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繞了半天路的荒郊野嶺,竟有座宅院,那大門上,左右各掛著一對艷紅燈籠。
“哇,大表哥,那里站了好多人呢?”蘇桃兒高興道,看見別的活人,她心里就覺得沒那么害怕了。
王七也松了一口氣:“人多心里踏實”,他突然又咦了一聲:“阿墨,那兩個不是肚子痛和沒腦子嗎。”
陳墨虛點點頭,前面二十來人,有幾個是金寧府書院中的同學,就是關系不怎么樣的那種。
這肚子痛和沒腦子,是王七取的綽號,實際本名是:杜騰,吳惱。這兩人都是本地的富家子弟。
之前幾年在書院,王七和他們起過沖突爭執(zhí),作為好兄弟,陳墨虛自然是站在王七這邊。
另外十幾人則是清一色的制式行衣,臂膀處繡著福遠鏢局字樣,隱隱以一個年輕公子哥為首。
陳墨虛心中了然,這些人應該是被繞路繞來了這里。
他抬頭看去,這門匾上書刻著‘胡府’兩字。
“杜兄,你看這不是屠夫子和王花娘嗎?”吳惱轉(zhuǎn)過身來,朝杜騰說笑著,語氣帶著嘲弄。
陳墨虛看都沒看這兩人,直接無視。
“叫喚啥?二十幾歲的增生有臉在我們面前吠?”王七笑道。
“你!”吳惱頓時為之一滯,憋紅了臉:“你也是二等增生!”
王七比了個手勢笑道:“我十六歲,你和我比?”
“七哥,十六歲的什么增生很厲害嗎?”蘇桃兒不懂這些,眨著大眼睛好奇道。
王七搖搖頭:“我比不過你大表哥,不過比起某些路人甲是要厲害很多。”
“咳咳,你說誰是路人甲!”吳惱咳了幾聲,像是被氣到。
王七聳聳肩不以為意:“路人甲就是二十幾歲才考上二等增生的某人,某人應該比我清楚,對吧。”
其實二十五歲的增生秀才已經(jīng)算是資質(zhì)不凡了,大部分童生能在這個年紀考上秀才,那都得燒高香,在家里大擺三天宴席。
要知道,書院里都有五十歲的白發(fā)老童生呢。
無奈這兩小子十六歲就考上,尤其這屠夫子還是一等廩生,真是蒼天無眼!吳惱心中大喊。
“吳兄,何必同鄉(xiāng)下小縣的人一般見識呢,不值當啊。”杜騰故作風度,搖了搖折扇笑道。
卻不想這扇子剛才沾濕雨水,現(xiàn)在他打開被風一刮,紙糊的扇面登時吹飛破爛,留下光禿禿的扇骨...
“嘖嘖,丑人多作怪哇。”王七從他身邊經(jīng)過,嗤笑出聲。
“你!”杜騰頓時為之氣結(jié),燙手似得扔掉破扇。
他常自詡風流,乃是一表人才,可是和王七一比,他就感覺自己差了一點點...
更別說那屠夫子了,那小子長得玉樹臨風,英俊不凡,迷倒了本地不知多少的才女閨秀,俊俏寡婦,聽說知府大人之女也對其有意。
陳墨虛對幾人言語交流不以為意,王七在這上面可是從來沒輸過。
他上前正要敲門,“這位公子爺且慢!”說話的是福遠鏢局的一位中年鏢師,他抱拳禮道。
“哦?”陳墨虛見此作揖回禮:“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中年鏢師自我介紹道:“在下李易,忝為福遠鏢局的鏢頭。”
他斟酌了一番道:“這荒郊野嶺,出現(xiàn)這個宅院,恐怕有些詭異...”
陳墨虛正要開口,那邊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李叔!什么詭異,我看你是話本看多了吧!”說話的正是被鏢局眾人隱隱護在中間的公子哥。
他是福遠鏢局的小少爺,林云瀚,此番是第一次押鏢護送,主要是長長見識。
“可是少爺...”李易正要再勸,卻被打斷。
林云瀚有些生氣:“你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這風雨這么大,難道讓我夜宿山林嗎?”
“再說人家書生都不怕,難道本少爺會怕?”說罷也上前打算叩響大門。
李易見狀只能輕嘆一聲...
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其實剛才遠遠看見這宅院時,就萌生退意,奈何自家少爺偏要過來,唉...
“李鏢頭何必擔心。”陳墨虛笑道:“眼下這風雨交加,總得先度過一晚,而且我猜這胡府主人定是熱情好客之輩。”
李易一時無言以對,你們這些公子哥怎么都這么心大?以為春游呢?他手中握緊腰刀,緊緊盯著大門...
“李叔,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什么詭異!”林云瀚說著就要舉拳拍門。
眾人一時都看向大門處,那吳惱杜騰伸著腦袋張望著,他們最早來到這里,可是家丁仆人不敢上前叫門,一直在門外等著。
然后就是福遠鏢局的人來了,看著人多勢眾,結(jié)果也是銀樣镴槍頭,畏懼不前,不敢敲門。
直到陳墨虛剛才直接上來要敲門,才讓那個什么鏢局少爺較起勁來。
“還是屠夫的兒子膽子大...”吳惱一拍額頭道:“我怎么夸起他了?”
蘇桃兒此時躲在陳墨虛身后,拽著他衣角:“大表哥,你說什么熱情好客,是騙人的吧...”
“哈哈,我猜的!”陳墨虛拉長了語調(diào),咧著嘴,露出一個森然笑意,嚇唬道:
“說不定門那邊出來的是個頭戴紅色蓋頭,穿著大紅衣服的鬼新娘呢!”
“風雨夜里,這荒郊野嶺的宅院,門口又是四只大紅燈籠...你沒聽到四周如嬰兒哭啼的詭笑聲嗎?”
“還有這宅院四周,地上全是野獸骨頭,你沒發(fā)現(xiàn)?”
“嘶...嘶...”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剛才一直沒注意,現(xiàn)在被陳墨虛一說,他們耳邊頓時傳來令人發(fā)毛的哭啼詭笑之聲。
借著門上大紅燈籠的幽光,他們才發(fā)現(xiàn)四周地上都是野獸骸骨,四處散落....
那正要敲門的林云瀚為之一頓,他舉在半空的右手停住...隨即咽了咽口水,他不動聲色,徑自退回到鏢局眾人之間。
“大,大表哥,你,你是騙咱的吧...”蘇桃兒顯然是真的被嚇到了,汗毛豎起,感覺遍體生寒。
王七大大咧咧心里也有點發(fā)毛,但他還是站到陳墨虛身邊笑道:
“阿墨,你說要真是鬼新娘,會不會先抓吳惱和杜騰當新郎官兒,哈哈哈。”
本來就兩股戰(zhàn)戰(zhàn),心中驚懼的吳惱頓時忍不住叫罵出聲:“要抓也是先抓陳屠子,這里最氣宇軒昂,英俊不凡的就是他!”
被陳墨虛這么一說,眾人都心生退意,可是卻發(fā)現(xiàn)四周陰暗,低頭再也看不見路,那馬車上的火把燈籠全都熄滅。
這下更不敢動彈了,畢竟人天生畏懼黑暗,這荒郊野嶺一片漆黑,只有這大門紅燈籠散發(fā)著幽光,反而看著讓人有些暖意...
“嘎吱...”大門突然傳來有些刺耳的摩擦聲響!頓時引起眾人一陣倒吸冷氣,吞咽口水的聲音。
吳惱杜騰忍不住抱在一起,渾身戰(zhàn)栗,瑟瑟發(fā)抖...
“嗆!”鏢局眾人紛紛抽刀戒備,不知誰的刀掉在地上,好幾把,引得一陣手忙腳亂。
緩緩打開的大門那邊,黑暗中仿佛藏著恐怖的噬人鬼怪...
蘇桃兒心頭直跳,嘴里發(fā)干,忍不住想要夾起尾巴,她死死拽著陳墨虛的衣角,小手冰涼…
王七也咽了咽口水,不自覺就握緊了掌心,王伯倒是很鎮(zhèn)定,他瞇著眼站在少爺身旁。
陳墨虛則給三人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不用害怕。
就在這時,半開的大門里頭,傳來噗嗤一聲嬌笑:“公子把奴家說得這么可怕,等會兒可要自罰三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