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箏很糊涂,她快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實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死,是要去地府投胎轉世的,可如今一睜眼,她又回到了酒君山,又見到了滿山的竹,酒翁老頭笑嘻嘻的在旁邊喝著佳釀,酒味熏得她頭暈,一旁的竹小仙正盯著自己上下打量。
“酒翁大人,這便是您的繼承人?”
“是啊,老頭我做了幾千年的酒仙了,也該放下擔子好好游玩這世間,至于酒君山便交給你們了。”
酒翁?他沒死?
酒箏分明記得他老人家已經魂歸天地,把整個酒君山丟給了她。何況竹小仙乃是酒翁仙去數年之后化形而生,與酒翁未見一面,他二人又如何相識?
莫非自己已經虛實混亂?
酒箏疑惑不解,拉住竹小仙的手便是一巴掌扇過去,竹小仙吃痛的捂著屁股,罵罵咧咧的找酒翁告狀。
風吹過竹林攜來清香,那是夢里熟悉的氣息。酒箏愣了半晌,突然便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如果這不是夢,她回來了,是不是代表著又可以見到緋白了。
她忙拉著竹小仙問道:“今歲幾年,止衡神君與卿離仙子可有大婚?”
竹小仙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且不說天道伊始不知過了多久,已然無法用年歲來記,更何況還有他從未聽說過的止衡神君與卿離仙子。
“酒翁大人,您可知曉?”竹小仙以為是自己見識短淺了,不曾聽過這二人名號,畢竟能稱作“神君”之人,斷然不是等閑之輩,她因此詢問酒翁。
只是酒翁也搖搖頭,表示不曾聽說過。
酒箏一時有些恍惚,酒翁和竹小仙居然相識,世間又無止衡神君與卿離仙子之名,這究竟還是原來的世界嗎?
她不敢肯定。
新官上任的酒箏發了瘋,辭別酒翁和竹小仙去世間各處走了一遭。她一邊打聽止衡與卿離的蹤跡,一邊留意天地靈力充沛之處,尋找緋白。
她耗時百年去了很多地方,其間不乏重游故地,可如今卻只有她一人。
后來啊,那高高在上的神仙時常見到一個緋色身影在各處穿梭,時而在南海桃林,時而在北域雪山,就連神魔難入的鬼域也能見其身影。
他們也不知此人姓甚名誰,何處而來,去往何地,偶爾有人見過真容,竟發現乃是一位仙子。
仙子端的是明艷動人,尤其是那一襲紅衣,頗為驚艷,時間久了竟惹得一些仙家公子垂涎,頻頻尋其蹤影,盤算著獻禮結交。
這仙子自然是酒箏。
機緣巧合之下她找到了止衡和卿離,如今的他們還是少年模樣,二人不過初相識,離之后的大婚還有千年之久。
酒箏卻很慶幸,至少他們是存在的。
至多一千年,她便可以再次見到緋白了。
為了不影響后續發展,酒箏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酒君山,仙翁高興壞了,想著自己終于可以傳承衣缽,連夜收拾行李跑路,還帶走了一座酒庫。
后來止衡卿離下凡歷劫,二人相知相愛,后來魔族進犯,止衡神君順利解決,魔族永除,后來二人大婚,萬神來賀。一切皆向著她書中所寫,二人終成眷屬。
酒君山上的酒仙姑娘,再也沒有等來她的心上人。
酒箏忽然想起當初分明是自己把書中的緋白刪去,如今反而自欺欺人,盼著哪天他能再出現。她早已不喝酒,可還是失去了緋白。
“原來,是我把你弄丟了。”
……
竹小仙最近發現,曾經滴酒不沾,總嚷著喝酒誤事的酒箏開始酗酒了,如同變了一個人,時常一喝便是一整天,滿身酒味,醉醺醺的躺在桃樹上,哪有半分仙子模樣。
那片桃林是敗家的她拿著一壇一壇“笑三生”向其他神仙換的,數年間已經長成粗壯的仙樹了。
竹小仙不明白這位新的酒仙大人怎的如此奇怪,也不常與人說話,在外面瘋了一百年,回到酒君山沉默了千年,如今竟開始日日醉酒。
恍然若夢三百年,酒箏用滿樹桃花釀成的酒也在樹下塵封了三百年,今日里被她挖出,揭開酒壇的一瞬間,濃香入鼻,熏得酒箏落了淚。
那日她又喝得酩酊大醉,眼前的桃花瓣重影,頭頂上空刺眼的陽光穿過層層花影斑駁落在她的臉上。
酒箏闔了闔眸,正要開口喊竹小仙,卻一個不留神翻身跌下了樹。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她努力睜開眼來,卻只模糊看清一道緋色身影,醉意上涌,她迷糊的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她睡在躺椅上,桃花瓣落了她滿身,側頭望去,便瞧見不遠處熟悉的背影,身旁小桌茶正溫,忽有香入鼻。
似乎心有靈犀,那人也回首,眉間一點朱砂驚鴻,緋衣仙袂飄搖,似畫中之仙,天地一絕。
酒箏發愣半晌,熱淚滑過眼角,輕笑著喚了一聲,隨即傳來一聲應答。
桃樹下二人相擁,一陣清風攜祝福而來,千樹桃花相呼而舞,點綴佳人笑顏。
……
我一覺醒轉,你一定就在彼岸煮一壺茶,等一樹桃花。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