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紀本以為,仙家煉氣妙術,能教人煉得那超凡手段。
起手修行,必然是繁復得很的。
哪料得王金禪將他喚來之后,隨口便只甩了一篇百余字的粗淺口訣。
在他記下之后,又指點了他幾處關竅,告訴他如何吐納運氣。
便打發他自在禪房覓地歇息,再也沒有別的教導了。
韓紀對此有些傻眼。
眼見王金禪自顧打坐入定去,更有些泄氣,心下吐槽道:‘我還道這和尚大氣爽利,現下看來倒也未必。我雖不通修行,但只得這和尚些許指點,對比元金劍訣文字,便已看出這口訣粗淺。’
‘這個暫且不論,只說這口訣中的訣門,比之我自趙老三身上得到的那部靈蛇拳法,還要簡略得多。果然這輕易得來的好處,實也珍貴不起來。侍奉僮仆,也是比不得真正入了門墻的徒弟?!?
好在他原本也沒對從王金禪身上學來厲害法門抱過太大希望,早前的想法,也只是學來修行知識,為研究《元金劍訣》做準備罷了。
眼下得了王金禪指點修行關竅、吐納要點,自覺也算有了幾分所得,倒也沒有埋怨。
只是他卻不知,王金禪如此施為,卻并非敷衍,而是自有安排。
他雖看好韓紀心性,也有心收韓紀做個弟子,為日后開宗立派做準備。
可修行一道,要有所成,卻也不只看什么心性。
資質根骨倒是其次。
世間修行,除了一些來歷特殊的法門之外,煉氣參玄,對根骨要求都是不大。
至多也就是積累速度快慢罷了。
重點在于悟性。
悟性不足,心性再是上乘,根骨再是良佳。
等修行到了瓶頸關隘,也難勘破玄機,成不了什么功果。
王金禪有意開宗立派,自然是不甘于創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宗門的。
在他看來,門人弟子修為也不能敷衍。
倘若韓紀悟性不行,無法成他助力,縱然心性出挑,也不足以作為正經傳人。
所以他也才粗略將口訣傳了韓紀,又只簡單指點關竅,便不再多談,便是要看韓紀悟性,能否將這吐納法兒煉出幾分模樣。
也算是個考驗。
當然。
這倒不是說他傳授給韓紀的法訣,就是大路貨色。
這法門雖不如他如今所修妙法,卻也是早年得自他師父傳授的正經煉氣之術。
看著只有百十余字,內蘊道理也是不少。
若能將此訣修至大成,叫人掌得幾分非凡功果,有個畫符煉術,驅物對敵的手段,并非什么難事。
韓紀不知王金禪心中計較。
不過他為了鉆研元金劍果書,對王金禪所授吐納法門卻也上心得很。
眼見這新拜的便宜老爺不再關注自己,他一路爬山翻墻,雖也疲累,卻強自打著精神,在禪房中尋了一處角落,盤膝入定,研究起了吐納口訣來。
這一幕自然也落得王金禪眼中,倒是讓他對韓紀又多了幾分欣賞。
只是琢磨韓紀與胡月兒帶來消息,他終究也沒怎么關注韓紀這個意外收來的‘童子’,眼見韓紀閉目研法,略做收拾,悄然離開了禪房。
……
王金禪得知賈崇道算計,離開禪房,自有計較且不去說。
只說韓紀這邊入定習法,一番鉆研,感覺百字口訣盡數了然于心,又將王金禪指點種種關竅都梳理一遍之后。
便試著按口訣指引吐納起來。
也不知是二世為人,身上得了什么造化,還是他這幅身體本就天資不俗。
韓紀一番嘗試,竟發現入手十分順遂。
只不過初步演法,便有所得,更莫名沉浸在這奇異的呼吸節奏之中。
等他再次睜眼,禪房之中已然天光微亮了。
‘咦?天亮了?我居然就在這枯坐了一夜?’韓紀清醒過來,看著禪房窗欞透入天光,心下有些不可思議。
他雖是二世為人,見識不同此世尋常少年,到底也沒真正接觸過煉法修行之事。
尤其是因為前世知見,對這仙修法門,反而更多幾分少年人未有的畏難情緒。
哪料到自家只是初試修行,便這般沉浸其中。
就連一夜時辰倏忽過去,也不自知?
特別是當他回過神來感受自身,發現自己雖是一夜未睡,卻依舊精神飽滿,百骸輕松。
呼吸之間,身體更是微有感應,胸腹溫暖一片。
不像是操勞兩日,沒有好生歇息的模樣,反而如同暢快淋漓的泡了個熱水澡,有說不出的舒服。
更是大為驚奇。
不過他到底不是前身小韓那般的懵懂少年,驚訝過后,便是歡喜。
‘我原想著小韓沒有文化,出身也低。除了年紀小些,能叫我比前世多些時間浪蕩之外,再沒別的利好。如今看來,倒是我錯怪了小韓?!?
‘這吐納法兒我一夜便有如此所得,雖沒能練來那口訣中所言仙家筑基所用真氣,按照王金禪所說,卻也算是初入門檻了?!?
‘日后只消好生打磨,勤修苦練,便能筑基有成。’
‘我聽王金禪說,常人筑基修行,要煉得這等境界,沒有旬日靜心研習,很難入了門檻。我今能有這般所得,想必就是小韓根骨資質緣故了?!?
高興過后,韓紀又想到了王金禪,暗道:‘我如今如此快速便將法門入手,也算是天才人物。王金禪若是知道此事,必是要對我刮目相看。說不得態度便不會再如此敷衍,還讓我做什么養蛇僮仆,而是要請求我入他門下了。’
‘我雖對拜師也沒甚么渴求,但這人確實也有一些本事,若是愿意傳我一些真正厲害的法術神通,拜他為師也沒什么不好?!?
韓紀想得極好。
只是等他四下掃視,除了那條赤鱗大蟒在禪房暗角落睡覺外,卻再不見第三人身影。
這讓他有些失望。
不過當目光落在存放王金禪存放青狐圖的香案之時,他精神又振奮了起來。
只因他在那香案之上,卻看到了自己撿自賈崇道徒弟身上的子母兇魂索。
這烏索本已被他當成了自家寶貝。
昨夜被王金禪收去,還以為這和尚便不會再還了,哪料得對方就這般大喇喇的丟在了此間。
‘看來我這老爺也還算有些風范,卻沒貪墨了我的寶貝,是個好人?!n紀自覺對王金禪刮目相看,隨即便起身上前,將那烏索拿起,收入了懷中。
可沒等他高興多久,他腹中忽然響起一陣微鳴。
他這才驚覺,自己昨日打開云縣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用飯了。
他左右看了看禪房環境,又暗自愁惱來:‘苦也,這和尚也不知什么時候離開的禪房,更不知去了何處,何時才能回來。昨夜我卻沒問他日后對我安排。眼下竟是連個用飯的地方都沒有。’
尤其當目光落在那角落里盤踞的赤鱗大蟒身上,更不由打了個激靈。
他卻想起了昨夜胡月兒與王金禪的對話。
那時胡月兒便說,這大蛇每日都要吃些牛羊補養。
如今自己都餓了,若是王金禪遲遲不歸,這大蛇指不定便要吞了他填補肚腸。
想到此節,韓紀不由又忿忿念道:‘這和尚還是不靠譜?!?
不過也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檔口。
香案之上那卷胡月兒藏身的青狐圖,忽然涌起了一陣霧光。
卻將他注意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