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唱戲的時候，鄭師兄聲音溫潤爾雅，吐字清晰，一詞一句帶著某種韻律，讓聽者只覺得耳朵仿佛受到了按摩，讓人不知不覺地沉醉。

“我和柳若曦的初識，應該是在7、8年前，彼時我也初到環安，落腳明鏡宗，尚未在梨園嶄露頭角?！?

“出于喜愛，我瞞著師傅，隱藏著身份，用業余時間跟隨著幾個大家端茶倒水，偷學技藝，吃了不少苦，然后得到一前輩看中，這才偶爾撿到一些登臺表演的小機會，慢慢地積攢著經驗?！?

“我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應該是在環安城商業聯合會的宴席之上?！?

“當時柳若曦應該也是豆蔻年華，但卻已經有了對曲藝不一樣的執著和偏愛。”

“在一次我替人登臺結束之后，她冒冒失失地闖入了后臺，帶著倔強的眼神，向我遞過了她的處女作。”

鄭師兄的面帶著緬懷的微笑，似在感嘆物是人非，生命脆弱。

“這也是事后她才跟我說起的。”

“不過那個時候呢，我也是剛剛踏足梨園，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我甚至沒有翻開她的曲子！”

“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除了傳世名曲之外，我只唱自己的曲子！”

“不過那個時候，這個小丫頭也沒有遭受到社會的毒打，她知道了我只是個暖場的憐人之后，也就表達出了對我的不屑一顧！”

“她直言，只想讓大家來演唱她的作品！”

鄭師兄搖了搖頭。

“說來也奇怪，雖然當時我們彼此看不上對方，但卻留下了一點點默契?！?

“再之后的一兩年，她便經常來找我，與我討論戲曲，那個時候我才算是認識了她的身份?！?

“我也看了她的曲譜，怎么說呢……挺荒誕不羈的！要是落在那些保守的藝人手里，肯定會被大加鄙夷，棄之不顧！”

“雖然也不是沒有亮點，只不過確實是稚嫩了一些！我們對曲藝的理念確實大相徑庭，很多次吵得不歡而散。”

鄭師兄站得筆直，陽光透過了樹蔭，映照在了他的身上，讓這個高大魁梧的漢子身后閃爍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又過了一兩年，我已經漸漸站穩腳跟，她卻是不常來了。”

“偶爾相遇，卻是說起已經忙于處理家族生意，好像那個時候他們柳家不太好過，遭遇了不少危機，但多虧她參與其中，這才化險為夷！”

聽到這里，李星總算是聽到了第一個新鮮的玩意。

“再然后呢，我也算是小有了點名氣，然后同行之中呢，也開始流傳起大肥羊的傳說。”

“就是指柳若曦，她越發的沉迷，最離譜的時候，短短幾天就能寫出一首新曲！”

“然后將這些曲子瘋狂地送予我的同行，甚至花錢資助他們登場，就希望他們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一場！”

這點愿望，應該很簡單就能實現吧，砸了那么多錢！總有人會同意的吧？

難道柳若曦的曲子，真的差到了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步？這也太離譜了！

李星這么想著，表情也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

鄭師兄映襯到了李星的想法，于是緩緩地為其解惑。

“也不是沒有人愿意摧眉折腰事金銀，畢竟柳若曦真的十分愿意慷慨解囊，但對這些憐人，柳若曦又不屑一顧！”

“她只喜歡找那些相對純粹一些的憐人……”

“她這不是有病嗎？”李星皺著眉，忍不住脫口而出。

隨后立馬反應了過來，急忙道歉道：“師兄，我不是說你！”

“哈哈！”鄭師兄擺了擺手，對師弟小小的冒犯不以為意。

“站在曲藝愛好者的角度，我只能說，她對曲藝的愛比較純粹吧！”

“師弟啊，其實我是動過心思的，想要將她帶入明鏡宗引她入門……”

“哦？”

“可惜啊，這個女子沒有習武的天賦??！”鄭師兄搖了搖頭，目光越過了高高的院墻，朝向了天邊的方向。

師兄這么認定，那柳若曦肯定是不通武藝的！李星確認了第二個點！

“再后來呢，我聽幾個同行說，那小姑娘的生意越做越大，出手也越來越大方，甚至讓那幾個有原則的同行，都差點低頭！”

“不過相對的，她的曲子，也越來越怪了，開始從離經叛道變得越發詭異起來，讓這些在曲藝上有追求的同行變得更加的謹慎……反正不唱她的曲子，她該贊助的時候，同樣贊助，一點都不含糊?！?

“再后來呢，我聽說她準備成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張家與柳家喜結良緣，三拜高堂之后，我原以為這個小姑娘會從此消失在環安城的曲藝界?！?

“還有點惋惜，少了一個有趣的人?！?

“嗯，說起她成婚，在婚前她曾經給我送過一份曲譜，她自稱是她的心血集大成之作！”

還有這份淵源？要不是知道點前因后果，李星還真以為鄭師兄才是柳若曦的一生所愛！就連成婚之前都要專門告別……

“那曲子如何呢？”李星饒有興致地聽著這個故事，帶著八卦的心態問到。

想來應該是月滿西樓，纏綿悱惻，求之不得的惋惜吧？

說到這里，鄭師兄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我看不懂！”

“看不懂？”李星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曲藝大家鄭師兄也看不懂的曲譜，那會是什么樣子的？

“那首曲子，怎么說呢……雖然寫滿了曲調歌詞，”鄭師兄眉頭緊皺，在思索著如何形容，“但我只能感覺到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李星似懂非懂，茫然地點頭。

行吧，那是你們專業人士的事情，李星也不想再深入探討這些曲藝意境，而是把話題強行拉回了庸俗。

“師兄，你可知道，這柳若曦是否與其他業內的人士有什么超越了一般金主或者粉絲關系的傳言？”

聽到李星這個煞風景的問題，鄭師兄從他的回憶中剝離了出來，雖然有些小小的不滿，但他依舊愿意給予李星答案。

“關于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向你保證，并沒有！”

“不管大家怎么看柳若曦的詞曲，但至少在環安城這些受過她資助的憐人眼中，她只是一個純粹的，熱愛曲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