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知小年以為，他家師兄會跟他說人之初，性本善之類的。

沒想到，人家直接不說這個。

“師弟，好壞善惡，不過是與長短高矮一般，都是人定義出來的東西而已。”

“寰宇無盡，世界無限，又豈是事事皆可定義？”

“一切不過是表象，修煉，亦修心，其實不過是師弟心亂了而已。”

這么一想，還真是，想起的東西越多，對現在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就越發感覺不舒服。

總想去改變點什么，卻又無從下手。

心氣一下子提的太高，無法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的，只有普通智商的事實，還真是難受……

深吸一口氣，將這些雜念一一摒棄，這才看向自家師兄。

“師兄，我們還是回到原來的問題吧，你剛剛提到純陽一脈的修煉，是何意？”

這個時候，扶搖子哪還有興趣說這個。

“干活，干活，等我和師叔他老人家出了成果，再與爾等細說。”

好吧，繼續，三清神像還沒雕刻出來呢。

原本打算用泥塑的，可惜，這華山之上，石頭比泥土要多。

一天做工，夜里休息，那些年幼的三代弟子還好，不用他們出力。

他們這些二代弟子就慘了，生產隊的驢都不帶這么干的。

還好，他們掌門師兄還算有點人性，沒抓著他們連夜趕工。

正所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晚飯搞定，三人不約而同的，來到夢境空間中。

一見到自家師叔青衣上線，扶搖子就表示，今日暫時先不玩自爆了。

尋找測量竅穴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一放。

別說青衣，就連知小年，都暫時放下了術法的修煉，過來看看自家師兄要搞什么。

沒一會，說今天不玩自爆的扶搖子，當場自爆。

這種威力連帶著靠得太近的知小年都倒了霉，事發突然，他連夢蝶引都沒來得及發動，就被動體驗了一把自爆的酸爽。

“師兄……”

話中的幽怨，哪怕完全沒受到波及的青衣，都深表同感。

“咳咳，第一次，有點貪心，難免有些意外。”

說罷，再次盤坐，這次知小年學乖了，直接躲在自家師叔身后。

沒想到，他再次失算了。

他家師叔確實是可以抵擋扶搖子的自爆余威，可人家并沒有擋，而是一個夢蝶引，跑得遠遠的。

他老人家一躲開，倒霉的就是知小年了。

再次有幸的被自家師兄誤傷……

如此幾次之后，搞得他都有些對師兄喪失信心之時，一陣波動傳開。

只見扶搖子身上無風自動，整兒人仿佛有什么不同，又仿佛沒什么變化。

可下一瞬間，書架上一卷《南華經》自動抽出，來到扶搖子面前，慢慢展開，好像有個隱形人幫他做完這一切一般。

思及白天他問自己的那些問題，知小年脫口而出：“陽神？不對！”

剛說完，他又立馬否定了自己這個說法。

陽神出竅的狀態，他見過。

長棋子陽神出竅之時，眼睛緊閉，整個人沒了呼吸，就好像……好像人沒了一樣。

不過長棋子道長的陽神他是沒見過的，應該是他看不見的原因。

他家師父倒是能看見，不過也沒和他說過就是了。

可現在自家師兄卻明明是睜著眼睛，在看書的。

一瞬間，他都快忘了這是在夢境空間中，他才是主人。

認真感受了一下，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縈繞在書卷之上。

這種感覺，很像自己識海中的……

不等他開口，師叔青衣便揭開謎底。

“不錯，這是元神的力量，或者說是，‘精神力’外放，這才叫‘元神’啊……”

青衣感慨，之前修煉的那個，都不能如同真氣一般外放，又怎么好意思稱為“元神”呢？

只能說，人的認知，是隨著閱歷不斷變化的。

“師兄，你成了？”

“還成，不過還有點缺陷，得再改進一番才算穩妥。”

說罷，整個人如風吹霧散，消散當場。

片刻后，扶搖子在原地再次出現，這個時候的他，卻是沒了剛剛那種感覺。

緊接著，又是幾次炸裂場面，最終穩定下來。

連續十多次沒自爆，扶搖子這才確定，自己成了……

“師兄！”

知小年一臉激動，就差上去給他一個熊抱了，不愧是他師兄，就是厲害。

青衣的表現，就要矜持多了，在一邊拂須微笑，一副后繼有人的欣慰模樣。

不過和知小年一樣的是，他眼里，有光！

等氣氛不再那么熱烈之時，扶搖子這才將他的心得一一道來。

根據他的說法，他是從純陽派的陽神中，領悟出來的。

之前他和張季文有過交流，他們煉神一脈，一開始，就是先天。

嬰兒出生，便是先天轉后天的開始。

不過其自帶的先天之氣，卻不會直接消散，而是會緩慢的逸散，這便是長大的過程。

可逸散的同時，也會被自己的身體吸收一部分，這是不可避免的。

他們煉神，便是通過觀想存神，以期達到內觀的境界。

這第一步，就刷下了五成沒有定性之人。

通過內觀，可以確認先天之氣的藏身之所，接下來便是以先天之氣養神，使“神”壯大到一定地步之后，便可在長輩的守護下，引天地靈氣灌體。

這入門第二步，考驗的便是經脈的先天韌性，這點不難理解。

第二步成，則可吸收天地靈氣，生成他們所言的“法力”，滋養元神。

待到“元神”強大到一定地步，便可以“元神”吞七魄。

壯大元神的同時，還能強化法力對道體的洗滌，這點并不難理解。

可他們不成，他們本就習武，哪怕再怎么不注重練體，體魄也會被動增強。

體魄增強，七魄自然會隨之強化，所以他們和純陽一脈，才會更強調靜心寧神。

否則元神無法壓制七魄，容易意氣用事，這也是江湖中人的通病。

可他們主修煉氣，煉氣越強，煉神越方便。

可煉氣會被動強化七魄，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煉氣越強，便越是難以煉化七魄。

這才是他們都沒有往這方面去想的原因。

不過純陽一脈的陽神，應該是解決了這個問題的。

其中煉化“陰渣”在扶搖子看來，應該是指七魄，就算不全是，也應該有一定因素在里邊。

“可是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啊？”

知小年顯然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不由出言打斷自家師兄的長篇大論。

相對來說，兩眼放光的青衣，顯然明白了其中原理。

“小年，你可知曉，我等修煉的真氣叫什么？”

“少陽氣！”

想也不想，知小年便報出正確答案。

“那純陽一脈修煉的真氣叫什么？”

“純陽氣！”

“知道兩者的區別嗎？”

“不知道。”

“果然誠實。”

知小年：“……”

您老這是在夸我呢，還是在損我？

“咳咳，師弟，給你個提示，為什么我們修煉真氣的同時，還要觀想存神？”

“元神漸染真氣，可讓真氣使用更加得心應手，掌控入微。”

“那師弟你再想想，七魄的力量，是否會摻雜其中？”

“應該會吧……原來如此，所以我們修煉出來的，叫少陽氣，而他們修煉的真氣中，擯棄掉了七魄的力量，所以他們修煉的，叫純陽氣，是這樣的嗎？”

“孺子可教也，這就是為何我們兩脈同出一源，他們可以練就陽神，而我們卻不可以的原因。”

青衣拂須，老懷大慰。

心情好，連帶這個小師侄都順眼了不少。

知小年算是懂了，他們修煉的少陽氣，說是煉神，自然會同時增強元神和氣魄。

而純陽氣，只增強元神，壓服吞噬氣魄之時，便不會遭到激烈反抗。

畢竟力量懸殊擺在那里，他們就不行了，要是硬來，說不定會把自己搞成神經病的。

至于龍虎山他們，則是完全沒有這個顧慮。

不過問題又來了，“那師兄，你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青衣也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家這位天才般的師侄，期待他給出的答案。

“其實很簡單，我是最近探索竅穴之時發現的。”

這么一說，青衣就明白了。

這段是時間兩人一起測量定位新的竅穴，他自然也有所發現。

只是之前沒太留意，也沒有往這方面想而已。

現在經扶搖子這么一提醒，加之青衣能被他師父看重，資質悟性也是沒的說。

幾乎是呼吸間，便明白了扶搖子的做法。

有些竅穴，本就和氣魄有著不小聯系，而他們的心法叫什么？

《無盡心經》，無外乎就是同化氣魄和元神的力量，使他們圓融如一。

如果說他們走的是暴力壓服吞噬的話，那扶搖子結合自家心法走出來的這條路，就是走的同化融合，化而為一的辦法。

道路上的問題，說不上誰高誰低。

傳承不同，功法不同，作出的不同選擇而已。

最終目的，都是讓元神和七魄合一，殊途同歸。

既然知道了其中原理，青衣便一刻也不相等，直接盤坐下來開始運功。

不知危險的知小年，還好奇的湊上來，可早有準備的扶搖子，已經消失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