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老者都有一種錯覺,他仿佛都能從劍尖看到自己倒映在其上的表情。
那一瞬間,血色褪盡的面龐,豈不就是自己此刻的模樣。
如若是專門針對他,這劍他還能勉力應付。
可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他是沒有一點點防備,沒有一點點的猶豫,它就這樣出現,出現在他咽喉前,將他的生命力,一點點抽離。
劍還未臨身,他的瞳孔已經灰白,彌漫死意。
然而這點死意剛浮現,還沒來得及擴散,“當……”的一聲,繩索直接將長劍擊偏一分。
貼著脖子,釘入石壁半寸。
眼中喜意剛剛露出一絲,便瞬間變為驚駭。
原來這青銅傀儡竟然在一瞬間,跨越數丈距離,直接握住了略微顫抖的劍柄,順勢一個橫切,就要削掉他的腦袋。
間不容發間,老者順勢癱坐在地,躲過這幾乎是必殺一劍。
雖然姿勢有些不雅,可都這個時候,誰還管他到底雅不雅觀。
順勢驢打滾,連續翻滾數次,躲開傀儡劈殺過來的長劍的同時,翻滾到圈外。
就在他退回圈外之時,傀儡仿佛丟失目標一般,木然回到原來的地方。
老者和知小年都沒看到的是,背對著他們的傀儡,在走回原處之時,眼中跳動的火焰,正慢慢變得暗淡,直至徹底熄滅。
而傀儡,也恢復了原來盤坐模樣。
然而老者沒有看到傀儡的模樣,可回過神來的他,卻是看到了正在跳入洞口,準備從下方甬道逃跑的知小年。
二話不說,腳尖一動,便朝著自己的救命恩人沖去。
剛一探頭,想要確定下方情況,便見一道繩索破空而上。
這剛猛的勁道,要是抽在自己臉上,非得迷糊上好一會兒不可。
不過老者也不是吃素的,指勁揮動,將想要當面抽臉的繩索給擊退,順帶將堵在洞口的知小年逼退。
“老幫菜,我好心救你一命,何苦哆哆相逼呢?”
嘶啞的聲音,傳遍整個甬道,自然也傳入剛剛落地的老者耳中。
這當然是知小年故意改變自己的聲音,老者也不太在意,畢竟這點常識,大家都有。
隨之而來的,還有方才妄圖偷襲他的繩索。
哪怕身處黑暗,可兩人動手間卻不見絲毫滯澀。
老者內力雖雄厚,可也達不到先天境界,一時半會也拿不下知小年,只得以話語使其分心。
“小家伙,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老朽今天就教你個乖,沒事別亂發善心,若是方才你不多事,興許現在你就可以大搖大擺走出去了。”
這是屁話,這老頭,能被放在這個地方看守,顯然也不是普通人。
方才要是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姑且不說自己是否心安理得。
僅是他的死,要是被慕容家發現,恐怕就不是夜闖他們家禁地這么簡單了。
鬧出了人命,而且還疑似他們家長輩,事情哪有這么容易揭過。
“我救你,乃是為了心中道義。”
“你知恩圖報,亦或是恩將仇報,與我何干?”
“話且別說的這么滿,能拿下我再說吧……”
說話間,布繩翻飛,忽如靈蛇吐信,忽如伶俐長劍,一時間,劍氣指勁交加,難分伯仲。
雙方都沒有趁手兵器,可知小年方向對了,邊戰邊退,倒也不慌。
只是自己子時行動,光是從吊橋底下進來,便花費了將近半個時辰。
之前找入口,乃至探索甬道,亦是花費不少時間。
加之之前和傀儡戰斗,此刻如若再和這老者糾纏,恐怕天亮了自己都擺脫不了。
思及此,他且戰且退的同時,布繩不停甩動,將兩人距離拉開。
他倒是想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阻擋一下老者。
可惜,這個甬道之中,貌似被慕容家之人專門打掃過一般,甬道之中別說是東西,就連碎石都沒有。
這可是有點難壞了知小年。
也幸好,經過小半個時辰的纏斗,離洞口越來越近了。
“小子,能在老夫的‘參合指’之下,堅持這么久,也算是你的本事,早些放棄抵抗,可免受皮肉之苦。”
好家伙,你人還怪好的嘞。
正想諷刺兩句的知小年,猛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臉色一變。
果然,不多時身后便傳來守衛的嘈雜聲,以及呼喊聲。
大概就是,去請家主之類的……
是去請家主,而不是開門進來看?
知小年心中浮現一個古怪的想法,他們不會是沒有鑰匙,又不敢直接拆鎖砸門吧?
事情果然如同知小年所料,外邊的家伙只能干著急。
不過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就越是不利。
話說一個時常鎖著的閣樓之內,誰知道竟然還有個老者守著。
那么問題來了,他的吃喝拉撒怎么解決?
收起這些莫名的關心,知道不能久戰的知小年,猛然震動布繩,將其蹦直。
對著老者便是當胸直刺,中平槍,槍中王,當胸一點最難防。
當初被李筠在夢里虐了一晚上,這可是和外界時間對比,要慢的多的一晚上。
復雜的學不會,可這簡單有效,快準狠三合一的中平槍,他還是可以勉強用一下的。
借著室外火光,看著用布棍使出槍招的知小年,老者心中駭然,接不住,幸好躲得掉。
別看只是一根灌注了內力的布棍,現在連槍頭都沒有。
可誰說沒有槍頭,就捅不死人……
老者剎那間,直接一個后空翻拉開兩人距離。
而知小年等的就是這一刻。
出槍,后拉旋轉,回馬槍,一氣呵成。
布繩如同毒龍出洞般,裹挾著內力直接將洞口對面的窗戶擊破。
“崩……”
弓弩鉉動,三聲并作一聲,三支弩矢應聲而出,直奔破裂的窗口而去。
“小賊猖狂!”
此刻意識到自己中了人家聲東擊西的一招,老者爆喝出聲,震懾知小年的同時,也算是通知外邊的守衛一聲:
這小子跑了,趕緊過來堵住。
然而堵住知小年的人沒來,他倒是迎來了一支弩箭。
原來方才三支弩箭齊射,卻是被知小年用布繩卷了一支,隨手一甩,再次阻攔住老者的去路。
而窗外,便是一個走廊,再外邊,可就是懸崖了……
縱身一躍,知小年穿過走廊,落入下方懸崖之中。
乃至于他還抽空往左邊看了一眼,那些被他操作驚呆了的守衛,吱呀一笑。
給你們立功的機會,可你們不中用啊!
正當他嘚瑟之時,忽感腦后勁風臨身,下意識一低頭。
一支弩矢直接穿過他的道髻,就宛如一支弩矢,自后向前,貫穿他腦袋一般。
隨手甩出布繩,纏住突出的石梁,兩滴冷汗從腦門滑落。
看來,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大意啊,差點,就差一點,他師父就要丟掉他這個寶貝徒弟了,福生無量啊福生無量……
云夢山莊之中,得到消息的慕容世恒卻沒有第一時間,趕往禁地支援。
而是來到客房這邊,先安撫一番他們的兩撥客人先。
說是安撫客人,其實心中什么想法,大家懂的都懂。
房間之中,桃夭夭面色不免有些猶疑,她在想,怎么這逍遙子還沒回來。
要是到時候,事情有變,自己要不要將其歸結為個人行為……
慕容世恒帶著自己兒子,及家丁護衛過來,劉承訓自然也得到稟報。
不過他的回答是,“讓他們先等著吧。”
畢竟這大半夜的,被人打擾了,自己二話不說,便急忙出去,豈不是有失身份?
“公子,是否是桃小姐那邊……”
李渙捻著自己胡須,略微沉思之后,便給了出自己的猜想。
作為兼職參謀,遇到事情可以沒有決斷,但是不能沒有辦法,不然顯得太過掉價。
“本公子也是這么認為,拖個一盞茶時間再出去,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顯然,大家都是明白人,現在就看能不能抓住現行了。
“會是誰呢?”
劉承訓略微提起了一些興趣,畢竟他們那所謂的禁地,自己也看過,自忖除非直接強攻,亦或者是做足了準備,從天而降。
而且想從天而降也很難,畢竟上方巖壁是突出的。
思索了片刻,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應該以何種方式潛入,能引發這么大動靜,看來是進入核心區域了。
“不知先生可有何辦法,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前往云夢山莊禁地?”
“這……”
李渙沉思片刻,還是沒有頭緒,只得搖頭表示自己的專業,不允許干這種事情。
簡而言之就是,專業不對口,他玩不來。
“既如此,時間也差不多而來,我們便出去看個熱鬧吧……”
說罷,當先起身,往小院中行去,隨后跟在他后邊的,便是李渙,李筠,以及幾個隨從,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正正好……
而相對于他們這邊的齊裝滿員,桃夭夭那邊,顯然是少了個人。
三方在小院中一碰面,慕容世恒略微打量了雙方人馬一眼,當場便認出,知小年不在。
“諸位,方才有人夜闖我云夢莊禁地,被我叔父打下懸崖,我們怕他上來報復,所以特地來通知一下諸位,留意陌生人……”
慕容世恒說罷,看向桃夭夭,明知故問道:
“桃小姐,不知逍遙子小道長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