拳表示還有啥事。
“宋晟。先過來認認,我們老朱家的三公子。”朱文正就指了指朱棢。
宋晟嗎?
瞧著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自己印象中明初的三十六功臣里好像沒他,猛將的話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沒等他多想,一個勁氣十足的青年聲音響了起來。
“見過三公子。”
朱棢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這么親切。
“帶人去把新建縣內的鄉賢、士紳都請過來,就說我有話說。”
“是。”
宋晟答應了一聲,就立即轉身就辦事去了。
雷厲風行,跟陳四打架的時候那種沖勁有點一比。
隨后,朱文正親身給朱棢講解了一番透徹的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這一節生動形象的課程結束以后。
自下午開始,一直到黃昏,晚上,夜深。
由于各地士紳的帶頭下登記下,各地的小地主,小財主,富農,小民,還有自發開墾荒地的貧農,都跑過來開始登記。
一時間,各地的稻谷收割都按下了暫停鍵。無數人如潮水一般瘋狂涌向登記點,直到眾人排隊登記完,他們才又各自紛紛重新加入到稻穗收割,脫粒,脫殼的工序當中。
一日。
二日。
三日。
……
直至小半個月以后,絡繹不絕的往來登記自家田畝、信息、狀況的人員才基本上減少了。而隨著稻谷基本上收割完全,匯集而來的各地田畝數量基本上摸清楚了。
不過新建縣內的這些事情是解決了,當地的官吏可不就恨得牙癢癢,畢竟好好的一個外快機會就這樣被埋沒了。
他們就一層一層的往上投訴,給自己常年孝敬的人寫奏章希望可以能替他們說說話。而有點關系頗為深厚的耕讀世家,都已經把情況往中書省傳了。
不過終究晚來就是晚來的,得了先機的還是穩贏一步。朱文正第一日決定做這個事情以后,就分別寫了家信和官書上承老朱和中書省,將這個新建縣域內征收田賦達到八成,差點引起鄉民暴亂的情況捅了出去。并且表示自己已經將事態控制在新建縣一個縣域內,大都督府插手實屬迫不得已等……
銳士營軍寨。
“好家伙,堂哥。你看這架勢,我就說虛報了嘛。單單就說說改革的第一站,這個雙橋鎮的地方。這么一處理下來,別的不論,光是這里上等的好水田就多出了一半,這些人可真是會隱瞞不報。再加上別的鄉鎮匯集起來的話,稅收收不比之前收五成的時候低到哪里去。”朱棢一陣瞎比比,就心滿意足轉身去隔壁大帳里睡個天昏地黑了。
獨留下朱文正一個人風中凌亂。
你當別人都不知道?
別說這種世道,就是太平時節。你這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還希望馬兒跑得快的,怎么可能。
不過這是嫡親叔叔嬸嬸的親兒子,要淡定,這樣的家伙,打不得打不得,我朱文正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