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林感覺自己剛睡著，院子里就有了亮光，說話聲不斷地傳來。

一會大一會小。

她還以為自己做夢了，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張桂香的聲音從窗戶外面?zhèn)鱽恚骸皝磉\媳婦，陰陽先生來了，快起來！”

“啊……”

顧林有那么一瞬間的楞聲。

很快就回了一句：“好，我馬上就起來！”

窗戶外沒了張桂香的聲音，顧林爬起來順著窗戶破的洞看去。

院子里已經(jīng)有十來個人了，大多數(shù)是男人。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有人手里還拿著鐵鍬。

昨天晚上睡的時候顧林沒脫衣服，所以穿上鞋就出去了。

她一出來，王大山就看見了。

“來運媳婦，陰陽先生現(xiàn)在要去給來運選位置，來運是周家的人，要葬在周家人的祖墳里，你看讓誰去合適？”

顧林下意識找周家人。

她還沒找到，王大山又說：“周家一個人也沒來！”

話落，她就聽見有人說，周家人太不是個東西。

顧林的心也沉到谷底，她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叔，不經(jīng)過他們行嗎？要是行的話，就讓來錢和你們去！家里就剩下來錢一個男人，這樣的事情以后來錢都會參加！”

王大山蹙眉：“我們這倒是沒問題，就怕周家人鬧！”

“這……”

顧林遲疑，張桂香忽然小聲說：“盼弟，要不然娘跑一趟給他們說一聲？”

“就怕……”

“大嫂，大伯來了！”

周小娟的話，吸引了院子里的人注意力。

顧林下意識朝大門口看去，果然就看見周貴領著一個中年婦女，還有兩個男人進來。

三個男人都拿著鐵鍬，女人手里端著一個大盆子，里面放著勺子和一把切菜刀。

這幾人應該是周貴的媳婦兒子。

“我還以為你們家沒人來！”王大山看到周貴，臉色不那么凝重。

周貴看都沒看顧林，對王大山說：“來運是周家的人，怎么能不管！”

“是不是要去選位置？我?guī)銈內ィ　?

有了周貴這個周家人在，事情就順利多了。

周貴帶著他兩個兒子，還有昨天周來錢請來的人一起去山上了。

院子里剩下的都是女人。

顧林問張桂香：“娘，我能做點什么？”

張桂香從周小娟手里接過孝衣給顧林穿上。

她旁邊的一個女人說：“來運媳婦，你們娘三今天啥也不用干，來運這一走你們就再也見不到了，你和小娟去好好陪陪來運！”

“你娘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就讓她在廚房陪著我們，我們找個什么東西也方便！”

女人的話，讓院子里的氣氛一下子低沉。

顧林心里一下子酸澀的不行，眼淚在眼眶不停地打轉。

等她穿著孝衣跪在周來運的棺材錢，眼淚就止不住的落下來。

周小娟也哭了起來。

顧林知道，不是她難受，而是原主難受，原主想要哭。

原主對周來運感情這么深，看來周來運對原主真的很好。

咯咯……

一條腿拴在棺材腿上的大紅公雞，響亮的叫了一聲。

周小娟眼淚汪汪的說：“大嫂，你看公雞這么精神，叫的聲音還這么大，大哥在那邊一定沒有走錯路！”

“嗯，你大哥是有福之人，到了那邊也不會遭罪的，咱們多給你大哥燒點紙，你大哥在那邊也不缺錢花！”

周小娟震驚的看了大嫂一眼，回過神使勁地把紙往火盆里扔。

火盆一下子亮堂了。

好像靈堂也亮了許多。

隱約中。

顧林好像看見一個又高又瘦，皮膚還有點黑，卻五官大氣，眉眼濃郁的男人站在棺材后面對她笑。

“大嫂，外面好像下雨了！”

顧林瞇著眼，想使勁看清楚那個人。

周小娟拍了她一下。

“啊，下雨了嗎？”

她磕了個頭站起來。

果然下雨了了。

地面已經(jīng)被打濕了。

嗚嗚的哭聲不斷地從廚房傳來。

院子里的氣氛更壓抑了。

顧林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壓抑的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溫熱的眼淚和冰涼的雨水混合著落在臉上。

顧林用手摸了一下。

又澀又苦。

她把手伸出去。

很快。

手就被冰冷的雨滴弄濕。

“大嫂，我想哭！我以前聽村里人說，人要是受委屈走，埋的那天要是下雨，那是老天爺都在哭！”

周小娟一開口，眼淚就洶涌落下。

顧林沒有安慰她。

這話她也聽過。

從前家里有人去世，也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不過可能她對那人沒什么感情，所以并沒有覺得有什么。

現(xiàn)在。

她已經(jīng)哭了。

雨一直下。

沒有變小也沒有變大。

一直到挖坑的人從山里回來。

毛毛雨才稍微的密集了一些。

出去的男人回來了，幫廚的女人連忙張羅著讓他們擦臉吃飯。

吃過飯后，陰陽先生就指揮著抬棺的人幫忙把周來運的尸體往棺材里放。

放之前，陰陽先生已經(jīng)給周來運整理好了一遺容。

顧林看到周來運面目的那一刻。

震驚了。

原來。

她剛才不是眼花。

而是真的看到了周來運。

她看到的模樣和棺材里的周來運一模一樣。

只是一個睡著了。

一個清醒著。

還會對她笑。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像是瓢潑大雨刷得落下來。

顧林扒著棺材，嚎啕大哭。

院子里。

女人的哭聲和男人喊話做事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哭的快要暈過去的顧林，最后是被兩個男人硬生生抬走的。

她跪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棺材蓋被蓋上。

然后蓋上棺罩。

“起棺！”

隨著陰陽先生喊出的那兩個字。

一切好像塵埃落定一般。

不知道是眼淚哭干了，還是悲傷過度。

顧林再也哭不出來。

周來運的墳頭就在周家的祖墳里，一直到下葬填土的時候，周家那邊再也沒來什么人。

山上的風很大。

毛毛雨也落在身上。

凍得顧林瑟瑟發(fā)抖。

恍惚中。

顧林又看到周來運。

周來運就站在她前面，皺著眉頭一臉心疼的催她：“媳婦，快回去，你最怕冷了，會凍感冒的！”

“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顧好自己，要是遇到好的男人就嫁了，可千萬想不開做傻事！”

“你別牽掛我，我在這邊挺好的，我也會一直保佑你的！”

“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