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30代”的“相對剝奪”
信田 “30代”女性是分歧點,那她們的父母就是“60代”了。
上野 沒錯。話說回來,山田昌弘他們搞啃老單身族(9)調查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宮本道子、山田昌弘、巖上真珠《非婚化社會的親子關系》,有斐閣,1997年)。當時他們的調查對象是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年齡層的單身人士,也就是說,他們是現在“30代”非婚少子化的先驅世代。這證明他們的父母一代擁有足夠的家底可供孩子啃老。“60代”的父母在經濟不景氣和大范圍裁員之前就已退休,并拿到了豐厚的退休金,可以說,他們是第一代,也是最后一代完整享受到了經濟高度成長利好的人。而下一代人并沒有那樣的保障。正因為這一代的家底雄厚,才給兒女啃老提供了可能。
說到“30代”的婚姻,現在(2002年9月)平均初婚年齡是二十七歲。三十歲女性的單身率大約在25%,但是在首都圈,三十五歲的單身率仍保持在30%上下。到了“40代”,單身率就驟然下降到10%以下。此外,“30代”的離婚率也在上升,越來越多的人正在恢復單身。離婚件數最高的時期是婚后一年以內。換言之,就是爛蘋果無須吃到最后一口才幡然醒悟。
離婚率在婚后三年這個時間點會有所減少,然后迎來第二個峰值。“30代”離婚的一個特征是:子女的有無和低齡子女的存在已經無法成為抑制離婚的因素。
信田 就是說,就算孩子還小,她們也會堅決離婚。
上野 “30代”圍城內外的人數大致是2∶1的比例。這個世代也是后均等法世代,人們的工作年限趨于長期化。她們找工作時正值泡沫經濟時代,因此非常輕松,但由于后來經濟下滑,一旦辭職就再也無法回歸社會。她們深切體會到了這一點,所以無論多么痛苦,都會抓住自己的工作。正因如此,她們的工作年限很長,也有比較好的收入,基本上都混到了中間管理層的崗位。
從相對剝奪的理論出發,已婚女性一開始是上升的。因為有了這個“上升”,已婚女性都抱有“高人一等”的感覺,但是到了三十五歲左右,帶孩子的女性就會發現自己跟持續工作的女性之間出現了顯著的時間資源與貨幣資源的落差。連續工作十年以上,即使是普通崗位的OL(10)也能達到年薪五百萬日元以上。她們的可自由支配財產相對那些拖家帶口的單職工世代大叔而言,可以說富裕得多。
有一次,我跟厚生勞動省的“30代”男性官員聊天,發現了一件事:“30代”人群是后均等法世代,也就是第一個女人能夠自由選擇結婚與否的世代。然而那些選擇了結婚自由的女性在某個時間點將自己與持續工作的同世代女性相比,都會驚訝地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丈夫的影子。去掉了丈夫,她們什么都不是。她們只是某先生的夫人、誰誰的媽媽。然而,曾經跟她是同學的人正在用自己的姓名打拼。越是高學歷的人,就越容易察覺到這種落差。
聊到這里,那位厚生勞動省的年輕官員說:“今天聽了上野老師的話,我才明白了老婆為什么這么兇。”
信田 原來上野女士不說,他一直都沒明白過來嗎?
上野 他可能一直覺得女人都這樣,婚姻都這樣。這種情況就叫相對剝奪,主婦的身份遠比以前更有壓力了。如果周圍的人全是家庭主婦,沒有比較的對象可能還好一點。譬如更早以前,奈良女大和御茶水女大出身的女性始終保持工作,沒有結婚,最后當上了校長,人們會嘲笑她是“畢業臉”(11),將其視為“沒人要的可憐女人”,現在則不能這么說了。
信田 那么也就是說,其實在很多方面都發生了相對剝奪。
上野 沒錯。
信田 原來如此,那可太慘了。有選擇也是地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