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后,東京都港區。
日上三竿,驕陽的兩道光柱穿過房間,宛如兩條透明的金帶,內中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塵埃。
又是一夜好夢,從床上坐起身來的盛田由美神志尚且游離,捂著嘴巴打個哈欠,抻抻胳膊,直到睡意慢慢褪去,迷蒙的雙眼重新煥發光彩的同時,才想起挺著她那傲人的資本走出臥室覓食。
許是有人知道她的生活習性,盛田由美剛從冰箱取盒牛奶出來,客廳的電話鈴聲就驚了她一個激靈。
但因為一覺睡到向陽花開般的好心情,盛田由美隨即健步如飛,捏了捏嗓子,變個怪怪的嗓音,接起電話道:“莫西莫西,請問您找誰?”
“由美,不要和爺爺搞惡作劇了。”電話那頭先是傳來一道和煦的笑聲,應該是有正經事要講,并沒有順著盛田由美的心意,問道:“見過星野家的小子了嘛?相處的感覺如何?”
“爺爺,您怎么老提那個人。”由于聽到某個人的名字,盛田由美換了臉色,秀眉擰在一起,皺皺的小臉下面,嘴巴發出大大的能量,不服氣道:“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為什么一定得是他?我不管,既然您那么中意他,您去問他好了。”
說罷,盛田由美賭氣似的“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是的,公主很生氣,后果很嚴重,就連親爺爺的面子也不給。
可說來說去,難怪盛田由美那天那么小心眼,原來是帶著擇婿的眼光去的。
雖然這是每個門閥子弟都逃脫不了的命運,盛田由美似乎看得也很開,擰開蓋子,“咕嘟咕嘟”往下咽牛奶時,兩條袒露在空氣中的美腿猶如撥浪鼓似的擺來擺去。
這生悶氣的樣子,看來還是對星野小子那天的無禮耿耿于懷。
不過呢,你要是指望這件事就淺描淡寫的不了了之了,那也太不符合她這個公主脾氣了。
只待一盒牛奶下肚墊饑后,她就重新拾起了電話。
不一會兒…
“事情辦的怎么樣?”
“放心吧小姐,估摸著那些人這兩天也該去找麻煩了。”
……
畫面一轉。
這邊的星野新助跟盛田由美的狀態恰恰相反,飽餐過后,殊不知即將有麻煩上門的他只想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自我凋謝。
說起來還得感謝近藤那個煙灰缸,經紀公司自從成立的那天起,最開始只是為了配合宣傳VCD,對于經紀公司的經營范圍等問題,他這個當老板的心里一直沒有個明確的章程,聯想到近藤真彥的情況,這個人背后的杰尼斯事務所給了他莫大的啟發。
J家以培養男偶像聞名業界,但最吸引星野新助的還是J家那套“研究生”制度,也就是后來被韓國學走且發揚光大的練習生制度。
今昔不同往日,星野新助手頭資金充裕,想要做大做強,顯然是不能只逮著一個松本典子可勁薅。
況且小姑娘剛出道不久,星野新助希望她維持住現下熱度的同時,還是要多多鞏固自身,以免造成拔苗助長的杯具。
基于這種心理,星野新助參加完那天的富二代聚會,回來就把小姑娘塞進了索尼唱片的培訓班暫住一段時間。
只是這樣一來,失去了服務對象的經紀公司這段時間難免無所事事,從上至下,每天上班除了看報就是閑聊,好生愜意。
這不,星野新助的眼皮子又在打架了。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就在他快要和周公見面時,猛然聽到樓道里有一陣亂糟糟的吵鬧聲。
“先生,你不能進去。”
前臺小妹正領著兩個保安對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圍追堵截。
“少來,我知道他就在里面,我今天一定要討個說法。”
“先生,您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再這樣我們可要報警了!”
前臺小妹急了。
來人氣勢洶洶,前面便是星野的辦公室,倘若放任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沖進去,那可要丟飯碗了。
“好啊,我正愁沒地方說理呢,趕緊報。”
說話間,中年人又推搡著兩名保安往前走了兩步。
彼此的言語沖突更加激烈。
如此鬧哄哄的動靜,星野新助就是再怎么貪睡,也做不到兩耳不聞,置之不理。
“讓他進來吧,這里不是菜市場,像什么話!”
辦公室的門由內打開,星野新助探出腦袋瞧了眼走廊上的幾人,看中年人打著領帶,鼻梁上架著眼鏡的斯文打扮,應該不是什么崇尚暴力的人。
所以,打發下屬離開后,便目迎中年人走了進來。
“你就是星野新助?”
“是我,請坐!”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問你,我們的員工已經明確告知你們不會跳槽,為什么還要糾纏不放?你知不知道你們的行為已經構成騷擾了?”
來人唾沫星子橫飛,叫他坐也不坐,要不是星野的雙手死死壓著桌面,星野還真怕他化身桌面清理大師。
不過他這話又是什么意思?星野新助聽得云山霧罩。什么糾纏,什么騷擾?聽這用詞更像是情侶鬧分手的戲碼。
星野新助本想問問他是不是找錯人了,可就在他準備開口之際,一段死去的記憶突然活了過來。
那是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群醉得七歪八斜的富二代從酒店里魚貫而出,路過某個鬧市中心十字路口時,某個人似乎指著周邊琳瑯滿目的廣告牌大放厥詞過:看見牌子上的那些人了嘛?喜歡誰,直接挖過來……
好吧,這是有人當真了呀。
盡管星野已經決定效仿練習生制度,可培養練習生也是需要時間的,因此,揮揮鋤頭,先撬兩個人過來撐撐門面倒也在計劃之中。
目前招練習生的海報傳單還在印發,貌似這挖人的工作已經有人替他做了?
看來自己把股份分出去一些,還是有點作用的嘛。
明白了對方是來興師問罪的星野,收起思緒,改口道:“敢問您是?”
總得先搞清楚挖了哪家的墻角對吧。
“我是青二事務所的久保進。”
“什么?”聽了對方自報家門的話,星野新助倏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像是聽見了玄乎的事,忙追問道:“那您說的員工是?”
“小山茉美!”
“小山…茉美?”星野新助口中重復著這個名字,開始繞著辦公桌來回踱步。
不怪他這個反應,主要“青二”這家公司是培養聲優的業內佼佼者。咱就是說聲優都是怪物,挖過來唱歌也不是不行,但自己的公司還沒饑渴到這種地步吧?
再則,聲優的主職工作是什么?配音啊!給誰配?給東映的影視動畫配啊。
等于說,他們得罪了青二事務所的同時,相當于間接給霓虹國的五大電影公司之一的東映得罪了,今后還想不想在藝能圈混了?
利害關系擺在這里,星野新助不得不多問兩句。關鍵是這個小山茉美…回想那個路口的場景,暴力萌妹阿拉蕾的海報在腦海中轉瞬即逝。
擦,星野新助心里暗罵一聲。
這到底是哪個腦回路清奇的貨想出來的?讓你挖人,你給我把動漫人物請來了是吧?
白高興了的星野欲哭無淚,可眼下人家的老板當面,自知不占理的星野只好賠笑道:“久保進先生,這件事我真不知道,不如您先回去,等我查清楚了,我一定給您個交代,您放心,如果真是我們的錯,我們一定登門道歉。”
星野新助說得誠心誠懇,他也挺想看看究竟是哪個家伙擱這兒存心氣人。
然而,沒把久保進送走前,他只能不停的說些安撫話,別再把矛盾激化擴大了才是。
反正不管怎樣吧,星野的態度是好的,沒過幾分鐘,可能是久保進看他沒有裝蒜的成份,便也不再得理不饒人,出門離去。
只是,今天的麻煩到此結束了嘛?
送走了久保進,星野剛坐下來松口氣,剛才的前臺小妹就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又進來了。
張口就是一句:“社長,資生堂來電話了。”
“有說什么事嘛?”星野新助捏捏眉心,有了青二事務所的前車之鑒,他已經給自己打好了“預防針”。
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即便星野一個大男人用不到他們家的東西,卻也該聽過這家百年化妝品牌。
前面給他找個動漫人物來,這次又是什么驚喜呢?
“具體的沒說,就說讓您過去見一面,山口小夜子小姐也在。”
見星野狀態不是很好,前臺小妹接了杯水放到星野手邊,作為女性,她明顯比星野對資生堂更感興趣,提及“山口小夜子”時,眉飛色舞的。
注意到這個小細節的星野新助心里跟著發樂,看樣子倒是省得他親自去認識對方了,打趣道:“瞧你這么開心,怎么著,這位山口小姐是你親戚啊?”
“不是的社長。”前臺小妹憨憨一笑,“山口小姐是資生堂的御用模特,她可是登上巴黎時裝周的亞洲第一人呢,而且她設計的衣服也很漂亮,就是……”
前臺小妹打了個哈哈,腦袋望向天花板,發散思維。
“就是太貴買不起是吧?”星野笑著替她把話補充完整,小員工哭窮的方式還挺別致,見狀,他這個老板兩手抄臂,漫不經意道:“你去跟財務說,這個月開始,你領三倍工資。”
“真的?!”前臺小妹笑由心生,兩手貼在一起作蒼蠅搓手狀。
“我騙你干嘛?但我丑話說在前,我付你高薪是想你做我貼身秘書的,能勝任嘛?”
老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星野見她有趣是一碼事,可憑她進來給自己倒水的下意識舉動,眼里有活又是一碼事,星野覺得她很有做秘書的潛質。
“社長,我能回去考慮考慮嘛?”前臺小妹沒有立馬答應。
“當然可以啊。”星野新助也不作強迫。
小員工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假如她二話不說就同意了,星野反而要懷疑她是不是有意為之了。
就這樣,星野新助緊接著又給小員工畫了幾句大餅,看她再沒有什么想說的,便吩咐她出去并把門帶上。
畢竟,這還有個資生堂的事沒處理呢不是。
設計?星野新助心里暗忖。
算是歪打正著吧,因為培養練習生涉及到的東西太多,像什么音樂,舞蹈,表演,服裝,語言……簡而言之,公司需要方方面面的人才。
似乎有了應對之策的星野新助從辦公室的抽屜里翻出本電話薄,隨即拿起電話手柄對著上面的一串號碼撥了出去,片刻間,就聽他對著話筒繪聲繪色道:“哎呦,福原叔叔能記得我可是太好了……不是的,您誤會了,不是挖,是我們想請山口小姐來兼職服裝部門的首席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