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謝安以來,謝文還是第一次看到謝安神情如此嚴肅,語氣如此嚴厲。
他瞬間被謝安強大的氣場所震懾住了,脫口回道:“當今天子雖然被廢,但尚可安度余生。”
“當真?”謝安眉頭緊皺道。
作為一個熟讀歷史,且深知朝廷爭斗殘酷性的過來人,他根本不信一個被廢之君還能安享晚年。
畢竟后漢和先魏釀成的慘劇已經夠多了。
“小侄如何敢欺瞞叔父。”謝文正色道。
見謝文神色鎮定,謝安暫時選擇了相信。
他沉默片刻,又問道:“那繼任之君為誰?”
“當今丞相,會稽王司馬昱!”謝文回道。
他已經猜到建康城中定然是發生了大事,讓謝安敏感的神經為之挑動。
謝安聞言,一臉的難以置信,不禁喃喃道:“是他?怎么會是他?”
“叔父不信?”謝文疑惑道。
“那倒不是!”謝安搖了搖頭,一臉疑惑道:“我只是在想,桓溫既然要行廢立之事,為何不扶立幼主,卻要選擇正值壯年,且深知朝事的當朝丞相?”
這個問題,謝文曾經讀史的時候也很納悶。
但現如今置身其境,他卻忽然想明白了其中原因,他答道:“或許是因為他怕扶立幼主,難以服眾,國中生亂,給了苻秦可乘之機!”
“嗯?”
謝安聞言,登時眼前一亮,脫口贊道:“一定是這樣!畢竟他雖然手握兵權,卻還是有人忠于王室,他還不敢輕舉妄動。”
“叔父所言不錯!我想這也正是桓溫最終篡位之舉未能成功的關鍵原因!”謝文附和道。
聞言,謝安突然道:“事到如今,你也該將未來之事告訴我了吧!”
“唉……”
謝文不由得嘆息一聲,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過。
他無奈道:“叔父想知道些什么?”
“這就要看你愿意說些什么了!”謝安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狡黠之色。
“既然如此,那小侄就從現在說起吧。”謝文頗為無奈地望了一眼謝安,然后正色道:“想必叔父突然召我回來,是因為建康城中傳出了些宮闈秘事,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關于當今天子的!”
“你所言不差!”
謝安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言。
“待到流言聲勢浩大之后,桓溫便會回朝,著手廢立之舉。”謝文又道。
“然后呢?”謝安適時地接話道。
“桓溫會采取一系列動作,通過打壓與其敵對的士族,以及當權的皇室,來鞏固其威望!”謝文略帶隱晦地道。
“具體是哪些士族,你所說的皇室又是誰?”謝安略顯不滿地問道。
“我只能說,其中并沒有王謝二族,其他的,請叔父恕我有所保留。”謝文正色道。
他不清楚謝安一旦知道了桓溫打壓的具體對象后,是不是會設法營救,以至于提前改變了歷史的走向。
為了保險,他還是硬著頭皮選擇了隱瞞。
謝安聞言,雖然有些不悅,但也猜到了謝文的心思,并沒有深究,又問道:“然后呢?”
“清掃障礙之后,桓溫又回到了姑孰,天下暫時無事。”謝文正色道。
聞言,謝安不由得無奈地瞥了謝文一眼,嘆息道:“看來你是不愿意再說下去了!也罷……我也不再問!只望你記得當初所言,莫要忘了你是謝家人。”
他知道謝文這是在給自己留籌碼,卻也無可奈何,只能選擇理解。
“叔父放心,我所做的一切,不僅僅為了自己,還為了謝家,若沒有謝家,我哪里來的立足之地呢!”謝文正色道。
“如此最好!”
謝安慨嘆一聲,又將話音一轉,正色道:“這次叫你回來,除了問你未來之事,還因為郗方回的舉薦得到了朝廷認可,這是你的任命書。”
說罷,謝安將書案上的帛書向謝文遞去。
聞言,謝文大感吃驚,連忙接過帛書,打開看了起來。
只見上面寫著:“今有陳郡謝氏謝文,仁孝著于鄉里,大義播于三吳,學通五經,才精六藝……可按門蔭之例,權授秘書郎。”
看完,謝文連忙道:“小侄才疏學淺,如何敢到朝廷為官,還望叔父許小侄不應召。”
聞言,謝安笑道:“秘書郎一職,不過掌管經籍,你也好趁此機會,多讀讀深宮館藏,對你日后任職,也有好處!你要知道,只有你出仕做官,我才能放心!”
謝安把話說得如此明了,自然是不容他推辭,他無奈道:“既然如此,那小侄也只好從命了。”
“如此甚好!”
謝安微微一笑,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你的婚姻大事!你如今也快二十有一了,再不婚配,豈不讓人笑話我謝氏一族。”
“婚配?!”謝文猛然一驚,連忙道:“此事可以暫緩嗎?我還想自己去尋覓所愛之人!”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雖然十分坦然的接受了可以坐擁嬌妻美妾的古代制度,但選妻子這件事,他還是想自己做主。
可是謝安卻沒有給他選擇的余地,道:“此事不容商量!婚姻之事,向來是遵從父母之命,你既認我為叔父,這件事便當聽我吩咐!你放心,我給你挑的嬌妻,不僅是出身名門,樣貌才藝,也都絕不會在憐云之下的!”
此言一出,謝文心中的擔心瞬間消失,他故作勉強接受道:“既然如此,那就全憑叔父做主了。”
對于男人來說,所謂的自己做主,無非是要找一個溫柔賢淑,美麗大方的姑娘做自己的正妻。
其中占最主要的一點便是美貌,若是沒有選擇,才會主要考慮位在其次的溫柔賢淑。
如今謝安既然說樣貌才藝都不會比憐云差,那必然是符合謝文審美的美女,他自然就欣然選擇接受安排了。
“光有我做主,那也不成,還需你常出門露臉,多與名士游歷,我去提親,別人才會同意!這一點,你可知道?”謝安正色道。
“叔父所言有理,小侄既然回來了,自然不會再閉門不出了。”謝文道。
若是以前,他或許還會有些心虛,怕出門暴露了自己“外強中干”的真實實力,但經過兩個月與“前世”記憶的融合,他已經今非昔比,自信只要他愿意,便可驚艷江左那些所謂的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