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雷聲轟鳴，驟雨疾風。

一道雷霆貫穿天空，轉瞬即逝的電光將一間教室照亮，三道人影隨之閃現。

陳白和沈少延并排站在一起，臉上的表情相當復雜，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無奈，又或者悲傷還是痛苦。

各種情緒醞釀發酵，行成四個字...無能為力。

張玉瑩站在椅子上，身上穿著紅裙子，一條白綾搭在教室的房梁上面。

之前她受欺負，還有一個奶奶可以傾訴，在奶奶眼里她可以做一個小孩子，現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親人。

一艘船永遠漂泊在海上，沒有一個碼頭可以停泊。

她身上穿的紅衣服是奶奶親手縫制的。

奶奶常說，“家里窮，沒東西能傍身，等以后要是遇到合適的人家成親，難免不被婆家看不起，所以得把書讀好，”

“不求能考上功名，起碼字得認全，以后也好相夫教子，身上有一樣本事才能讓人看得起?！?

“先提前做好成親的喜服，一針一線慢慢做著，這身衣服就算咱們家的陪嫁了?！?

“我妮秀氣，穿上這衣服肯定美的跟仙女似的?！?

張玉瑩回想起奶奶說的話，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雙手把著白綾，慢慢將頭套進去，然后把椅子踢倒，整個人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陳白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直到幻境結束。

沈少延一把將陳白拉到門口。

“此怨無解，不想死在她手里就快跑！”

陳白邁動腳步，跑到門口然后步伐變慢，停了下來。

“我想和她說句話。”

沈少延眉頭一皺：“你瘋了，縱使她生前經歷諸多苦難，但他現在是鬼，怨念極深的惡鬼?！?

“算了，不管你了，等你死了，衙門收尸！”

沈少延只停頓兩秒，然后回過頭就要離開這里，然而一張陰森恐怖的青色鬼臉直接出現在她面前。

“臥槽！”

他肝差點長腿自己從肚子里跳了出來。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青色的鬼手就朝著他面門打來。

完了！

人受到驚嚇的下意識反應讓他閉上了眼睛。

這次恐怕是必死無疑。

然而等了一會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沈少延睜開眼睛，看到了震驚他一整年的畫面。

此刻陳白正抱著女鬼，女鬼也愣在原地。

鬼物身上散發的陰邪黑氣與陳白身上飄蕩的白色真氣各占一半。

奇怪的是紅衣女鬼突然沒了動作。

沈少延額角瘋狂抽動。

這是什么情況，難道長得好看對鬼也有效？

離譜，真離譜！

陳白并沒有想那么多，見證了張玉瑩悲慘經歷后，他只產生了一個想法。

抱抱她。

他想抱抱張玉瑩。

就算她是鬼又如何？生前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人。

而且陳白也做了安全的考量，他將全部真氣附著于身體表面，這樣就能有效的抵擋張玉瑩身上的陰邪之氣。

“嗚...”

張玉瑩在陳白懷里掙扎了幾下，然后身體開始抽搐，崩潰大哭。

在沈少延的注視下，她身上的黑氣慢慢被消耗殆盡，青黑的皮膚恢復成正常的顏色。

哭聲并沒有持續很久，張玉瑩的身體便開始消散，化成淡淡白光消散于世間。

“謝謝你?！?

穿著喜服的她像仙女一樣消散了，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感謝。

陳白握著她即將消散的手，淡淡開口，“去吧，去輪回吧，我為你超度祈福。”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超度詞誦讀完，張玉瑩也徹底消失在人間。

張玉瑩感覺自己的意識并沒有消散，她來到了一個純白色的空間。

這里溫暖，安靜。

“妮兒？”

張玉瑩一愣，淚水隨之流下，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是奶奶。

她快速向奶奶跑去，撲進了奶奶懷里。

……

教室里，沈少延還處于震驚中。

他萬萬沒想到，擁抱還可以起到這樣的效果。

如果是自己的話，會不會被女鬼一巴掌拍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自己也算的上是可以去青樓白嫖的美男子。

“你一個道士超度鬼魂怎么念的是佛經呀？”

不知道說什么的沈少延率先開口。

陳白輕吐一口氣：“佛本是道?！?

兩個人離開學堂教室，隋主事和王柔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王柔眼睛一亮，直接朝著陳白撲了過來。

陳白一個側步，王柔直接撲空。

“王姑娘，你先去隋主事的書房拿一杯茶，我有些累了。”

王柔乖巧點頭，長這么大除了姐姐，陳觀主是第一個敢指示她跑腿辦事的，而且她很愿意為陳觀主辦事。

王柔離開后，陳白目光放在了隋主事身上。

“兩位，那邪祟鬼物可消除了？”

這段時間白露學堂鬧鬼，早就人心惶惶，弄的他到現在都很犯愁。

“解決了，鬼物正是張玉瑩所化。”

隋主事一跺腳，“真是該死，這個女人真是該死，死了還要禍害同窗學子?！?

“所幸有您二位出手，解決了這鬼東西。”

陳白表情沒什么變化：“生前被害，死后害人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嗎。”

“隋主事可還記得張玉瑩家雞蛋的味道？”

隋主事臉色一變，表現的很不自然。

陳白無視他繼續說道：“讀書人擅養浩然正氣，隋主事為人師表，以傳道受業解惑得名，尋常鬼物自然是靠之不得?！?

“但我剛才進書房時發現，在門口，桌案上都貼著符紙，顯然是防鬼用的?！?

“一個胸懷浩然正氣的讀書人，怕鬼？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吧?！?

隋主事額頭上浸出汗水。

張玉瑩的事情的確是他的一個心結。

當時他確實可以行使換班的權力，但為了討好縣太爺的侄女，他什么都沒做。

可誰能想到，最后張玉瑩自殺了。

真是倒霉，也真是晦氣！

隋主事正想解釋兩句，還沒等開口，就看到陳白伸出手指，指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