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趙文是真的不知道申甫是真逆天還是假逆天。

這個受到崇禎皇帝賞識的游僧確實見多識廣，器宇不凡。

能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氣。

但是清兵的刀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器宇不凡，浩然正氣。

趙文看著隨著武器甲胄一起運進兵營的那些戰車，實在是心情復雜。

要是真的按照申甫的理解對盧溝橋進行布防，清兵只需用騎兵輕輕一沖，申甫編練的新軍就會垮掉。

趙文仔細研究著申甫拿給他的布防圖。

申甫把部隊沿著永定河河岸布防，七千人被稀稀拉拉散開在永定河河岸。

除了盧溝橋主陣地放了兩千人，還有申甫本人在這設立帥帳鼓舞士氣，其他的人被分散在了河岸上。

趙文的部隊剛好沒有被申甫放在盧溝橋主陣地。

按照申甫的設想，他要把以守見長的中軍放在第一線，利用戰車戰術拖住清兵，隨后逐步后撤。

假裝后退，實際上是以退為進。

這個時候，在申總兵的設想中，趙文和其余友軍將會從埋伏中殺出，截斷清兵退路，隔斷橋上和已經攻進來的清兵的聯系

按照申甫的說法，這就是棋盤上的圍殺之法，斷了被圍死的棋子的氣。

趙文臉色鐵青的看著這布防圖，拳頭都捏緊了，他是真想問問申甫：

“你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這布防是人能想出來的?

關外的遼軍和清軍狗腦子都打出來了，都不敢說在野戰上敢于以少敵多，殺傷清軍。

他申甫覺得可以，這完全是罔顧事實，不了解清兵，也不了解自己。

只靠著想象在打仗。

只能說申甫很符合趙文對于明末明軍大部分軍官的想象。

趙文是真的不想送死啊，他的部隊攏共一千二百人，全是些新兵，膽子也小。

被侯世祿和麻登云打了敗仗的兵欺負了，也不敢打回去。

拿這樣的軍隊作為進攻主力，還要打到一半的時候，轉攻為守，這樣訓練度的軍隊根本完不成。

缺乏膽氣和勇氣的新軍又怎么去強攻如狼似虎的清兵呢，恐怕就算是強迫著進攻，在進攻路上就會潰散。

但凡清兵分出兩個牛錄攏共六七百人，就能輕松殺光趙文這一千二百余人。

而申甫引以為傲的中軍戰車部隊，恐怕清兵拿炮轟一轟，就能潰散一半，再拿騎兵一沖，中軍就直接崩潰了。

這還打個勞什子的仗！

趙文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他可不想送死，拿戰車打建奴八旗純粹是異想天開。

現在只能注重防御了，趙文手里的甲胄大部分是布面暗甲，還有少量的明甲，數量足夠全部武裝這一千二百余人。

刀槍也是齊備，還有三百支萬歷年間督造的火銃，質量不錯，五十門佛郎機炮，還有十門威遠炮。

火藥，鉛彈和鉛子更是管夠，趙文的部隊，已經是被武裝到牙齒的程度。

當然，這也是申甫把大部分的武器裝備都集中在了趙文的手下，希望能打造成攻守一體的進攻尖刀。

這是為數不多能讓趙文感到滿意的安排。

可是這還是不夠，對付這么清兵，這些火力可遠遠不夠。

既然北京城里的軍匠和軍工作坊已經開始全力運轉，那么武器火力自然是不缺的。

當然，這些又新又好的裝備是肯定輪不上爹不疼，娘不愛的申甫新軍了。

要多搞點火炮，趙文心里才有安全感！

這種事情，還是得自己親自出馬。

想到這里，他馬上吩咐了李武：

“小武，你馬上去買仁壽坊郭千總最愛吃的點心，要熱乎的，然后和我去神機營里拜訪郭千總。”

“遵命。”

李武的姿態依舊那么低，頭深深地低下，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剛才趙文提到的郭千總，就是當今武定侯郭信的兒子，郭曉。

郭曉就是個關系戶，有老爹武定侯的關系，這次被安排在了城墻上布防。

除非城外的滿桂全軍覆沒，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碰上清軍的。

趙文真是羨慕嫉妒恨。

而趙文是怎么認識這般的權貴子弟的呢？

這還要提到京營一管懶散的風氣，在京營駐地里開賭坊的軍官不在少數，郭曉也是個管不住手的。

發了餉銀就去賭，賭完了借了錢還要賭，正好碰上了想來賭坊掙錢的趙文，兩人臭味相投，結為兄弟，在賭坊大殺四方！

然后一個時辰就輸完了身上的錢，把趙文血怒都賭出來了。

趙文還正為自己輸的錢心疼，痛罵賭坊出老千，沒想到郭曉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點都不心疼。

“郭兄，你也輸了不少，你怎么如此波瀾不驚呢。”

沒想到郭曉卻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所以說，也就是趙兄你見識少，咱們京營的，還怕找不到發財的路子嗎？”

而趙文卻滿腹狐疑地看著郭曉：

“郭千總，我可是真沒錢賭了。”

“哎呦，趙兄你真愛裝糊涂，我有個路子，能賣一些用不上的玩意，倒騰到倭寇和南洋那邊，

我軍中火炮不少，不打仗也不用不上，我賣了不少，全都報訓練損壞，不能再用。”

郭曉頗為得意地說著自己的發財之道：

“朝廷也不管，每月火器鉛藥管夠，有的是賣的。”

“今晚輸這千八百銀子算什么，趙兄，跟我混，趕明兒贏他個七八萬銀子！”

郭曉帶著醉意，依靠著趙文，被趙文送回了自己的軍營里。

在路上，趙文不禁感嘆這敗家子的膽子可真大，也就結交了這個狐朋狗友。

和郭曉的良好關系自然也成為了現在保命安身的重要底牌。

趙文提著李武買來的仁壽坊點心，冒著風雪就去了郭曉開在自己軍營里的賭坊。

這個是趙文提議給郭曉的，做賭客，你可能會賺，但我莊家永遠不虧。

郭曉想想也確實是這個理，也在自己軍營開了賭坊，他爹是侯爺，除了幾個國公，也沒人敢問他要份金。

賭坊開得火熱，郭曉自然對于提著點心上門的趙文頗為熱心。

“哎呀，趙兄，要來我這掙點小錢消遣啦。”

郭曉笑呵呵地邀請趙文進了自己的辦公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