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九龍警局重案組高級督察張膽，現(xiàn)場的人保持原位，雙手抱頭。”

這個人一身凌厲氣勢，來勢洶洶。

左手高高亮出自己的警察證，右手持槍指著翠芳園茶餐廳里面所有的人。

后廚門口的正午陽光正照在他的臉上。

只見他濃眉長臉，一雙威嚴(yán)的眼睛炯炯有神，比一般人還要大上幾分。

在場的古惑仔們看到他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躲避著不敢對視。

兩個持槍的馬仔暗暗藏起了手上的火槍。

這張膽是吳斯遠(yuǎn)的熟人，一接到吳斯遠(yuǎn)的電話，他便飛車趕來現(xiàn)場。

“這里什么情況？有沒有人受傷？”

張膽微微皺眉，慢慢往里面走去，視線一個個掃視了現(xiàn)場一遍。

蜷縮在里面角落的喪忠哥朝著他微微點頭，抬手放在額邊示意了一下。

兩個人也是老相識，彼此心照不宣。

張膽很快看清楚了現(xiàn)場的情況。

視線所到之處，越看越驚訝，眼神里漸漸露出了訝異之色。

這里現(xiàn)場十四個兇悍亡命的古惑仔，加上稱霸尖沙咀的喪忠哥，一共十五人，個個有刀有槍。

現(xiàn)在除了兩個還能站著，其他人都歪歪倒倒，呻吟在地。

而另外一邊是三個站立不穩(wěn)的老人家，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少女。

現(xiàn)場倒地的人肯定不是他們幾個動的手。

所以是中間這位英氣勃勃的年輕人的杰作？

這是個什么樣的人？年紀(jì)輕輕的，難道有三頭六臂？

連喪忠哥這種殺遍尖沙咀的社團(tuán)狠人，都被收拾得慫了？

“你就是晨飛？”張膽走到晨飛身邊，眼神灼灼地望著他。

一邊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手槍，也收起了緊繃的表情，露出了一絲笑意。

“是的，張sir。”晨飛點點頭。

張膽壓低聲音說道：“我是吳斯遠(yuǎn)的表弟，以后有什么事情，先聯(lián)系我。”

晨飛恍然大悟，又點了點頭。

“誰是這里的店主，跟我回警局備案！”張膽朗聲說道。

老葉對著張膽擺了擺手。

“一場誤會，算了，算了，我不報案了！”

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跟這些社團(tuán)古惑仔結(jié)下了梁子，自己以后在尖沙咀的生意就麻煩了，不如索性不計較，留個人情。

張膽大聲說道：“好，既然事主放棄立案，你們就私人調(diào)解。”

他又指著喪忠哥和現(xiàn)場的十幾個古惑仔。

喊道：“你們幾個全部起來，一個搭著一個，離開這里！”

古惑仔們見督察放水，便一個個哼哼唧唧地爬起身來，準(zhǔn)備離開。

這時，陡生變故！

葉翠兒突然尖聲大叫起來!

一直躺在角落里沒有聲息的那個道友堅，猛地站起身來，出現(xiàn)在晨飛的背后。

只見他呲牙低吼著，滿頭血污垢面，臉龐青腫，看起來十分瘆人。

他那青筋畢現(xiàn)的手上竟握著一把蝴蝶刀。

狠狠一刀朝著晨飛的后背便刺過去。

他驀然從昏迷中驚醒，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殺了晨飛報仇。

晨飛的反應(yīng)異于常人，馬上就感知了背后的兇險。

剎那之間，他的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應(yīng)對，腳下橋馬一踏，一扭身恰恰避開了道友堅的刀。

“道友堅，你個撲街要干什么？”喪忠哥聲嘶力竭地發(fā)出一聲暴喝。

因為他馬上看到情況不妙。

這時張膽正站在晨飛的旁邊。

晨飛一閃身避開，那把蝴蝶刀便毫無防備地朝著張膽的胸膛疾刺而去！

如果誤殺了高級督察，這事就麻煩大了！

喪忠哥心里連叫不好，本來就煞白的臉色瞬間變得白里發(fā)青。

現(xiàn)場所有的人都嚇得瞪大了眼睛。

張膽下意識地胡亂抬起手來，想去擋那把要命的尖刀。

誰知他擋了個空！

這電光火石的剎那，晨飛反手一拳猛擊，先打在了道友堅的臉上。

這一拳蓄滿了晨飛為父親、老葉和葉翠兒報仇雪恨的滿腔怒火。

那力道威力千鈞，直打得道友堅連人帶刀倒飛出去，又昏倒在墻角。

這下，這道友堅從此要改名道友癱了……

這個卑劣的罪魁禍?zhǔn)祝K于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張膽嚇出一頭冷汗，心里直念阿彌陀佛。

這一眨眼功夫，便是半條腿踏進(jìn)了鬼門關(guān)。

“多謝，多謝！”他顫聲向晨飛連說了幾聲感謝，大眼睛里露出感激之色。

晨飛關(guān)切問道：“張sir沒傷著吧？”

喪忠哥也踉蹌著過來，搶著問道：“張sir，你沒事吧？”

張膽正要搖頭回應(yīng)。

突然阿光胖乎乎的身影從外面猛沖了進(jìn)來，手上提著一根棍子。

劈頭蓋臉就照著喪忠哥一棍打下去。

嘴里一邊罵著：“打死你們這幫衰人！”

他在對面街道等了許久，不見晨飛的動靜，以為形勢不對，就鼓起勇氣想沖進(jìn)來幫忙。

就在離喪忠哥頭頂不及半寸的間隙，晨飛抬手穩(wěn)穩(wěn)接住他的棍子。

空中揮舞而下的棍子，就像在晨飛手上生了根，再也難動半分。

“阿飛，就是他們打我！”阿光的語氣帶著哭腔。

晨飛皺眉望著阿光，用力搖了搖頭：“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被我打飛了，饒了他吧。”

他的心里何嘗不想像阿光一樣一棍子砸下去，快意恩仇。

然而這一棍子下去非但不能解決恩仇，還可能留下無盡的麻煩。

阿光的身體劇烈顫抖著，突然也想通了。

他揮手把棍子遠(yuǎn)遠(yuǎn)扔了出去，喊道：“算了，交給阿sir你處理吧。”

張膽指著驚魂未定的喪忠哥的鼻子，厲聲罵道：“你們這班無法無天的爛仔，敢襲警？”

“帶上你的這班垃圾，跟我回警局。”

喪忠哥哭喪著臉，帶著他那班馬仔，抬起爛泥似的道友堅，一瘸一拐地魚貫而出。

……

“晨飛，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講。”

波叔見事情平息，悠悠地交代道。

他的這話似乎也是跟即將走出門去的古惑仔們強(qiáng)調(diào)的。

老葉看著波叔，表情復(fù)雜。

“肥波，你說這么多年的街坊，我哪能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大人物！”

波叔搖搖頭，把手扇了扇：“丟，老葉，別開玩笑了”

老葉接著說：“我以后是叫你義尊，還是叫你肥波？”

波叔啐了一口：“以后我還是那個天天跟你吹水吵架的肥波，你別想要把我當(dāng)外人。”

他又深深嘆息了一聲：“那個潮義安的義尊早已經(jīng)死了！”

“二十年前，我連累得妻兒慘死，早已經(jīng)隱退江湖，不問紛爭。”

葉翠兒好奇地湊過來問道：“波叔，你怎么退出江湖退到尖沙咀這么熱鬧的地方來了？”

晨大勇接嘴道：“這就叫大隱，隱于市。”

說著微微咳嗽起來。

波叔哈哈大笑：“什么大隱，我是癮大，舍不得你們家的叉燒飯！”

眾人聞言，紛紛被波叔逗得哈哈大笑。

晨飛扶住父親，說：“我送大家去醫(yī)院檢查檢查吧。”

阿光也上來扶住晨大勇另外一條胳膊。

葉翠兒扶起了她的爸爸老葉。

波叔一拍老葉伸過來的手：“你們趕緊去吧，我還要到街口的跌打藥鋪拔火罐去，痛風(fēng)痛得走不了路，哎喲！”

……

這期間，張膽領(lǐng)著喪忠哥一伙古惑仔出了翠芳園茶餐廳外面。

在無人注意的街道角落，便悄悄放走了他們。

這就是1978年香江的黑白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