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子時，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楊氏見來人是盛云書，歡歡喜喜的迎上去，客氣的喚了聲“大小姐”。

又瞥了一眼盛云書身后，見盛淺淺不曾隨來，臉上多了一絲擔憂，但隨即藏去了。

盛云書自然看得出來，“姨娘不必憂心，二妹在宮宴上表現極好，只是稍有美中不足，做姐姐的便提點了幾句，并未罰她?！?

自從母親去世，楊氏操持家務算是勤懇，她不過小妾出身，沒有顯赫的母族，府中難免有人不服。

這么多年也不見有過怨言，盛云書敬她，喚她一聲“姨娘”。嫡小姐一聲稱謂，府中閑言碎語便少了許多。

“二妹常年深閨不出，到底孩子心性，為人處世之道稍有欠缺，還需姨娘多費些心思?！?

“大小姐說的是，我一定會好好教導淺淺的?！睏钍线B連點頭，心里亦是感激，盛淺淺妾室所出，地位不過比尋常奴婢略高一點，盛云書愿意提點一二，可見將她看做了一家人。

隨后盛云書喚來盛淺淺，楊氏拉住女兒的手客客氣氣的回去了。

盛云書目送母女二人離開后轉身便看見房梁上有一團黑影，似乎有個人坐在那。她不動聲色的屏退左右。

“你對你妹妹可真嚴格?！蹦祥L清見下人都離開了才開口道。

“伴君如伴虎，我自然要一切為了盛家打算?！笔⒃茣J出來人是上次那個大盜，“你怎么還在京城？”

“我本就四海為家，京城繁華迷人眼，樂不思蜀了?！蹦祥L清一躍而下，這次他沒有穿夜行衣，而是一件很普通的墨色長衫，袖口束緊，黑長帶把長發扎的很高。

“你辛辛苦苦追回涼玉，卻是大理寺得了功勞，你怎么舍得的？”最近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大理寺卿辦事得力，名利雙收。

“我無意虛名，更何況賣他一個人情，盛家也就多個幫手不是嗎？”盛云書見他輕松躍下，想必腰傷已經大體好了。

“頭一次見盛小姐這番打扮，我有眼福了?！笔⒃茣⒀b參加宮宴，現下還未換下，滿身華服玉簪，自是京中貴女第一人。南長清臉頰微紅，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腦勺。

“你倒是膽大，敢夜闖大將軍府。”她邊說邊進了房，隨手便關了門，也不管身后人。

南長清知道女子閨房不能隨意進入，他自覺的繞到盛云書梳妝臺窗戶外，背靠著梁柱，“將軍府是第二次來了，倒是皇宮，今夜還是第一次去看?！?

盛云書把頭上的發簪一一取下，熟練的用一根發帶扎住，如此才方便練武。她隨意瞧了一眼窗外的人，“輕功了得，無怪乎能盜涼玉?！?

“不若我們來比一比？”盛云書來了好勝心。

“好啊好啊！上次是我大意，這次定能贏你?！蹦祥L清武功不俗，卻被盛云書傷了腰，他自然也不服。言罷便手撐著窗戶木欄，滿眼期待的盯著屋內的盛云書，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總要我換件衣服吧?！笔⒃茣瘟嘶螌挻蟮拈L袖，眼神示意南長清起開她要關窗戶。誰知這傻子愣了愣，硬是沒反應過來。

“你還要看？”盛云書猛地把窗戶關上。

窗外傳來痛的低哼聲。盛云書嘴角揚起一點弧度，輕笑一聲。

南長清對自己的手指又吹又揉，開口就要嚷嚷，突然想起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嘴張了又閉。

“我叫南長清?！?

片刻，里面傳出聲音，“盛云書?！?

……

盛將軍發現最近一個月自家女兒經常出府，美其名曰去城外校場操練，但他問過軍中將領，說是很少見到大小姐，偶爾來也不過是牽走兩匹駿馬。

盛家先祖便出過女將軍，因此并不忌諱女子拋頭露面。姑娘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盛將軍如是想。

到了正秋，圣上舉行秋獵，盛將軍自然也前往了，盛云書卻沒來。

此刻的她早已牽著馬在城郊一棵大槐樹下，這是她與南長清每次相約的地方，抬頭便看見天邊兩排大雁掠過。

“圣上秋獵，你怎么不去？”南長清悠哉走來，手里揮舞著一根細木枝。他注意到馬上還馱著弓箭。

“官場逢場作戲，你知道我不喜歡?！笔⒃茣疡R鞭扔給他，翻身上馬，“東面十里處的懷山，據說那里的獵物繁多，今日我們便打一場獵如何？”

南長清順勢接過馬鞭，扔掉了木枝，也騎上馬，笑道：“樂意奉陪?！?

二人一前一后，向懷山奔去。馬踏落葉，驚起一地塵土飛揚。

“咻——”箭呼嘯而出，遠處的灰兔被射殺。

南長清屁顛屁顛去拎起兔子，“第四只，哈哈哈哈，盛云書你等著認輸吧！”他很得意叉著腰大笑。

隨后盛云書牽著馬走過來，隨手丟了一地的獵物，南長清粗略數了數，大概有五六七八個……

“你剛才說什么？”盛云書拍拍手上的灰塵。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略顯尷尬的縮了縮手，“沒、沒說。”

懷山是個好地方，風景很美，二人收獲頗豐，席地而坐架起火堆，烤了肥美的兔子肉，盛云書還貼心的帶了幾壺好酒。

此刻遠離朝堂江湖，他們瀟灑自在，微風亦不驚擾。

南長清側頭向身旁的姑娘看去，見她眉眼如畫，嘴角帶笑，自己亦是滿心歡喜。

“盛小姐年芳幾何？”南長清突然問，盛云書被他一句“盛小姐”愣住了，覺得好生奇怪，但還是回答了。

“年底便要十八了?！?

女子及笄當嫁，因她一直在邊疆，所以還未許親。只是如此年齡便大了些，尋常姑娘十八歲連孩子都有了。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南長清啃著兔子肉。

“那夜你路過大將軍府，被我發現……”盛云書飲了一口酒，回想起那日情形，淺笑著答。

“那是你第一次見我，卻不是我第一次見你?！蹦祥L清打斷她，仰頭灌了一口酒，見她疑惑，才緩緩道出，“盛小姐回京之日鮮衣怒馬，風華絕代，可是讓在下念了好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