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一邊輕輕地揉搓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回思著太后和襄王的事情。

顯而易見，他和太后的感情深度，是要遠遠比不上襄王和太后的感情深度。

想那襄王可是太后懷胎十月給剩下來的寶貝疙瘩啊。

而自己呢，懷胎十月的卻是皇后孫氏了。

想那襄王年幼的時候，是有著太后的親自陪伴和親自養育。

而自己呢，如此一來的卻是自己的親娘了。

然后，大家對太后來說，都是親的，但是，親兒子的數量可是要遠遠少于親孫子的數量啊。

由此，兒子的重要性，絕對要高于孫子。

以及，孫子沒了可以再生，兒子沒了呢，也再生嗎？

不至于、不至于。

“呼。”朱祁鎮的深呼吸又來了一次。

頭大啊、頭大啊。

此時的他，真的相較于自己的叔叔朱瞻墡來說，不大能比得上了。

頂多，也就是多了一個法理上的太子之位罷了。

而這，顯而易見也是可以被一個可能已經不怎么在意自己了的太后給輕而易舉地拿掉了----太子又能如何，能大得過孝道嗎？

而且還是現如今整個大明朝最大的孝道了。

更別提，襄王朱瞻墡，這些年在地方上、在中央里，也是有著一些擁護之人了。

所以說，大義上，朱祁鎮此時有可能陷入不適的境地。

更別說，他老朱家的造**氣，更是打骨子里就有了呢----襄王的實力，對沒了親老子的他來說，著實強大了些。

“王大伴。”朱祁鎮開口了。

“爺，怎么了？”王振在聽到了朱祁鎮的響聲后，頓時心急道。

“你說，太后有沒有可能廢了我這個太子，轉而立了襄王為皇帝啊？”

太后如果要立襄王為皇帝的話，肯定是要先廢了朱祁鎮的。

要不然，就禮法來說，絕對不符啊。

順便，總不能等到襄王當了皇帝之后，再讓襄王自己去廢吧----一國之君已經有了，那么，太后這個后宮的主子，就不能去越過皇帝如此了，否則，置君威于何地？

那襄王的名聲不得難聽死啊？

或者說，襄王還不得被別人在這件事情上，給嘲笑死啊----一如前世的景泰皇帝。

都開始賄賂大臣了呢。

“奴才”，王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不知道。”

“唉。”朱祁鎮心煩的。

金符可以說是存放在宗人府里的、用來證明此人為老朱家的、子孫的一種身份證。

其人若是沒有了這個身份證的話，那么，其人就不是老朱家的、正兒八經的子孫，而是外面的野孩子了。

以及，這種身份證，有很多用處。

例如，作為登基大典的必備工具。

只可惜，在這個沒了舊皇帝，朝堂內外有需要一個新皇帝的緊要關頭，襄王金符是被太后拿走了，那可就真的太能牽動無數人的心思了啊。

此時此刻，大位就在那里空著，由不得旁人多想！

“那你說”，朱祁鎮繼續有氣無力地問詢到，“如果我不再是太子了，那么，我還能活得下去嗎？”

王振聽見了這句話后，默然了。

此時此景，就他和朱祁鎮兩個人在這里，而他們兩個人呢，顯而易見，都不是傻子，所以，其中的道理，倆人都懂。

如果他不是太子了，那么，這就意味著，要么，太子之位移到了朱祁鈺的頭上----顯而易見，這朱祁鈺比朱祁鎮都不受待見，因此，就更加不可能了。

要么，就是皇位從他朱瞻基這一脈給移了出去。

而不管移到哪里去，只要移到了別處去，另外一脈的皇帝，豈能讓自己這個曾經的太子活著？

多危險吶，萬一哪一天又重新回到了他朱祁鎮的手里，怎么辦？

畢竟，朱瞻基雖然死了，但他卻是給朱祁鎮留下了好多些的政治資源。

而這，絕對能令其惴惴不安！

比方，朱棣和朱允炆的關系。

說真的，在過去了這么多年以后，就連他這個大明朝現如今的太子，都不大清楚朱允炆在南京城被攻破之后的下落了呢。

“你是我的大伴，對吧？”朱祁鎮沒來由地問了王振這么一句話。

“對。”王振趕忙回答到。

“那你說，如果我死了的話，你還能不能活得下去了？”

“奴才”，王振下決心地說到，“斷然不會棄了爺，而去自己一個人做那茍且偷生之事了。”

“呵呵，你啊”，朱祁鎮樂了，“自家的主子都死了，那他還能活得下去？”

“下一個主子敢用你？”

“哪怕他敢了，人家不在意名聲的嗎？”

“你還茍且偷生，想得美啊你。”

“是、是、是”，王振順著朱祁鎮的話頭說了下去，“是奴才想多了，是奴才多想了。”

“啪”的一下，王振就是在自己的臉上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奴才怎么能想著爺會離開呢？”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啪”的一聲，王振又給自己來了一下。

當然，這兩下，因為要避免吵鬧到此時正在休息的朱祁鎮，所以，王振拍打的并不怎么用力。

“行了，放寬心吧”，朱祁鎮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著誰，“太后是一個歷經三朝的老人了。”

“太宗和太子一脈的過去、先帝和漢王的過去，她不僅見過，她也實打實地經歷過。”

“所以，其中的大體，她識得，其中的道理，大體，她也懂得。”

“所以，她萬萬不可能會去做出一些對國家不好的事情。”

“畢竟，大明朝經不起這么大的折騰了。”

“她不會的。”

大明的嫡長子繼承制，已經遵循了好幾代人了。

哪怕朱棣是通過靖難登上了位子，然而，在后來，他不也是將這種制度給延續了下去嗎？

以及，朱棣是靠自己造反得來的位子，而非朱元璋通過主動去破壞“嫡長子繼承制”這一制度去轉而立了他的。

其中的緣由，到底還是說，如果允許非嫡長子來坐位子的話，那么必然就會給后世留下不好的影響了。

“可是，爺，神器之位尚未決定下來啊。”王振在聽見了朱祁鎮的那些話語后，出于擔憂自己和他的性命的緣故，頓時焦急道。

“而且，襄王對太后來說，那可是能和先帝單就重要性能一較高下的主兒啊！”

“更別提，早些年間，太后因為先帝廢、立皇后一事，是同皇后產生過齟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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