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中國迎來了又一***,李小木終于從家鄉的小學畢業了,升學考試考的還不錯,父親決定要送李小木到縣城學校讀書,臨行前的大早母親興高采烈的做了一碗長長細面,意味著一帆風順。告別了家鄉,告別了從光屁股就開始認識的小玩伴。母親執意要送到車站,說是車站其實就是路口,大路與李小木村的分叉口,路口有一棵攔腰粗的柳樹,高聳且茂密,樹下布滿了縱橫四周的老根,這些老樹根便是李村村民休息等班車時的座椅。放下行李李小木與父親母親并排坐到老樹根上焦急的等待班車的到來,與父母親的冷靜不同,李小木不時的站起來走走,不停的瞅著汽車到來的方向,顯的那么局促不安。
一個小時后在李小木的殷切期待下班車終于緩緩駛來,打開車門瞬間便驚呆了,車廂里面擠滿了人,兩個座位上坐了三個人,車廂中間的過道都是人,本來只能容納十七人的中巴客車,看起來足足有五十號人,開學季倒也正常跟車師傅樂呵呵的幫李小木把行李搬上車頂用手指粗的麻繩捆緊,一溜從車頂下來,用幾乎塞的動作把李小木和父親擠進車廂,自己上來后手動關門,大呵一聲“出發”汽車便再度出發。山區的路坑坑洼洼的汽車行駛在上面總是顛簸,搖搖晃晃的。行駛到半路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暈車嘔吐,有好幾個人已經把頭伸出車外開始稀里嘩啦的倒著酸水,倒著早上吃的食物。李小木也強忍的胃里的不適扭過頭向著前行的方向即使只能看到別人的側臉與頭頂。
六十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個小時,終于要進城了,司機害怕被路政的人查客剛到縣城的橋頭便把超載的乘客都趕下車,李小木和父親也一樣先下車需要步行到車站,好在這是一座很小很小的縣城,橋頭到車站兩三百米的距離,大多數人都很樂意走這幾步路,畢竟在車廂內空氣混濁,氣味難聞。父親牽著李小木走到車站,艱難的把行李搬出車站花三塊錢坐了三輪摩托車把行李拉到了落腳處,終于到了擱在心里的石頭立馬落了地,終于有時間有機會看看從未謀面的城市,即使這座城市很小,小到只有一條街道。
午飯后休息半晌的李小木,抓緊時間到街道轉轉,比起鄉村的寂靜,縣城的街道可就熱鬧多了,街道兩旁到到處是小商店門面,門口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商品,街道上到處都是穿著華麗衣裳的年輕人,有的甚至還染了黃色的頭發,當時顯的突兀又新奇,這就是城里人?與一身土氣穿著布鞋的李小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真的是格格不入啊。街角音箱店里傳來了高亢的流行音樂聲。臨街的二樓錄像廳熱鬧非凡,槍聲炮聲人的喊叫聲,不用說一定是風靡全國錄影帶。好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就連擔著扁擔賣煎餅的小販都熱情洋溢,叫賣聲半聲高半聲低好似在哼一曲流傳千古的美妙音樂。這便是城里,這些便是城里人。在默默驚嘆中李小木結束了短暫的逛街,要回去了聽說城里的晚上不太平,晚上有很多打架斗毆的混混,也有很多醉酒的漢子。趕緊回吧明天還要去學校呢,李小木拖著意猶未盡的雙腳回到了落腳處。
城市的夜晚與農村的夜晚截然不同,臨街的住所不時聽到汽車的轟鳴聲和嘈雜的吵鬧聲,夜難眠李小木不斷的幻想著城里新校園的風景,不斷的揣測新同學的樣貌與品行,充滿的對未來的不安與興奮。月亮親切的把樹枝倒映在窗戶上伴隨的晚風的吹拂一左一右的,睜著大眼的李小木也隨著樹枝的節奏睜開閉上睜開閉上,不知又過了多久終于睡著了。
第二天清早父親把李小木從熟睡中叫醒,該去學校了。李小木艱難的從被窩爬起,簡單的洗漱匆匆吃過早飯便跟隨父親往新校園趕。新學校位于縣城北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叫英才中學,是有深厚背景的某位領導開辦的私立中學,學校總共三個年級一個年級大約一百多號學生,學生總數大約就有兩百多。校園也不大就五孔玻璃窗戶窯洞,兩孔是教師綜合辦公室三孔是新入學學生的宿舍。教室是橫在窯洞東側的二層小樓,教室樓的左側便是學校大門,大門外就是操場,操場的面積和小型足球場差不多大小。校園的環境很好,除了校園南側學校小門外面的本地村民的住所其余皆是果園莊稼地,正值初秋樹葉并未掉落,往周圍一看到處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綠色,地里還有大量未收割的莊稼。
報完了名,父親幫著把床鋪鋪好便要離開,李小木和父親一同走學校大門,臨走時再三叮囑,要照顧好自己,要好好學習,周末記得去城里找姑姑拿錢,他把需要的伙食費都放在了姑姑那,以免亂花,李小木點頭答應目送著父親越走越遠,直至身影消失。李小木回到了宿舍心中一片惆悵,看著周圍陌生的同學,想一起搭話又無從說起,即害怕暴露自己農村的口音,也害怕讓別人充滿異樣的眼光。新入學的同學似乎都一樣,大多默不作聲,除了有幾對是從一個學校畢業的學生,他們在一旁操著標注的縣城口音高談闊論,毫無顧忌的吐槽新學校的規模面積。這可真是一段難熬的時光,孤獨寂寞一時間便充滿了那個十二歲少年的內心。
第二天就要上課了,所有住宿的學生都被七點的起床鈴叫醒,一大早所有起床的同學拿著自己的洗臉盆牙刷桶去水房接水,叮叮咚咚的撞擊聲,還有女同學說笑聲,猶如宏偉的交響樂般震撼,洗漱完畢后便是千律一片的早操早讀。依照慣例第一天早上不上課,是各科老師的學前總動員與自我介紹,李小木班的班主任是一個胖胖的女老師,第一節就是班主任的語文課,她帶著黑邊近視眼鏡,身高有一米七,,她是提著講棍來上課的,自我介紹完后便是長達半小時的訓話,不斷的用那根粗長的講棍敲打講桌,這可真是一個兇狠的老師,所有的學生都直直的坐在座位上不敢吭聲,生怕那根棍子落在自己的身上。好在班主任的課堂只有一節,數學老師是一位姓葛的老師,年紀挺大頭發已經花白,說話很慈祥。英語老師是位溫柔瘦高姓郝女老師,說話語氣極其溫婉,講起英語異常好聽時而抑揚頓挫時而字正腔圓,聽起來即舒適又震撼。
早上三節課完就到了午飯時間,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下午一點半開始又有四節課,因為是第一天下午都是自習時間,因此這一天過的枯燥又無趣。
第二天開始正式上課,李小木也開始了在英才中學為期兩年的求學之路。這一年平靜且枯燥,這一年這個少年的內心不斷的發生改變,好強又好勝的個性也不斷膨脹,內心的孤獨也隨著見識也不斷涌現。看著身邊的同學一個個穿著時髦,而自己永遠是兩套換洗衣物一雙手工布鞋,內心的自卑感也隨之而來,當時特別想要一雙屬于自己的大魔王球鞋,可是看看兜里的零錢只能壓抑自己的內心的渴望.直到有天下午李小木看到學校的乒乓球案下面有一雙黑幫綠底的球鞋,遠遠的看去就像困在沙漠中人群看到潔凈的小河一樣欣喜若狂,是的吧這一刻終于有了新的球鞋了嗎?雖然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在眼前,那雙閃著金色光芒的球鞋就在那里,等待著它的主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鞋拿回去嗎?還是到晚上吧,人太多了就這么光明正大的拿有點難堪,可是萬一到了被別人拿走咋辦,這可是自己自己一直都想要的鞋子啊,算了還是到晚上等所有人都休息了再說。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且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習下課熄燈鈴響,查宿老師也一一檢查完畢后李小木依舊清醒,閉著眼睛默默祈求時間走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外面終于安靜了所有老師也都進入了夢鄉,李小木輕輕的穿好鞋慢慢的拉開宿舍門躡手躡腳的向著那張閃著光亮的乒乓球案走去,周圍寂靜無人,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在孤獨的守護著,李小木走的小臉通紅額頭上滲出了些許細汗,終于要到手了,終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球鞋了,他的內心不免有些欣喜,是啊就在眼前了。李小木顫悠悠的伸出手迫不及待的把鞋提起來,就在鞋底離的那一瞬間他一下驚呆了,竟然只拿起來鞋面,鞋底和鞋面已經完全分家了,這是一雙被別人遺棄的破鞋,這一刻他的心碎了,全身的毛孔猶如開了閘,汗水直往外冒。小木佂佂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一陣微風吹過感到全身涼意才醒悟,撒腿便跑回了宿舍躺回床上,是的早該休息睡覺了現在應該很晚了。夜色很深月光照耀在他稚嫩的臉頰,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輕輕的滑落,打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