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邊寫了什么,知小年還真不知道。
所以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自家這位師兄。
“師弟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咱們待會兒問師叔拿過來瞅瞅?”
原本這只是一句俏皮話,沒想到扶搖子聽聞知小年的傳音后,竟然拂須微笑,高聲來了一句:“上善!”
這突如其來的唱和,不禁讓知小年有些懵逼。
就連沉迷于書信中無法自拔的青衣,也回過神來。
“沒事你喝彩干嘛?”
面對自家師叔的疑問,扶搖子坦然道:“師弟想知道信中內容,師侄也想知道,英雄所見略同,難道師叔覺得不應該喝彩嗎?”
知小年:“0.0”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嘛?我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回想了一番剛剛兩人的對話,好像自家師兄這么說的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他又沒法反駁。
讓他更無語的是,他師叔接下來的話。
“嗯,你可以看,不過他暫時不可以看!”
說罷,將信箋遞給扶搖子,順帶朝知小年一指,表示他不能看。
原本他就只是有點好奇,他師父到底在信里說了些什么。
現在自家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師叔,就指名道姓的說明,自己不能看。
不用說,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不讓我看,我就偏偏想要看一看。
臉一垮,嘴里的烤肉都不香了。
“師叔,這是為什么啊?”
見他還委屈上了,青衣沒好氣道:“說了暫時不行就是暫時不行,哪來的為什么?”
雖然自家師叔語氣頗為堅決,不過知小年還是從話里邊聽到了漏洞。
“師叔,您老人家說的是‘暫時’不行,那也就是說,未來就可以咯?什么時候可以?”
“看機緣!”
好吧,這么模棱兩可的事情,怎么說呢,就是有些掃興。
有些東西,你興起之時,可能非常想得到。
可一旦這個興頭過去了,可能你就不是那么想要了。
這就像二十歲的你,買到你十歲時特別想要的玩具,就是這種感覺。
所以,他對自家師叔這敷衍的說法,相當不滿意。
可誰讓他在這里不僅輩分小,年紀、本事更小呢?
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家師兄,傳音道:“師兄,里邊說的什么,有沒有關于我的?”
問話之時,同樣仔細看著自己師兄表情變化,生怕漏掉一幀。
對于師父他老人家怎么評價自己,他還是挺在意的。
“有,說是傳道沒傳法,等你入門之后好好教導,師父他老人家暫時沒空,麻煩師叔云游?!?
“當然,后面也有些寫給其他道長的話,方便要是師叔他老人家不在云臺觀之時,師弟請教其他道長用的?!?
說到這里,扶搖子都有些酸楚,當初自己何曾有此照顧?
都是一股腦教會自己,然后讓自己來云臺觀找師叔。
期間在云臺觀沒找到,在各個名山大川流浪,最終還是經高人指點,在武當山九室巖找到自家師叔。
哎……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一轉眼,已經過去快四十年了。
自家這位師父這么多年沒個影,自己都還以為他沒了。
沒想到,竟然冒出個十五六的師弟,不僅說他老人家沒死。
竟然還給自己和師叔帶來了這么大一個驚喜。
沒錯,在扶搖子看來,知小年這封信,帶來的便是驚喜。
是真的,更進一步的希望,也無外乎,自家那便宜師父,會說是什么參悟了“先天至妙”。
雖然有那么一丟丟夸大的成分,可依舊是干貨滿滿。
思及此,扶搖子露出一個春光燦爛的笑容,渾然不顧現在是還沒立春。
“逍遙師弟,要不你自己辛苦一下,下得山去?師兄我還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師叔他老人家?!?
好嘛,自家師兄這是想要支開自己,看來是有什么話要和師叔說。
這沒什么,不聽就不聽,眼下日漸黃昏,剛好回去吃個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正要欣然答應,便被師叔的話語打斷。
“請教什么請教,我的烤兔怎么沒了?倆兔崽子,統統給我下山去。”
知小年有些赫然,心虛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神自在的師兄,不由心下佩服。
師兄不愧是師兄,師叔都發飆了,依舊是這副風輕云淡的模樣。
“師叔不必如此,仙道貴生,你老禍害了這兔子,我和師弟幫您吃掉,這是替您分擔了罪孽,您老該高興才是?!?
好家伙,這番言論讓知小年想起一句話。
錢是萬惡的根源,痛苦的源泉。
不如把你的錢給我,讓我幫你承受這一切吧!
現在自家師兄的說辭,就頗有這番味道。
“福生無量,仙道貴生,誰說這兔子是罪孽?貧道松下小憩,兔子犯了眼疾,雙目通紅一頭撞死在樹上,你們師叔我,可是替它誦經超度的,這臭皮囊就是我的酬勞?!?
好吧,現在是不是兔子真的犯了紅眼病,看不得師叔在松下小憩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師叔大發慈悲,不僅不和兔子計較,還超度了一番兔子。
而現在,兔子給師叔他老人家的酬勞,被他們師兄弟倆給拿走了……
“師叔,承負承負,這前人種樹,后人乘涼,也是應有之義,就如同家師所悟,盡數為我等所得,而家師所悟,亦有小師弟之功,您看……”
“哼,麻衣老叟,小兒之見,先天竅穴尚未窮盡,竟妄圖探索什么‘先天至妙’,完美之境,簡直可笑……”
“師叔此言差矣,向來是積跬步以至千里,積小流以成江海,《莊子·逍遙游》亦有言: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試問如若無前人豐富的試錯經驗,又何來先天三境之說?不知師叔對家師所言,可有何看法?”
……
兩人本來是只是說是吃兔子的事情,知小年還略懂。
可漸漸的,兩人的談話內容,他便有些看不懂了。
其中的一些術語,他倒是能夠知道一些出處,也知道其大致的解釋。
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些他曾經算是已經讀懂的話語,在聽師叔和師兄說出來之時,貌似又不懂了……
或者換一種說法就是,師叔和師兄對那些話語的理解,或者說釋義。
和他所了解的意思,貌似完全不一樣。
只能說經典不愧是經典,越讀疑惑越多。
不過隱約間,依稀可以了解到,他們討論的,應該是先天之后的修行。
知小年只感覺不明覺厲,可不論如何,多聽多記,總沒有壞處。
不覺間,金烏西墜,玉兔東升,玉兔隱沒,雪夜來襲。
或許是一瞬間,亦或許是千百年,在這東峰外的孤懸小山峰上,一立兩坐三道人影,在這天下皆白的天地中,顯得并不那么明顯。
昨日用來烤兔的作案工具,已然完全被隱沒。
“啊切……”
一聲響亮的噴嚏,傳出小山峰外,在下方山谷中悠然回蕩。
驚飛一大群舍不得冬眠的小鳥的同時,也將徹夜長談的兩人驚醒。
被自家師叔和大師兄用責備的目光盯著,知小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師叔,師兄,那啥,這里確實是有點冷,要不我下去給你們弄點吃的上來?”
他也不想這樣的,都怪他們講的太深入了。
剛開始的時候,自己還能聽得懂一些,關于后天真氣轉化成先天真氣,先天真氣,轉化成真元的。
還有便是如何讓自己的“神我”,或者說是“元神”參與其中。
這些他剛開始并不太懂的東西,可結合自身情況一看,便知道個大概。
也許這就是另類的理論與實際結合吧,單純的理論,他可能因為沒接觸的原因似懂非懂。
可一旦結合自身的實際情況,便可以很好理解他們的談話內容。
當然了,這也只是部分而已,還有部分,是他無法理解的。
可到了后來,他完全就是聽不懂兩人在說什么了。
以至于他想要強行記住之時,整個腦子都有些混沌起來。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他感到自己鼻子有些發癢,忍不住的,一個噴嚏打斷了兩位的交流,以至于引來來人的不滿目光。
果然,什么都學,只會害了自己。
正當他想腳底開溜之時,只見自家師叔伸手一指自己,對自己大師兄道:
“你看他如何?”
“這……”
看得出來,自家這大師行有些猶豫,看來不是壞事,就是大好事。
這點不難理解,壞事,好歹是自家親親師兄,一般壞事還是要考慮師父那方面的。
大好事就不用說了,雖然自己是他親親師弟,不過是憑空出現的,相當于白嫖。
有大好事,師兄舍不得,也正常。
果實,師兄開口了。
“師叔,小師弟畢竟是受過師父傳道的嫡傳弟子,讓他來試著修煉,恐怕不妥吧?您要不再考慮考慮?門中還是有不少好苗子的?!?
嗯,不愧是自己的親親師兄,還是維護自己的。
直到拿門中那些“好苗子”來忽悠師叔。
這一看就是想讓自己實驗他們昨晚討論的什么修煉法。
這可不興實驗啊,一個晚上搞出來的東西,能是什么好玩意。
自己怎么說也是嫡傳弟子,怎么能是這種待遇?
這不能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