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歸晚。
她本是一世無雙的絕世女劍仙。
三歲習劍,六歲論劍便已天劍閣中無敵手,不要說師兄師姐們,便是師尊與那些個長老也沒人是她對手。
之后她閉關十年鉆研天下劍道,十六歲一朝得悟出關之時便已天下無敵。
之后一月橫掃世間登臨絕頂再無敵手。
可之后......
舉霞飛升?
呵。
那些人都怕她,所以在她回山之后給她下了劇毒,甚至還放了一把大火,哪怕如此,他們怕她不死還聚眾想要讓她死于亂劍之下。
而領頭者,便是她那位曾經號稱天下劍道魁首的師尊。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最后便是被那位師尊一劍梟首。
只是未曾想于黑暗中醒來,她竟靠著百載寒暑之怨念溫養重新活了過來。
可是此刻她是否還能算的上是人?
她不知道,也不記得,只知道自己頂著無頭尸首爬出深潭,于無意識間殺光了山上的山賊擰下那女匪首的腦袋安在了自己脖子上,之后渾渾噩噩下山進了一座鎮子昏倒在雨夜里......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還有一只懸停在自己面前的手。
“姑娘醒了?”
那只手極為絲滑的順勢落在她右手腕上,三指按在寸關尺處。
虞歸晚眼中猩紅殺意飆升,過去從未有人碰過她的身子,且對方方才動作她看的分明,此人必不是好人!
她當即抬起左手便要痛下殺手!
此時,那男子剛好轉過臉來。
昏黃燭火映在他細膩側臉上仿佛散發著光芒。
濃眉、高鼻、明亮的雙眼似在看著遠方毫無焦距,但又似乎落在她的臉上。
看似疏離,卻又讓被看的人感覺他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長相倒是端正,但腳步松散、呼吸濁重、修為極差。
可只有皮囊又有何用?
見對方眼眸之中似有不解,她順勢將左手伸過去,眸中殺意消散,聲音沙啞卻冷淡,“試試這只手?!?
他大概是救了自己的大夫吧。
說起來他是自己的恩人才是,自己絕不能恩將仇報。
而且現如今自己體內經脈盡斷,卻又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從體內涌出,心中更是一股怨氣急待發泄。
她只想殺人。
可當她猩紅著雙眸滿含殺意微抬臻首的時候,她再度看到了那張臉。
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在發呆。
眼神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沒有焦距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她瞬間冷靜了下來,原本涌上心間的怨恨氣息消退的無影無蹤。
虞歸晚有些怕。
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讓她覺得恐懼,不能再看他的臉了。
她下意識垂下目光落在他搭在自己皓腕的手上。
手指修長,皮膚白皙,手背上的汗毛幾乎淡到看不見。
這只手若是握著劍的話,一定是很好的吧......她下意識如此想著。
如果他是劍客的話,會不會比自己更強呢?
她原本冷冽鋒銳的眼眸有些失神。
繼而又有些自嘲。
怎么可能呢,他修為又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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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想殺我吧?
落頭氏......果然是妖怪吧?
剛才那冰寒刺骨的感覺是什么?
殺氣?
劍意?刀意?槍意?
話說她是不是眼睛都變紅了?
周圍似乎隱隱也有紅黑霧氣......
但看著不停增長的壽命他完全就是痛并快樂著。
虞歸晚此刻正雙眸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臉。
也只有那張臉可以暫時壓制住她體內完全按捺不住的怨氣與殺意。
她因怨氣從黃泉歸來,若無法壓制,便只能淪落為怨氣的傀儡徹底變成一具只知道殺戮的無頭詭尸。
不行!
不能繼續留下來了!
他長得這般好看,不能被自己害死!
她身為百年前的絕世女劍仙自然也有著自己的傲氣。
雖要復仇,但她亦不想淪落為毫無心智的妖詭。
而且要想徹底化解怨氣,也許她還要找到自己丟失的頭顱才行......
可自己的頭在哪兒呢?
她不知道,但唯一的線索也許便在百年前背叛了她的天劍閣中。
虞歸晚打算離開了,趁著自己現在還有理智......
可就在她正要開口之時,忽然感到一股溫熱暖流順著許來遲的手流入體內滋養著她的身體。
她體內原本被強行壓制下去的沸騰怨氣此刻竟被壓制進丹田內的一小片區域之中。
而且她的傷勢正在緩緩恢復之中,似乎就連功力境界都有了一絲提升。
虞歸晚內心之中一陣驚愕。
要知道她本就是世間少有的先天大宗師,且就是在先天之中戰力亦非弱者,畢竟她天生“劍心通明”,可稱“劍道之尊”。
因此同為先天的她師父“劍皇”亦需與其余高手合力才能趁亂擊殺她。
以她的修為境界,原本寸進也難,可此刻僅靠著從這青衫公子手中傳過來的暖流便得以精進......雖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
她感覺自身此刻仿佛置身于溫泉之中暖洋洋的很舒服,甚至舒服到她瞇起美眸仿佛貓兒一樣就要睡過去。
可她看到了他的臉。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疲憊而憂郁。
不好!能幫我治傷更能精進實力,他一定損傷極大!說不定便是消耗本源!
他為何如此善良?!善良之人在江湖上可是活不下去的!
此刻她竟然有些怒其不爭的憤惱。
強忍舒服的感覺,她甩脫掉他的手冷冷看著他。
許來遲心驚肉跳強忍住發顫的手淡淡出聲試探,“姑娘?”
???她不會發現我正在用她增壽吧?
莫非其實我這金手指不是憑空增壽,而是在吸收這“落頭氏”妖物的生命力?
這可如何是好......
從她方才下意識釋放出的殺意跟怨氣來看,這女妖實力極強!最起碼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強!
若她發覺,是不是自己小命不保?
看來不能表現的如此明顯,還是先試探一番再說。
聽見他溫潤如玉的聲音,虞歸晚清秀臉上表情極冷,“少俠......公子如何稱呼?!?
該死!虞歸晚你怎么了?
莫非只是因他好看便如此?
明明她心中所想乃是告辭離去的......
她可是一心向道才對!
許來遲一愣,緩緩開口,“在下許來遲,許你來遲的許來遲。姑娘如何稱呼?”
許你來遲......果真好名字。
如此想著,虞歸晚聲音凜冽,“虞歸晚?!?
許來遲順勢伸手要去繼續給她號脈,“虞姑娘稍作安歇,在下再幫你號號脈?!?
看她這反應,應該是沒察覺到,或者自己不會吸她的生命力。
那繼續薅點兒羊毛應該沒問題吧?
孰料虞歸晚卻躲開他的手。
許來遲低頭,正對上她深若寒冰的眸子。
“虞姑娘?”
糟!莫非自己表現的太過急迫被她看出什么來了?
虞歸晚靜靜看著他,聲音依舊凜冽,“許公子,你這樣幫我會傷及本源,你我素昧平生,不要這樣做了?!?
許來遲愣住了。
他仔細打量著清秀少女的臉。
少女臉色淡然,平靜與他對視著。
看著他淡雅疏離中又似乎帶著關心笑意的眼眸,不知為何,她心跳忽然有些加速。
就像當初第一次握住劍柄時一樣。
他的手也很好看,適合握著劍。