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739年8月22日,伯納德告訴我,這艘船似乎已經行駛到了安加曼尼附近海域,繼續往東就能進入馬六甲海峽,回到東印度公司的勢力范圍內,但是中國人的船長似乎并不準備冒險穿過公司在馬六甲的要塞據點,而是向南沿著蘇門答臘島的海岸線航行。
這條海路我也曾經跟隨船隊走過,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位中國人很有可能是準備穿過巽他海峽進入他們口中的南洋,畢竟相較于馬六甲,公司對于巽他海峽的管控力度要更弱許多。
上帝,我不知道我該如何去思考,站在公司的立場上,我希望這些叛亂者能夠被抓起來絞死,可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我對這些任勞任怨的中國人充滿了好感,他們并沒有公司宣傳中的那么懶惰、骯臟、卑鄙,我深深體會到,公司曾經的宣傳是不負責任,且卑劣的。
事實上,伯納德尉官也是同樣的想法,他依靠個人魅力令那些士兵折服,得到了士兵們的歡迎,士兵們還親切地稱呼他為老伯——好吧,雖然我不了解漢語,但我也知道這有著其他意思。”
在隨著海浪搖晃的船艙內,盧卡斯拿著鵝毛筆在他的日記本上奮筆疾書,這個房間本來就是他的專屬臥室,在被蘇言任命為船醫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內,并再次拿出了自己的日記本和筆,按照之前的習慣寫日記。
就在這時,船艙的門突然被敲響,盧卡斯將頭抬了起來,問道:“誰?”
“盧卡斯,我們看見陸地了,快出來。”
門外響起了伯納德有些激動的聲音,盧卡斯聽言連忙將鵝毛筆插回了墨水瓶里,把日記本隨手合上,快步打開了房門,還沒等他開口,伯納德就拉著他走上甲板,甲板上已經站滿了人,所有人都站在船舷邊,激動地看著那遠處海平線上的陸地的輪廓。
蘇言也在拿著望遠鏡看著那片陸地,透過望遠鏡的鏡片,他能夠依稀看見陸地上郁郁蔥蔥的樹林和在陽光照耀下反射著金光的沙灘,十分美麗。
只不過他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或者說他不知道這是一座島嶼還是大陸,他只知道他們現在正在蘇門答臘島的西北部外海,繼續向東航行很有可能會遇到建立在蘇門答臘島西北部的亞齊蘇丹國。
亞齊蘇丹國曾經在這一地區稱霸一時,與葡萄牙人和荷蘭人先后斗爭,但在上個世紀以后,亞奇蘇丹國的國力日漸衰弱,這幾年又遭到柔佛的擴張侵略,只能龜縮在蘇門答臘島的西北一隅。
這和蘇言就沒什么關系了,他不準備在這里多做停留,最多是找個地方停泊補充一下淡水和食物,再繼續東進,船上的淡水儲備早在從科倫坡出發后的一個月左右就已經開始變質,船上的人只能往水里混合低酒精飲料一起飲用,不僅是為了掩蓋淡水變質的那股味道,也是為了起到消毒的作用。
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是強忍著淡水變質過來的。
“靠近那片陸地,看看有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在蘇言的命令下,“成功”號開始朝著那片陸地靠攏過去,等他們靠近后,才發現這是一座較大的島嶼,并不是蘇門答臘島,蘇言對于這一片的地理不太了解,船上的海圖也沒有對這座島嶼進行命名,都到了這個時代還沒有名字的島嶼,要么是那種荒無人煙的小島,要么就是不適合人類活動,不管哪個都沒有登陸的必要。
因此,蘇言便命令戰艦繼續東進,開過這座島嶼,沿著海路繼續東進。
這座島嶼主要呈東西走向,東西兩端的距離比蘇言想象中的還要長一些,島上植被豐富,但從海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人類活動過的蹤跡,這更加堅定了蘇言不需要登陸的想法。
一天后,“成功”號終于發現了人煙,瞭望手發現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幾艘漁船,那幾艘漁船充滿了南洋土人的風格,蘇言在驚喜之下,連忙下令靠過去,試圖和那些漁民交涉,那些漁民在發現戰艦正在向自己靠近時,連忙大聲叫喊著,奮力劃槳試圖遠離戰艦,還有人直接拿出藏在船上的標槍投矛,在戰艦靠近時徒勞地向戰艦這邊投擲過來。
從他們的一舉一動就可以看出,他們對這艘戰艦,或者說對這艘戰艦曾經的主人充滿了敵視。
雖然這些漁民拼命想要抵抗,但最終還是被強行抓了上來,在被抓到甲板上以后,原本還在拼命掙扎的其中一個漁民看著甲板上全是清一色的東方人,直接當場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他才連比帶劃,用帶有厚重方言口音的漢語說道:“你,你們怎么會在西夷的船上?”
“你會說我們的話?”水手長黎長森驚訝出聲,瞪大了雙眼。
“我,我當然會說,因為我就是漢人。”那人有些不滿的說道,或許是有些時間沒有用母語交談了,他在說話的時候還顯得有些笨拙:“我是,是從紅毛番那里逃,逃出來的。”
“我們也是從紅毛番那里逃出來的。”徐是文說道:“這艘船還是我們搶來的。”
“好,好樣的!”漁民伸出大拇指,夸贊道,他隨后結結巴巴的將自己的來歷和故事說了出來,其他漁民見他和這些船上的人好像是族人,也都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反抗。
原來,這個漁民是從一艘遇難的荷蘭商船那里逃出來的,那艘荷蘭商船上載滿了許多從巴達維亞送往錫蘭的華人,商船走巽他海峽這條海路,卻在半路遇到了風暴,觸礁沉沒,漁民陳五六和幾個華人被海浪沖到了岸上被當地人發現并救了起來,僥幸生還,但船上的其他人都沒那么好運了,包括船上的荷蘭人在內,許多人的尸體在幾天后被沖上了沙灘。
雖然被救起來的不止陳五六一個人,但是另外一個人要么染病死去,要么死在了接下來的土人沖突當中,就只有他一個人幸存下來,因為他的勤快得到了一個老漁民的看重,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他因此在當地定居下來,靠捕魚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