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寢宮，康熙已經(jīng)醒了，靠坐在榻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多睡會兒？”我走過去，為他掖了掖被子。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斑白的雙鬢，滄桑的眼眸，青絲成了白發(fā)，皺紋爬滿額頭……

他，畢竟已經(jīng)老了！

“敏敏，你說，我是不是個(gè)很失敗的父親？”

我抿了抿嘴：“誰說的？”

“可那些孩子們……”

“自古以來，帝王家?guī)讜r(shí)有過血緣親情？”我倒了杯水，送到他嘴邊，“你就是把幾位阿哥都教育得太好了，他們才會各個(gè)才華橫溢，才會誰也不服誰。他們都是有經(jīng)世治國之能的人，這才造成如今這種局面。”

他苦笑了一聲：“這么說，我倒是該感到高興了？”

“不是要你高興，只是說明你的教育并不失敗。”

他沉默了一會兒：“敏敏，你不用安慰我了。或許他們的能力個(gè)個(gè)都可謂一流，但在做人上，我卻是徹底失敗了……亡羊補(bǔ)牢，希望這次，他們能吸取些教訓(xùn)吧！”

我的心猛烈地跳動一下，看向他，難道……

“我已經(jīng)下令，胤祉、胤禛、胤祺、胤祥，他們一同圈禁了！”

“為什么……胤祥也要？”雖然早就知道，我卻忍不住問。

這事，跟他根本沒關(guān)系不是么？

“這孩子……太老實(shí)了，總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我看出他眼中的矛盾。既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變得只見名利、六親不認(rèn)，又不希望他們太過單純以免吃虧受罪。然而，我卻不可避免，希望保留那一份純真。

“為什么呢？讓他保留他的本質(zhì)不好嗎？恭敬兄長、善待幼弟，不爭權(quán)奪利，只默默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這樣的品質(zhì)，不是應(yīng)該努力去維護(hù)的嗎？”少有的，我努力爭取著。

“皇家自古無情。像他這樣的孩子，若執(zhí)意如此，能存活到幾時(shí)？”他有些訝然，卻并不打算放棄自己的主張。

“那就別讓他呆在皇家！”沖動的話一出口，我和他都愣住了。

然而話已說出，便無法挽回。我咬了咬牙，索性接著說下去：“讓他去我那兒吧！正好他與祾兒年歲相差不遠(yuǎn)，讓他們做個(gè)伴兒。”

康熙狐疑地看著我，猛地，眼神一變，難掩震驚！

“難道……敏敏，難道會是他？”

接收到他的眼神，我嚇了一跳，急忙否認(rèn)：“不，不是的……怎么可能！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是皇帝的料？！”

“那……你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他？”他仍舊無法釋懷。

我沉默了一下，回答：“難道，你就不覺得，他有些像他嗎？”

“誰？”他看著我的眼神，倏地明白了，“像……二哥？”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不出聲了。

過了很久，才又緩緩說道：“說來也是……這孩子，跟二哥一樣，只是沒有二哥那般沉默寡言。”

“不論是繼續(xù)留在宮里，還是被圈禁在家中，不用多久，他便會真的變成第二個(gè)裕親王。玄燁，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他閉上眼睛，掩去了眼中的無奈和傷悲。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我的提議被采納，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徒留濃重的凄涼，在心中盤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