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洹命隨從驅(qū)散了好事的百姓,四人便在山路邊尋了一處安靜所在,秦可卿與賈瑞相對而立,劉漺悄悄挪到了賈瑞身后站定,用眼神打量著這身姿高挑豐滿,充滿誘惑和魅力的女子,
劉洹看著妹妹的樣子不免心中無奈,兄妹兩個隱晦的進(jìn)行了一番眼神交流,像是在說:
哥哥給妹妹一個埋怨的眼神:小姑娘家怎如此不知矜持。
妹妹回瞪回去一抿嘴:我得看好他,不讓他被狐貍精迷了去。
哥哥看一眼女人回頭看妹妹,眉頭微皺面帶苦笑:這可是個寡婦,這小子能看上?
妹妹沖哥哥認(rèn)真點點頭:這女人太漂亮了,很危險。
劉漺本就是個敢愛敢恨的直爽性子,既然已經(jīng)喜歡上賈瑞,便不會扭扭捏捏不敢承認(rèn)。
兩人一邊聽著秦可卿吳儂軟語的敘述,一邊瞪來瞪去,賈瑞打量著這長相酷似前世‘可兒姐’的小婦人,聽她慢慢將經(jīng)過說來。
原來幾天前寧國府遭難,秦可卿卻不在府內(nèi),她聽從黛玉建議,在西山水月庵內(nèi)躲避賈珍,沒想到一日之內(nèi),丈夫被賜死,公公被除族,現(xiàn)下雖剛過了兩日,賈蓉還遠(yuǎn)在黑遼,但圣旨已下斷無更改。
即將成為寡婦的她不免內(nèi)心惶恐不安,便派了唯一隨她上山的丫鬟寶珠,送了信給黛玉,自己則蒙好面紗提前到了約定的地點等候,
不曾想正遇到下山的二皇子,起先只是言語調(diào)戲,見她不理竟讓隨從圍成一圈,趁她不備捂了嘴束了手腳塞進(jìn)了轎子里。
一路上她又急又氣又絕望,幸虧下山路上碰到賈瑞一行人,不然當(dāng)真后果難料。
說到此,秦可卿又鄭重的對劉漺福了一禮口中道:
“多謝郡主救命之恩,小女子身無長物不知如何報答,愿為郡主立長生牌位日日禱告祈福,祈求佛組保佑郡主無災(zāi)無難。。。”
劉漺卻打斷了她的話。
“停!你說你長的這么漂亮,看著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怎么就天天‘青燈佛組’的念叨著,難道真要入了空門了此一生不成?!”
語氣雖是埋怨,說出的話卻滿是關(guān)心,劉洹露出淺笑,這才是自己的妹妹,直爽聰慧,卻也善良。秦可卿眼眶微紅,喟然一嘆道:
“似我這般境地,又能有何出路,能這般了此一生已是慶幸了。”
劉漺見不得女人總是自怨自艾,正欲開口勸解,卻聽得賈瑞沉思良久終于開口:
“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不然就算你愿意遁入空門,也沒哪個庵堂敢收你,這樣吧,你我同去見林妹妹,此番還需她在西府幫襯著些,見了她再談吧。”
說完起身對著劉洹拱手道:
“小王爺一路奔波辛苦了,賈某在此多謝二位的仗義執(zhí)言,今日實有要事急于處理,便不送二位下山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賈某雖位卑卻也重義,今后若有差遣必不推辭,以償今日恩情。”
說完對著劉漺歉意一笑,當(dāng)先上山而去,秦可卿也福了一禮緊隨其后,劉漺卻緊咬銀牙,心道聽這意思還要去見另一個什么‘林妹妹’,莫不就是那林如海的女兒?
若真是,那人家兩個一個徒弟一個女兒,比自己可般配多了!這個狐媚子一樣的還沒處理,又多一個書香門弟的大家閨秀,不行,自己得去看看。
想到這兒毫不猶豫跟了上去,劉洹自小看著其長大,哪里還不知道妹妹心中所想,忙攔住勸道:
“妮子,不可!。”
看著二人沿山路走遠(yuǎn)了些,才看著妹妹急切的表情鄭重其事的道:
“哥知道你心里有他,也看出賈瑞此人品性不錯。可此時實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莫說京里的情況想必你也了解了一些,你當(dāng)真為他好,此刻便不可再跟著他,
今日你已然暴露身份,不知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難道你愿意將他置于險地嗎?”
劉漺的表情掙扎而又難過,劉洹看著心疼,便想了想說道:
“這樣吧,哥在帶來的龍鱗衛(wèi)里挑些身手好的留下來暗中保護(hù)他,以防劉淍那廝使什么手段,
待京里形勢穩(wěn)定一些,哥再陪你過來看他可好?”
劉漺一雙泛紅的美眸目送著那兩道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才不舍的收回目光,輕輕撲進(jìn)劉洹懷里抽泣著:
“哥哥,我不要他出事,你一定要護(hù)好他。”
劉洹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安慰著:
“放心,哥的龍鱗衛(wèi)你還不了解,五人一隊和你也能走上幾十招的,滿京城里除了陛下身邊的龍驤衛(wèi),就算來個百人騎兵隊,也能安全護(hù)著他離開。”
劉漺這才慢慢止住了抽泣,滿眼留戀的看了一眼上山的方向,聲音略帶沙啞:
“我們回去吧。”
這一走,劉洹也未曾想到,下一次再見賈瑞,竟是在一處花船上。。。。。。
大玄禮法制度多承于前明,作為漢家政權(quán),睿智的大玄太祖最敬佩朱元璋,建國之初便確定,大玄將以明法明禮為基礎(chǔ)教化百姓,極力推崇明太祖朱元璋所立的《大明律》,結(jié)合洪武三十年的《大誥》,將其統(tǒng)籌修改編定了《大玄律》頒布天下。
又搜集了明洪武一朝所有禮法制度,暨有:《大明集禮》、《孝慈錄》、《洪武禮制》、《諸司職掌》、《禮制集要》、《禮書》等大明禮教之法,集合百多位儒者經(jīng)過長達(dá)三年的修訂,制成了《大玄禮法綱要及細(xì)則》,
其中規(guī)定了言禮、嘉禮、賓禮、官禮、軍禮、士禮、兇禮等在內(nèi)的各種禮制,比之前明更加詳盡全面。而中秋節(jié),便是大玄節(jié)禮中最重要的四節(jié)之一。。
再過兩日便至佳節(jié),作為大玄重要的節(jié)日,又逢仲秋時節(jié),京城各家各戶趁著這難得的涼爽,早早就開始準(zhǔn)備著過節(jié)要用的東西。
扎花燈、捏泥人、掛燈籠、制月餅,各家各戶皆買來長長的彩綢,將正門兩側(cè)裝點一番,甚至有些沒有布置的,太常寺派出的兵丁還會催促一番,家人行動不便的,還會幫忙布置起來,
再備好晚上要用的孔明燈,扎一些小動物形狀的燈籠供孩子們玩樂。
大街上,各家店鋪也陸陸續(xù)續(xù)開始裝飾起來,小的店面掛一排彩燈彩綢便好,大一些的店面,則會開始攀比起來,比比看誰家的燈籠又大又多顏色又艷,
有那占地更大的百年老店或青樓伎館,則會開展花樣繁多的猜燈謎活動,誰家的花樣更多獎品更豐厚,便更能吸引文人士子們駐足,這便是最有效的廣告了。
皇宮內(nèi)城,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jiān)也在精心準(zhǔn)備著,大玄皇宮是在前明基礎(chǔ)上,由太上皇劉瑜于三十年前開始不斷修葺擴建的。歷時八年,于康明十九年建成完工,
主體仍延用了前明的內(nèi)外城布局,內(nèi)城分皇城和紫禁城,大明宮被改為大玄宮,為皇城中心,負(fù)責(zé)處理國朝政務(wù),文武百官上下朝的主要地點。后有太和殿、乾清宮、承德殿、景陽宮等。
擴建的部分卻大多在后宮,因康明帝妃嬪眾多,又多次選秀,便將明成祖年間擴建過一次的后宮再次向西延伸了十多公頃,又將一些不必要的園林縮小拆除,才將將容納得下眾多女子居住。
雍盛帝繼位后,由于康明帝一心修道,又已經(jīng)子嗣眾多,便極少再去后宮。雍盛帝便稟明父皇,征得同意后,將所有才人位份以下,未臨幸過的后宮女子,全部遣散出宮,
才人以上者,有愿意出宮的也發(fā)放銀財妥善安置了,這才將康明帝多達(dá)一千七百多女的后宮隊伍減到了只有七十多人,大量空出來的宮殿也因國庫空虛暫時無從打理,九年來雜草叢生一派蕭條景像。
雍盛帝是個勤儉的天子,繼位以后不斷裁撤伺候的宮人,于是每一年的中秋大節(jié),皇宮也只將四門和主殿裝點一番便好,往年也只兩代皇室宗親齊聚太和殿吃頓家宴熱鬧一番。今年卻是完全不同了。
雍盛帝于昨日下旨,為慶佳節(jié),恰逢太上皇龍體痊愈,特大宴群臣以賀。在京所有五品以上官員務(wù)必參加,不必攜帶家眷,定于中秋夜酉時擺宴大玄宮,亥時開宴。
京城官場便開始人心惶惶,雍帝繼位已十年,向來節(jié)儉,吃的菜也從康明時的至少二十四道變成了現(xiàn)在的只四菜一湯,平時官員的賞賜都摳摳搜搜,這次怎舍得如此鋪張浪費。
況且,一般大宴群臣,只有出現(xiàn)了開疆?dāng)U土或皇家立后之類的大事件才舉辦,僅僅因為太上皇病愈便大張旗鼓,還特別點明不讓帶家眷,怎么看怎么奇怪。
也許只有少數(shù)知道內(nèi)情的,才能稍稍猜到一些雍帝的用意。例如義忠親王劉暉。
此刻面相俊朗的王爺眉頭緊鎖,有種莫名的危機感縈繞心頭久久不散。腦中開始重新推敲起自己的所有計劃。
第一步、給康明帝下毒,不管成于不成,哪怕只是臥床不起,也有利于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第二步、從趙太后處拿到血書后印,血書上會寫明是因雍盛帝不滿太上皇驕縱武勛,要獨掌兵權(quán)加快推行新政,她是受雍盛帝以唯一趙氏后人脅迫才指使人下毒,然后趙太后會自盡。
第三步、以此血書為引聯(lián)絡(luò)十二團(tuán)營中忠于太上皇的勢力,定好起兵之時機。
第四步、拿到趙棟手上的‘百官行錄’,借以控制文武百官為自己所用。
只要一切順利,自己這皇兄便再也無力回天,只要攻入皇城,有血書和行錄這兩樣,自己便可名正言順的登基稱帝。
現(xiàn)如今,血書后印已然拿到,兵力布署也已到位。只有那‘百官行錄’還在回京的途中,想來最多三五日便能到京。
計劃中唯一的漏洞,便是那趙太后和太上皇。下毒事件發(fā)生后,宮內(nèi)便如鐵桶一般,慎刑司每日都會將幾具滿身傷痕甚至殘缺不全的尸體扔出宮外,他在內(nèi)宮的眼線全數(shù)被滅。
雖消息無法探查,但以趙太后當(dāng)時心境,應(yīng)已是一心求死,那毒也是千方百計才得到的,絕不至于這么快便能解毒甚至痊愈。那么雍盛帝此舉,難道是虛張聲勢?
不可能,以自己對這皇兄的了解,他不會行此無用之事,必是哪里出了錯才是。劉暉陷入了深思,卻見門外有人稟告:
“王爺,承德殿有旨意到。”
“什么?!”
劉暉驚的站了起來,向來沉穩(wěn)的臉上現(xiàn)出慌亂。
“太上皇旨曰:
義忠親王劉暉,禁足十年以來安分守己、奉公守法、今念其女遠(yuǎn)嫁,又逢中秋團(tuán)圓,特解其禁足,準(zhǔn)其兩日后赴大玄宮大宴,以慰皇家孺慕親情。
欽此!”
“謝父皇隆恩!”
面露感激的送走了內(nèi)監(jiān),劉暉握著明黃卷帛的手微微顫抖著,有一種一切都超出預(yù)料的無助感。到底哪里出了問題?這明顯的鴻門宴又是怎么回事?他悶喝一聲:
“影衛(wèi)何在!”
聲音透出急切,一陣風(fēng)吹進(jìn)書房,一全身黑衣勁裝的身影單膝跪地。
“主人有何吩咐?”
“東西何時到京?”
“大約四日后。”
“龍驤衛(wèi)隊正可滅口了?”
“暫時沒有新的消息傳回。”
“傳令影子,令他不用再管那老道士,不惜一切代價探查內(nèi)宮,一定要將趙穎滅口,她絕不能活著!”
“遵命!”
安排了這些,劉暉這才稍稍吐出口氣。不料異變陡起,剛剛閃身出去的那個影衛(wèi)竟又‘飛’了回來,‘嗵’的一聲重重的摔在他腳下,竟是一動也不動了,書房里傳出一道令他毛孔炸裂的聲音:
“不用擔(dān)心,貧道只是廢了他的丹田,不會妄造殺孽。”
劉暉俊朗的面容已然扭曲,沉聲喝問道:
“云嵐老賊,不用裝神弄鬼,出來吧!”
微風(fēng)拂面,老道現(xiàn)出身形,當(dāng)真如鬼魅一般。
“王爺息怒,貧道今日不請自來,是為了結(jié)一段因果,對王爺所謀并不關(guān)心。只是有幾句話上皇托我轉(zhuǎn)述于你。”
不知是已然放棄,還是故作振定,劉暉反而平靜下來,緩緩坐于書案前,聲音也穩(wěn)了幾分道:
“既如此,本王便洗耳恭聽。”
云嵐輕甩拂塵作了個道揖,平靜的道:
“貧道一心修行,只因上皇垂慕才舍身以授,王爺無論謀劃什么,只要不傷及上皇,貧道本不欲理會,然此次王爺卻越線了。不但傷了上皇龍體,還殺了我的一個衣缽傳人,請問王爺,這因果,你該不該受?”
“哼!本王乃大玄親王,父皇親子,又豈會行此陰狠之事,老道若要信口開河,卻是選錯了地方。”
面上仍是一臉平靜。內(nèi)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只聽得云嵐又道:
“此番王爺謀劃,要說最大的漏洞,便是你低估了貧道,更小覷了上皇。從你派人聯(lián)絡(luò)趙太后開始,你的一切行動便都在上皇的眼里,才有了今日的旨意,難道王爺至今還未明白?”
義忠親王劉暉的眼神從不可置信再到驚疑,再到現(xiàn)在的黯淡無光面如死灰。云嵐也不說話,靜靜的等待著,只到沙啞虛弱的聲音從其口中傳出:
“說吧,父皇打算如何處置我。”
云嵐這才慢悠悠說道:
“若要明旨處置,王爺覺得貧道還會在此嗎?上皇口諭,義忠親王劉暉跪聽。”
“兒臣跪聆!”
“暉兒,兩日后大宴結(jié)束,帶上后印來承德殿見父皇一面,之后你便自囚于宗人府吧。”
劉暉跪在地上的身影劇烈的顫抖著,云嵐冷笑一聲道:
“貧道也知會王爺一句,趙太后沒死,此時應(yīng)該和趙家那后人在去往南海的路上。你那親隨影子,已為我徒兒陪葬,
今日貧道念及上皇恩遇,便不再追究你殺我徒兒一事,若再不安分,貧道不介意違背上皇意愿,讓王爺從此消失!”
冷冽的聲音聽得跪在地上的身影感覺屈辱又心寒。原來,自己只是個跳梁小丑罷了。
但此刻,他的心里從未有過如此不甘,他是敗了,但不是敗給了那劉雍,只是敗給了強大如神靈一般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